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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男女-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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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菜上来,一大桌子,香气扑鼻。
  忻怡和柯忺宇全都沉默不言语,致力食物。
  苦了我和柯忺宁,为了打破僵局,只得各自施展看家本领一路说话。
  其实,柯忺宁不算擅长言谈之人,但是他所从事的工作,却为他的叙述平添不少魅力与趣志。
  从营盘山遗址到三星堆的挖掘工作。
  从小小金色面具到斑斓玉器、神秘木棺,一一讲述开来,竟越来越吸引人。
  连最最沉默的忻怡,也提出问题。
  “考古工作是否枯燥?”忻怡忍不住问。
  “是,有时候极之枯燥,但把一个陶罐碎片从土中取出,清扫干净,拼凑起来,也要数天,没有耐心,万万完不成。”
  “那么可有趣味?”我也提问。
  “当然有,我们永远在探索未知的历史。”柯忺宁这样答。
  “最难忘经历是什么?”
  “难忘的太多,全都历历在目。每开一次棺,都让人思绪万千。”柯忺宁双目含蓄平和,一如学者。
  “最使我震撼的是,一次挖掘一汉朝夫妻合葬墓,一开棺,馆中两具枯骨已经腐化,但是却紧紧抱在一起,骨骼交错在一起,我们怎么努力都不能把他们分开,只得逐件骨骼一一拣出。分明是其中一方先死,另一方抱着殉葬的决心,抱牢对方,一同下葬。生前意志多么坚定,抱得那样牢固,连死了化成枯骨,我们也不能分开。后来,我们发现那墓志铭上刻着‘不能同生,但能同穴’。我们全都欷殻Р灰眩凑嬗邪檎饣厥隆V唤倘松老嘈恚褂闪礁鏊廊デ甑墓湃死聪蛭颐茄菀铩!笨聫铈告杆咚担骄灿锏鳎慈萌颂梅滞獾雌爻Α
  我看见忻怡眼底的震撼。
  “考古工作是否需要体力?”我指着柯忺宁古铜色皮肤问。
  “当然,日晒雨淋是家常便饭。发觉营盘山遗址时,那个夏日,每日在太阳下暴晒足8个小时,皮肤像蚕一样褪了一层又一层。”柯忺宁露着白色牙齿笑,笑容明朗,有儒雅柯忺宇不能比拟的活力。
  整个晚上,我们都围绕柯忺宁的工作展开话题,我们提问,他回答。
  席间气氛居然十分融洽,而且热烈。
  连忻怡一直颦着的眉都展开了。
  临别时,大家居然有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可口的食物、有趣的话题居然让这顿饭十分愉快。
  吃晚完饭,柯忺宇说他没开车,于是我们都坐了柯忺宁的车。
  柯忺宁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看外观简直破烂陈旧。
  可是居然有很好的音箱,放的居然是忻怡喜欢的“平沙落雁”和“梧叶舞秋风”。
  我简直差点晕倒。
  吉普车上听古筝曲?
  柯忺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我们常常在野外工作,山泉相伴,听古筝是绝妙的匹配。不过城市喧嚣,不适合听这么雅静的音乐。”
  接着柯忺宁把音乐关掉。
  可是这倒引起了忻怡的兴趣:“你居然听古筝?现在很少年轻人喜欢听这个了!”
  柯忺宁笑笑,很随意地说:“我们的工作是考古,一切古旧的东西都能引起我的兴趣。”
  “喜欢哪种古筝曲?我喜欢《长门怨》。”忻怡沉吟片刻问。
  柯忺宁豪气地说:“那太哀怨缠绵,我不喜欢。《阳春》、《白雪》我也不喜欢,太风雅。我喜欢《高山流水》、《秦王破阵子》、《平沙落雁》、《沧海龙吟》、《列子御风》这一类的,古筝也可以豪气悲壮、铿锵有力!”
  忻怡低下头浅浅笑。


我们呆若木鸡(4)


