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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第5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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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珽看了他半晌,笑着伸手拍在他肩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调换角色位置这种战术,还是两年前对阵紫阳的时候他想出来的,后来这种战术就在其他队中风靡了起来,可那个时候元昶早就已经参军走了,并没有人告诉过他,不成想如今他竟也想出了这样的战术,可见当真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唯武至上的熊小子了。
  元昶挥开他的手,没有接话。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刮目相看”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换来的。
  “哎,天初,快跟我们讲讲你上战场的事!”有人也想起了这回事,连忙叫道,众人纷纷附和。
  “没啥好说的。”元昶道。
  “少来!快说说你怎么搞到乌犁王的人头的!我就想听这个!”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快说快说!”
  “好吧,既然你们要听。”元昶抵不过众意,撸起袖子先把侍者递过来的酒坛子接了,露出来的两截结实的手臂上遍布着七八条深深浅浅的伤疤。
  “我日——你这个可以啊!”众男生羡慕地盯着元昶的胳膊——这可是荣耀啊!简直酷到没朋友!
  “可以?”元昶指着其中最深的一条疤,“这一刀险没断了我的手。”又指着另一条,“这一刀是替战友挡的,还有这一刀,它的主人是个十二岁的蛮子,十二岁就上了战场来杀我们汉人。”
  “直娘贼!蛮子他娘的从小就坏!”众人骂。
  “这一刀呢?”继续研究元昶的疤。
  “这是某次夜战落下的,我军百里急行军,直入蛮子营盘,杀敌八千,自损三十六。”
  “这里呢?这伤口有些古怪。”
  “这是箭伤,蛮子有一种箭带着放血槽,一旦刺进肉里,血就顺着这槽不断往下流,拔还拔不出来,就这么一直放血。”
  “日他娘的蛮子!”
  “这处伤呢?”
  “这是一次伏击战中受的伤,当时雪积了足有三尺厚,我们埋伏在雪地里,为了不使蛮子发现,一动也不敢动,由于不知蛮子的军队几时经过埋伏处,以及是否有探子,我们从凌晨就埋伏在那里,一直在雪中趴了一整个白天外加大半宿,有些身体弱的兵士直接就被冻死在了雪里,还有些冻瘫了,双腿再也站不起来,大小便失禁,生不如死。
  “脖子上的疤是一次以少打多的遭遇战中留下的,我所在的骁骑营只有三千人,在野外遭遇蛮子两万大军,当时大家都已抱了必死之心,没有一个人想要逃,只想着死前多拉几个蛮子垫背,还开玩笑说,一会儿去奈何桥头集合,看谁后头跟着的蛮子多,杀蛮子杀得最多的来世转成爷爷,杀得最少的来世转成孙子。
  “与我结组配合杀敌的弟兄一直在变。
  “他们每一个人死时的情形都印在我的脑子里。
  “我亲手杀死过十三个弟兄。
  “我们约好了,要死也不能死在蛮子手上,死在自己弟兄的手上才是这戎马生涯最完美的结局。
  “要说我最不喜欢干的事,就是战后清理战场,因为根本分不清哪条肠子是自己弟兄的,哪块肝是蛮子的。
  “做过最多的梦就是和死去的弟兄一起喝酒吃肉谈笑,然后上场杀敌,最后他们在梦里又死了一遍两遍十遍百遍,接着人从号角声中被惊醒,爬起身,提起兵器就冲出去迎战来敌,打着打着周围的弟兄全都被砍得血肉横飞,心中一惊,眼一睁,又醒了过来。
  “杀乌犁王,不怎么复杂,我举戟,他招架,然后他没架住,我砍下了他的脑袋。
  “如果问我这辈子所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参军,去塞北,做了一名骁骑兵。”


第401章 兵术   元昶的用兵之术。
  战场上的故事总是充斥着血汗泪水与悲壮; 几个一年级的小队员甚至悄悄地红了眼睛,高年级的大男生们亦不由跟着元昶的讲述时而凝重; 时而愤怒; 时而唏嘘,时而激昂。战场; 永远是热血儿郎最向往的地方; 只因那是一腔抱负得所偿的荣耀之地,可今日所听到的这些故事; 让从小做着沙场梦的少年们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与惨烈,十多年的执着忽然产生了动摇——比起荣誉加身,比起自证价值,他们宁可不要战争,他们宁可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一生只为衣食住行碌碌奔忙。
  桌上的酒下得很快; 元昶口中未加任何修饰的故事反而更易令人身临其境; 故事里的人吃肉喝酒; 大家便也吃肉喝酒; 故事里的人举刀杀敌; 大家便也肌肉贲张满身杀气,情绪跟着一起一落,一敛一扬,不觉间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正佳。
  逸兴阁的客流这个时候才正到波峰,又赶着是日曜日,整条画舫瞬间就已爆满,饶是如此还有客在不断进门,有不少人只能等在外面的甲板上,待里头有客吃完了才好再放进一批人去。
  越是忙的时候就越有人来添乱,掌柜的正应付客人应付得满头大汗,便见着一位满身穿得金光灿烂的公子哥儿摇着扇子迈进门来,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伙五大三粗貌似他的家下的人,进门便叫:“给我家爷赶紧收拾个雅间儿出来!”
