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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点头:“可以。”
蓝老大料不到他这般痛快,愣住了。蓝老二久未说话,搭腔道:“我们兄弟要抢你的位子!”
“抢啊。”
“你不怕?”
众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小赖说:“傻鸟,你凭什么管我们?”
蓝老三为人傲慢,轻蔑地说:“凭本事。”说罢,一声唿哨,三个人移形换位。就一瞬间,蓝老三手上多了个皮夹,小赖一摸身上,正是
自己的。
蓝老三把皮夹在众人面前一晃,再一看,皮夹不见了。
小赖怒道:“变魔术是么!”
蓝老三张开两臂,示意小赖搜他的身。小赖在他身上捏个遍,却也奇怪,连裤裆都摸了,那钱夹踪影不见。蓝老三再一抬手,钱夹又回到他手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七爷暗暗点头,说:“川西蓝家的无影手果然厉害。”
蓝家以前是玩杂耍变戏法的,绝活是肚皮跳舞:贴六块银元在肚皮上,打个唿哨,那银元像活了似的,在肚皮上跳来跳去。因为当时是动荡年代,卖艺糊不了口,还受欺负,于是改行做了扒手,创下这“无影手”。钱包在他身上跳过来跳过去,你搜这边到了那边,当然找不到。
蓝老三见七爷识得这手艺,不禁生出敬畏之心。
七爷叼着烟袋,慢慢站起身,走到蓝氏兄弟面前,用手帕擦擦蓝老大鼻头上的血,烟袋有意无意触了一下蓝老三。那烟锅烧得通红,一触,蓝老三连忙跳开。就这一刹那,手中的钱包变成了手帕,那上面还有蓝老大的鼻血。等七爷坐回沙发上,他还兀然不知。
蓝老大一见这情景,知道遇到高人,劈手夺过手帕扔在地上,跺脚道:“我兄弟技不如人,随你处置!”
七爷扬手,道:“你们走吧,我该歇了。”说罢,打了个哈欠。
按江湖规矩,蓝氏三兄弟既已服输,就该连夜离开深圳。但是,这哥仨非但没走,还搬入出租屋,每日里昼出夜伏,既不扒窃,也不反扒,不知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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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不合常理,必有所谋。这是七爷的话。他吩咐我盯一阵子,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搞盯梢,我是内行。小时候看过不少反特电影,像什么《黑三角》、《羊城暗哨》、《熊迹》等,看完之后,再审视满大街的人,个个都像特务。
有一次碰到个外地人,神色慌张,东张西望,就悄悄跟在后面,他走我也走,他停我也停,直到人家寻着厕所,才知道跟错了对象。
跟踪蓝氏三兄弟,不同于跟踪寻厕所的人。这仨小子是老江湖,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稍不留神就会露马脚。
为了保险起见,我特意化了装,戴一顶破草帽,拎个手提包,打扮得就像建筑工地的包工头。那年月,深圳时兴搞房地产开发,满大街都是这种人。
盯梢的地点在岗厦西,离阿飘家不远,这使我的感情起了波澜。自从与阿飘这丫头接触之后,我的心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左右,半是甜蜜,半是惆怅。
她唤醒了我沉睡多年的激情,将我带进恋爱季节。一连几天,我重复作一个梦,梦见阿飘滚到我怀里笑。可是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阿飘。
自从那天在酒吧露了露面,她就消失了踪影。人家是“白衣天使”,忙着“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呢;哪像我,一个闲人,整天在街上逛来逛去。
春天的日头下,两只虫子在动。我认识阿飘的时候是夏天,夏天的小虫子动不动?
