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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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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们在叶宜楠家里建起了全套特护病房服务。
  这一切让傅潮声感到,在普通医护人员和病人眼里,他一个校长远不如一位好医生受人拥戴,而且不难看出,这种拥戴并没有多少冲着他的地位身份的成分。没有他的在场,人们与叶宜楠倾诉感情会更好,是否有她的好友觉得傅潮声误了她一生也说不一定。 
 
第十章(4) 
作者:郭继卫 
  康书记常常头疼,他的保健医生怀疑是椎动脉供血不足,便找傅潮声来做做检查。
  康书记对傅潮声及军医大学附属医院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刚来本市任职不久,一次去边远区县检查工作时遇车祸,是傅老爷子亲自治疗,使他没留下一点后遗症。而与傅潮声个人的友谊,也从那时便开始了。
  等检查结果时,傅潮声笑他:“听见专家教授说什么了吧?少动点脑子头疼就会好一点。”
  看附近无人,他小声说:“这话一点没错。那起翻船事故好歹处理完了,前一段又抓年轻化,动了一百多个干部,真是费尽移山心力,就这么累出毛病的。刚才那老教授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要找机会劳逸结合一下。”
  “到我这里疗养疗养如何,给你调理到激情燃回十八九?”傅潮声说。
  “还真没这个时间。而且乱七八糟的事还不是跟着来?跑远点,一两天,还可以。怎么样?你大驾屈尊,结伴而行?”
  “我近来也是内外交困,正有此意呢。不过跟你出去太累,前呼后拥、高接远送的。我想到郊区去放放鹰,秋高气爽么,正合时宜。”
  “此言大妙,我们去来个秋围鹰猎。我来安排,轻车简从,只叫大兄去。”
  大兄是师大生物系教授,养鹰高手。他的专业就是搞动物学鱼鸟哺的,公私兼顾,养着几只好鹰。他比康、傅年长,被尊为“大兄”。偌大雩都人口三千万,好鹰养鹰的寥寥无几,情趣相投又适宜交往的更是屈指可数了,大兄便是其中之一。康书记想过鹰瘾,就每每找他。
  周末,大家如约在水警码头见面。
  康书记只带了他在政法大学拿博士学位的内弟。大兄家人帮他把鹰箱抬来,便回去了。傅潮声带着叶宜楠,他实际上主要是想找个由头陪她散散心。
  他们乘水上公安分局的俄罗斯水翼飞艇顺江东下,到长江之滨的高唐县。
  那里,康书记的保卫干事和司机带着他的和市委接待办的各一辆“沙漠王子”,已于头天走陆路抵达,在码头等着了。
  他们改乘汽车,直接开到神女山顶的大草原上。
  一下车,与康书记同车的大兄向傅潮声夫妇奔来,他兴奋地大叫着:“看啊!宽阔的草原、遍野的芳草,这正是《高唐赋》中描绘的景致:上至观侧,地盖(厂氐)平;箕踵漫衍,芳草罗生。秋兰苣蕙,江离载菁;青荃射干,揭车苞并;薄草靡靡,联延夭夭,越香掩掩。”
  “可惜不见有云梦之台和高唐之观。”傅潮声笑他说。
  “那些人工痕迹,早被雨打风吹去了,要它做什么。我们在此想象一下,先王的围猎就从远处的山坡上开始,整装待发的军队已排好阵形。鸦雀无声之中,先王大吼一声,于是乃纵猎者,基趾如星;传言羽猎,衔枚无声;弓弩不发,罘罕不倾。涉漭漭,驰苹苹。飞鸟未及起,走兽未及发;何节奄忽,蹄足洒血。举功先得,获车已实。”
  大兄说到激动处,眉飞色扬,手舞足蹈,陶然忘形。他慷慨激昂的朗诵,却因是古文和家乡口音太重的缘故,无人知之,而那顽童般的状态引来大家一阵欢笑。
  叶宜楠轻声对傅潮声说:“别看大兄六十多岁的人了,心理年龄恐怕只有二三十岁,对什么都新奇和欣赏。看他多开心呐!”