  掌柜的一行擦汗一行陪笑:“爷,楼上雅间儿已经满了,要不您先……”
  “满了?!”粗壮的家下牛眼一瞪,“让他们腾出来!我家爷今儿就要在这儿吃饭!”
  掌柜的一听就头大,有钱有势了不起啊?!……是啊,就是了不起……唉,有钱是大爷,有势是祖宗。愈发作小伏低地陪笑说好话,奈何祖宗根本不理,直接带着人就往二层雅间区走,扇子一合,指着其中一间,惜字如金,只用眼神说话。
  “我家爷次次来都是这一间,你赶紧让里头的人离开这儿!”下人立刻冲着掌柜喝道。
  “这这这——”掌柜的快要急哭了,还待再拦,却早被那公子哥儿一脚踹开,身边家下见壮立时一涌而上,直接撞开那门就硬闯了进去。
  这雅间里的客人倒是不少,足足占了四大桌,满桌酒菜吃喝正酣,见门被撞开不由齐齐停下来向着这厢看,每个人的脸上不明所以地带着澎湃的杀气,直让冲进来的这伙人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怎么回事?
  双方定定地互相盯视了片刻,壮丁们有点发虚:这伙小子明明年纪不大,怎么这股子杀气倒像是才刚在战场上杀了千儿八百的蛮子似的?!难道踏马的是塞北军的儿童团长大啦?!
  一伙人不敢冒然行事,不由转头去瞅自家主子,等着他示下。
  这位公子爷之所以这么横,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家里财大气粗不说,关键家里的亲戚还是当朝某国公……所以他不认识别人也认识元昶,定睛看时正瞅见元昶在那当间儿坐着,一手正端着酒碗,另一手指间夹着根鸡骨头,手肘支在桌上,歪着头淡淡地看着他,这一对上目光,公子爷的俩腿就是一软。
  当今最得皇上宠的小国舅爷啊!小时候大闹天宫就得宠,如今杀敌载誉归来就更被上头宠上天了,谁惹得起啊?!谁敢惹啊?!
  公子爷脑门上溢出汗来,正拼命想着借口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就见那小国舅爷指尖微动,用夹着的鸡骨头冲着他挑了一挑,翻译成人话就是:“滚。”
  公子爷如逢大赦,借口也顾不得想了,抓起自个儿的衣摆调屁股就跑——生怕踩着衣服摔在屋里跑不出去,后头的家下一看主子扔下他们自个儿蹿了,哪儿还敢再多留,也一窝蜂地挤了出去,剩下在壮汉中凌乱的掌柜缓了半天神儿——什么情况啊这是?那伙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结果看见杀气腾腾的这伙人,然后那伙人就被吓跑了……连忙一边道歉一边将这雅间门关上了。
  “……刚那伙人要干啥?”青肿着眼圈的锦绣兵甲纳闷儿地问。
  “谁知道。”大家说,“继续讲继续讲!”催元昶。
  元昶把鸡骨头扔在桌上,喝了口碗中酒,道:“之后我们便使了个调虎离山计,将蛮子的主力引去了东边……”
  一伙人吃喝说笑到华灯初上,而后由逸兴阁出来,却仍未尽兴,于是拎上几坛酒,租了几条船,直接放飞自我游起夜湖来。
  崔晞却不好在外久待,乘了车先行回去,燕七原也想回,却见燕四少爷已是喝了个七分醉,又不肯过早回家,只得也跟着留下来,免得这位回家的时候连路都不认得。
  一帮带着醉意的大小伙子们到了船上就彻底嗨了,被故事激起的一腔豪情无处发泄,就全都挥洒在了这几条可怜的船上,嚷嚷着要比划船,以湖中的月亮为终点,最后到达的要罚酒,然后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奋力划桨争先恐后起来。
  燕七已经放弃了跟一群醉鬼讲“月亮走,你也走”的道理,坐在船尾享受仲夏夜的湖风月色,任这伙醉鬼把船在湖上划出各种风骚诡异的S型轨迹。
  醉鬼们划了好久始终也追不上湖面的月亮,有人扯着嗓子喊起来:“弟兄们!冲啊!干死蛮子!保家卫国!”
  “冲——”
  “干死蛮子——”
  “保家卫国——”
  “杀杀杀——”
  湖面上爆发出荡气回肠的呐喊,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单方面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战争结束时,我军零折损大胜,众人虽然累得汗流浃背,却也无比欣慰地相视而笑,夜风掠湖而来,吹起发丝袍角,一襟豪情,满腔热血,终于得了个圆满。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不知谁起了个头,扯着破锣嗓唱起歌儿来,引得众人纷纷应和,“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细听之下五音全的没几个,调子跑得也是各辟蹊径,然而却是个个乐在其中,全情投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月光万顷落湖面,湖波又将这月光揉碎了扬起来,映进少年人清澄单纯的眼睛里,青春的美好就全在这儿了。
  元昶竖着耳朵,从这一大团听着乱七八糟、实则咬字又很整齐的声音里找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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