  “怎么,你也喜欢古筝?”柯忺宁有点诧异。
  我忍不住说:“忻怡从小就玩古筝,现在是音乐学院教古筝的老师!”
  柯忺宁立即扬声道:“我可是在鲁班门前弄斧了?”
  “呵呵,不过是工作而已,算不得数!”忻怡一贯谦虚。
  “改天有空,一定听你亲手弹一曲,我一定在沐浴焚香后才登门!”柯忺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好,很少有人愿意听我弹琴呢,锦诗她们一贯说我附庸风雅,制造噪音!”忻怡也笑了。
  “对对对,我们都是焚琴煮鹤的俗人!”我笑着捶她。
  “呵呵,忻怡那你就不要对牛弹琴了,你要找知音啊!”柯忺宇插嘴说。
  呵呵,一语双关。
  忻怡立即颦起了眉头,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下车时,忻怡连头都没回。
  我倒看见柯忺宁目送她的背影。
  回家,我打电话给忻怡。
  “怎么样?心情突然坏了?”我问她。
  “是!他居然想把我推给他弟弟!”忻怡满腔怨气。
  “可是,弟弟明显比哥哥还技高一筹,虽然模样一样,但品位、质素、气度都胜出许多。他更男人!”我细数弟弟的好处给忻怡听,希望她不要食古不化,错失良缘。
  “不,他不是那个让我心动的人!条件好的男人很多,可是让我心动的只有这一个!锦诗,我并不以貌取人!”忻怡倔强的说。
  “可是弟弟与你更投契!”我继续游说。
  “是,我承认,可以与他做朋友,但是爱,只能给哥哥!”忻怡悠悠说:“自我上中学起,那个晨曦中的操场边,我便付出我的感情,不能再收回交给其他人了!”
  我暗自叹口气,这傻丫头,还真执著。
  晚上,我兴致勃勃地把柯忺宁的事情讲给志谦听。
  他又皱起眉头:“锦诗,什么时候你才能管得住自己不管闲事?”
  我嘟嘟嘴,没说话。
  “锦诗,一个人的感情,由她自己做主,旁人最好做观棋不语的君子,别用自己的好恶去影响别人。”志谦又开始叨念我。
  我赶紧走开。
  可是志谦忘了,旁观者清这个道理。
  也许,生活就像一部洗衣机,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被绞成一团,纠缠不清,旁观者、当局者,统统都稀里糊涂。
  翌日上班,刚到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值夜班的王医生异常疲惫,眼睛里全是血丝。但他仍然口气平淡地与我做正常交接,无非是又多了两床病人。
  最后,他突然叮嘱:“三十二床,昨晚心力衰竭,抢救了一整夜无效,可能过不了今天,是大限了。”
  我心里要顿一下,才能反应过来,三十二床是张静初。
  突然悲从中来。
  是,我应该像王医生一般淡定从容,这么些年,住进来,再也走不出去的病人也见多了,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但是这一次,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
  我麻木地按例巡房。
  最后,才到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门,我竟不敢走进去。
  张静初散乱的黑发衬得雪白枕头上的面孔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整张脸都显出淡青紫色。
  她已必须靠呼吸机维持最后的生机。
  可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双眼澄明。
  我想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同样一片澄明吧?
  骆子俊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色胡渣,他紧紧握住张静初的手,反复在她耳边低语。
  她已无力说话,但仍然用眼神回复他的低语。
  “梁医生,怎么不进去?”小张催我。
  我不得不推门进去。
  看见我,骆子俊哑着声音说:“梁医生,救救她!”
  我没说话,与张静初对视一眼。
  她的眼睛明朗而坦然,我知道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走了。
  我只得例行公事,为她简单检查了身体。
  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何况我这个资质平庸的小医生?
  我无奈地对骆子俊摇摇头,轻轻说:“多陪陪她。”
  然后转身对小张说:“通知她父母来。”
  骆子俊要愣一愣才能反应过来,随即眼泪涌出。
  我突然发现,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原来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羞愧。
  骆子俊扑过去,再次握住张静初的手,握得那样紧,两个人的指节都泛白了。
  唉,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经不住考验而已。
  我幽幽想,竟然不忍再看下去。
  自顾自推开监护室的门,疾步走出去。
  一个上午坐在办公室,居然魂不守舍。


我们呆若木鸡(5)


  快午饭时刻,小张、小林竟然齐齐奔进来:“梁医生,张静初不行了!”
  我霍一声站起来,飞速奔进监护室。
  张静初的父母倒比骆子俊显得镇定,也许他们从拥有这个女儿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只是,母亲已经悲伤得无法站立,只坐在女儿身边,不住流泪,而父亲紧紧抱着妻子,也是一脸泪水。
  骆子俊更是早已泣不成声,鼻涕、口水一路淌下来,双眼一寸不离地望着张静初,眼睛里是绝望的疼痛。
  张静初也望着他,目光里全是安慰和怜惜。
  这一刻,倒成了她来安慰他。
  见我进来,她突然用眼睛望着我,动了动嘴唇。
  我明白她的意思,强作镇定地走过去,把她的呼吸罩取下来,让她说话。
  她的面孔涨得更紫。
  她已经虚弱地连发出声音都困难了,但她还是满含歉意地对父母说:“别伤心,对不起!”
  说完,她的呼吸更加急促,她的母亲立即伏到她父亲怀中,失声哭了起来。
  要休息很久,,她才有力气再开口,在她,已经用尽最后力气,可是听在我们耳朵里,这声音不过是游丝。
  她看牢骆子俊:“我知道你爱我。好好生活,忘记我!”
  骆子俊拼命摇头,用力抱住她,他的眼泪全数落在她的脸上。
  突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她轻轻动了动嘴唇,可是已经不能再发出声音,但是,我们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我爱你”三个字。
  骆子俊搂住她,拼命说:“我爱你,静初,我爱你,别走,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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