在岗厦西,一个戴破草帽的男人想念阿飘;那个想念阿飘的男人就是我。我多么渴望一场邂逅呵,正在路上溜达,阿飘含着梦一般的微笑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我假装意外地打招呼,约她随便到酒吧坐坐。但是,这一切都是白日梦。
第四天的午后,老天爷阴沉着脸,无缘无故弄出一场小雨,扬扬洒洒,宛如细雾针脚。
当时,我跟踪蓝氏兄弟到一条巷子里。这是一条古旧的小巷,宽约六尺,麻石板铺底,路旁生满苔藓。蓝氏兄弟挨个看门牌号,走到巷中间一户人家,上前敲门。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只听门咿呀一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找谁!”。那声音带着冷漠和敌意。蓝老大拱拱手,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声音迟疑了片刻,紧接着显出喜色,将他们让进院中。
他们进院,我不能进,我是盯梢的。好在那天落雨,我便以避雨为名,在门洞里蹲着。
我像猴子一样蹲在门洞里,目光穿过灰暗的屋檐,百无聊赖地望着纷扬的小雨,思绪又回到阿飘身上。阿飘阿飘,你知道我在想念你吗?近在咫尺却不能持子之手,你可了解我心中的酸楚?唉——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春天的日头下有两只虫子在动(2)
也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突然响起戴望舒的《雨巷》。
这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人家心情本来就压抑,现在弄得更不是滋味。不过,要是阿飘真的出现,那就……我在心中幻想着。
俗话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巧不成书。正在那儿酸呢,阿飘真的出现了。她撑着一 支紫色碎花布小伞,款步从雨巷里向我走来。
那天,阿飘是下午班。大约一点钟的时候,她从家里走出来。撑着一支小伞,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下家门口旁边一丈多高的石阶。
平时阿飘很少这样走。尤其是雨季,路滑难行,阴沟里散发出一股恶臭。但是,以往走惯的路成了建筑工地,满是泥泞,最佳选择只能是从石阶下来,穿过一条长得发闷的小巷,才能到彩田路的巴士站。
据阿飘后来回忆说,那天,天上飘着零星小雨,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穿过小巷。
当时古旧的小巷有点暗,静静地,只有她一个人。脚下石板砌成的路面泛着光,鞋跟溅击水花发出啪啪的声音。她一路走,一路哼着歌;走着走着,发现巷中间的门洞里躲着个什么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傻瓜一样望着她。
阿飘说,当时她还以为是只猴子,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才看清是个男人,不由自主回头笑了笑。
惭愧!那被阿飘描绘成“猴子”的仁兄,就是鄙人。
这种情形可以想像得到。当你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她冷不丁出现在你面前,那将是什么表情、什么感受。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阿飘出现的一刹那,我整个人变成了一根铁钉,牢牢楔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心在颤抖手在颤抖,整个生命都在颤抖。除了阿飘的名字,我什么都喊不出来;喊出阿飘的名字,她却已走远。
等我返过神,准备起身追阿飘的时候,这边出事了,只见门洞里响起一声怒喝,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闪身躲到巷子深处。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他厉声喝道:“滚,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接着,门哗地开了,蓝氏三兄弟连滚带爬逃了出来。
紧跟身后的,是一位高大威猛的白发老者,手里提着镶金盘龙的短杖,戳指道:“蓝家的名声都叫你们败坏完了!”他的脸憋得通红,呼呼喘着粗气。
蓝氏三兄弟也不答话,低着头,像老鼠似的,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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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暗处,惊异地望着这一幕。老人手拄拐杖,呆呆地站在门口,口中兀自念叨着什么。
我知道此处不好久留,从暗处走出来,答茬道:“老人家,这是和谁生气呢?”
老人警惕地横起手杖,冷冷地说:“你想多管闲事么!”
“不敢不敢,只是路过。”
那老人哼了一声,咣当关上门。
回到蛇口,我将跟踪蓝氏兄弟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七爷作了汇报。
听说他们去拜望那位老人,七爷挺感兴趣,详细地询问有关细节。他抬手拍拍脑袋,笑道:“好久不在江湖走动,都陌生了。”他表示,改天去访一访那老人家,看他是何方神圣。
“别是高人藏在眼皮底下,还不知道。”他打趣道。
是啊,深圳是藏龙卧虎之地,敢教训蓝氏兄弟的人,肯定不简单。
一夜无话。第二天太阳还没爬起来,我就爬了起来;把头梳得亮亮的,从衣柜里翻出所有的衣服,对着镜子挨个试。
以前豆子也这样做过,并得意地说,她穿什么都好看。我阴阳怪气地嘲笑她,不穿更好看。现在,我是不是不穿更好看?
以前从没注意过衣着打扮,总是逮什么穿什么,这会儿乍一试,感觉分外别扭——哪件衣服都突出不了本先生迷人的气质。衣着的色彩搭配是门学问,看来一点都不假。
“要是豆子在身边多好。”这会儿我想起了豆子。说真的,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我想到楼下敲她的门,转念一想,这丫头片子要知道我找她干嘛,还不笑断肠子。
再说,既然决定去追阿飘,就不能叫豆子知道。女孩子什么醋都吃,一吃醋,肯定就捣蛋。在恋爱方面,我经验老到。
衣柜里的衣服试个遍,根本没合适的。最后勉强选中了一件浅色短袖衬衫,上面配花领带,底下穿一条黑西裤。这身装束是在北京地摊买的,比衣柜里上千块的行头都顺眼。
你说现在的衣服忒贵,贵在什么地方吧,纯粹蒙人。
追女孩子有许多种追法,阿飘属于内秀型,不能急,要先柔后刚,假装可怜的小兔子,博取她的同情。上钩之后,你再原形毕露就不怕了,你越威风,像个大老虎,她越崇拜你、依恋你。
一定要温柔、浪漫,甚至带点暗恋的味道。我告诫自己。与阿飘的恋爱,就这样带着预谋拉开了帏幕。
我为自己的爱情设计了几场戏,首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