  “真是,诵的也多半是华藻艳句。走吧,我们也去年轻一下。”
  他们从车上卸下鹰箱,打开包在外面的厚毡。鹰性警觉,最怕喧嚣,所以要特别注意隔音。傅潮声打开一个长型木盒,从里边取出一支小口径步枪,背在肩上。
  这枪本是傅老爷子的心爱之物,一九七五年回收枪械的时候,当时的总部参谋长特准他留下的。
  康书记的保卫干事从不远的度假村中,找来三辆敞篷北京吉普。康书记喜欢骑马,骑马无声无息,容易抵近发现猎物。他骑上度假村中备好的马,提上一只鹰囊,率先走了,保卫干事和他内弟开辆吉普远远跟着。大兄由康书记司机开另一辆车,也跟了过去。叶宜楠开始想骑马,傅潮声扶她上去,没跑几步,惊叫着要下来,于是仍改乘吉普。
  傅潮声把速度提到四十迈,轰然冲向草原深处,碾过的碎草和泥土被飞转的车轮甩出丈高。叶宜楠一手提着鹰囊,一手扶住把手,颠得东倒西歪,不住地叫着“慢点慢点”。
  傅潮声哈哈大笑,疯跑一阵,终于把车停下。
  他与叶宜楠交换位置,打开背囊,抽出西班牙短刀别在腰间,拿出牛皮臂套戴在胳膊上,掏出高倍望远镜挂在胸前,然后打开鹰囊,将“福雷”架到臂套上。
  “福雷”双眼被一副黑色羊皮眼罩罩着,但它已嗅到了大草原的气息,头警觉地来回晃着。
  傅潮声除去了它的爪套和足链,示意叶宜楠缓缓向前开车。
  走出老远,傅潮声擎鹰站起,冲前方“噢——噢——”放声吆喝,喊声拖着颤音,高亢幽远。不远处草丛中一只彩花雉鸡被他这一声声吼惊起,“嘎嘎”叫着向前飞去。
  傅潮声立刻取下“福雷”的眼罩,并提醒叶宜楠快看,说这一刻“福雷”是最帅的。
  果然,头天只喝了些白菜水的“福雷”经过一瞬间的光线适应,黄眼珠灼灼发光,脖子灵活地摇摆,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与在家里屈尊笼中的情景迥然不同。
  很快,它发现了野雉,“呼”地飞向半空,但并不急于出击,而是低悬在雉的上空,看它慌张地飞着、跳着。一连三个起落,野雉飞不动了,找了个草丛钻进去,长长的花尾巴却露在外边。“福雷”一个俯冲,轻而易举地把它抓起来,扔回车里,并就势稳稳站到风挡玻璃上。
  叶宜楠停下车,拍着方向盘叫好。
  “福雷”随着她停车,像老爷卧摇椅那样摇晃了几下,高傲地仰着头,似乎表示“这不算什么”。
  她捡过野雉一看,后颈正中被啄破,颈椎骨已经断了。
  傅潮声取下小口径步枪,看了看康书记他们的位置,朝远离他们的灌木丛中打了一枪。
  枪响让“福雷”一惊,倏地飞了出去。正在此时,两只兔子被惊出,波浪式地跳跃着奔逃,一只很快钻进洞里。这让“福雷”恼怒不已,它猛然收住翅膀,弹丸似的冲下,旋即飞起,爪下另一只兔子在半空中还挣扎着做奔跑状。
  叶宜楠大声喝起彩来。
  “怎么样,咱们的‘福雷’能干吧?”傅潮声接过野兔,从腰间抽出短刀,一刀削下兔头,郑重其事地在血淋淋的横断处舔了几下,然后向半空中抛去。
  “福雷”跃起身在空中衔住兔头,飘落到一边美美地吃起来。
  叶宜楠见傅潮声舔那兔头,正要阻止,可已经晚了。她马上找出矿泉水让他漱口,责怪说:“多不卫生,小心人畜共患病!”
  傅潮声没接矿泉水,只是掏出白手绢擦了擦嘴,解释道:“这是猎人对猎鹰的最高褒奖,是人和鹰的感情交流,不会有事的。我听说,鹰的性格僻野易怒,又最在乎主人的评价,要是抓不着东西或捕回猎物不被肯定,它恼怒不已。忿怒已极时,甚至有不顾自身,活活气死的。”
  他们继续开车走向草原深处。
  “福雷”初战得胜,洋洋得意,舒展双翅,滑稽地绕着“8”字嬉戏。有时低飞到他们头顶,叶宜楠展开花围巾向它打招呼,它侧飞着,不屑地打量着她,斜着转弯,滑翔进入阳光中,让它巨大的影子在他们周围晃荡。
  “你看它那副桀骜不驯的劲头,神气得不得了呢。”叶宜楠眯着眼向上望。
  “在古时候的西方鹰被称作‘天空之神’,也象征升天的先知以利亚和复活的耶稣。古叙利亚干脆把它比作太阳神,认为阳光能使鹰得以重生,就像凤凰涅槃一样。”
  “它没有凤凰美。”
  “是啊,可它比凤凰真实。”傅潮声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福雷”,“看到它这个样子,让我想起英国人葛瑞姆·汉卡克在《上帝的指纹》中的一句话:它有如一个堕落的天使,正在驾着一股从地面上升的热气流返回天堂。”
  “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喜欢鹰。”
  “为什么?”
  “因为有一只鹰作为上帝的鹰犬——‘鹰犬’这词不怎么样吧——每天啄食钉在高加索山岩上的普罗密修斯的肝脏。”
  “那又怎样?鹰就是喜欢吃内脏。既然普罗米修斯的肝脏每天都能再生,那不是一种外力引发的新陈代谢吗?”
  “你想过那种疼痛了吗?我喜欢普罗密修斯。和同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相比,他们都很伟大,都为人类遭受痛苦,但普罗密修斯更机智也更浪漫。而且,从他的悲剧意识来看,你不觉得你就有点像普罗密修斯吗?”
  像那善良而狡黠、敏锐而反叛、自身矛盾重重而角色地位模糊的普罗密修斯?他的个人命运总在敌对与和谐之间大起大落、摇摆不定,既是动荡世界当中的和平义士,又是秩序世界中的挑战勇士,傅潮声就是这么理解他的。
  傅潮声的注意力移开了鹰,漫无目的地洒向空中。他似乎听到过谁对他做过相同的比方。
  突然,叶宜楠尖叫了一声,一只健壮的黄兔从车前蹿起。抢在“福雷”之前,傅潮声端起小口径步枪,将黄兔击毙了。
  远处传来欢叫声,原来是大兄的那只“安第斯神鹰”居然叼回了一只半大野羊。
  “福雷”刚才没抢到黄兔,又受到了这一刺激,开始狂暴起来,上下翻飞。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小黑点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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