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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 作者:李碧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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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青,你过来。” 
  我寸步移近。见她的脸变换了四五种颜色。千愁万恨涌上心头,嘴唇开始料索,不知该如何言语。像一个濒死的人,不得不把遗言吐尽,也许是句咒诅:“小青——我憎恨你!你就是践!”她恶毒地,眼睛像喷出一蓬火,把我代成灰烬,一脚踩没了。 
  因这样不遗余力地来恨我,一句话没讲完,血气不继,元神激越,素贞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我的灵魂结成硬块,敲打不入。 
  她不会死,她将永无休止地憎恨我。我也不会死,我将永无休止地被她憎恨着。 
  倒退一步,思潮起伏。 
  风忽然大了。一阵初夏的清风,把我头发吹起,还未及把那凌乱的发誓理好,风吹得更乱。乱发鞭答着我的脸,发不出任何声响,只有我的心…… 
  “你,就是贱!”这话太过分了。 
  我僵硬地直视她的身体、她的头、她的脸、她的眼睛。紧闭着,那火暂时熄灭,等待另一次的焚烧。她看我的目光,永远不再一样了。这昏过去的、怀恨在心的女人,是我生死与共的姊姊?一切历史都将湮没。在这种荒淫而又邪恶的关系中,我俩水火不容。 
  我的眼睛忽然毫无准备地停驻在她那起伏的胸膛上。 
  她的心轻缓而微弱地跳。 
  啊,真的。只要剑往这里一刺—— 
  什么都不顾虑了,只要往这里一刺—— 
  刺下去,然后峻地拔出来。甜的血、酸的血、凉的血,就像一碗桂花糖酸梅汤,3刚回地注满了一床。她将毫无痛苦,毫无想象余地,死掉了。多好。前因后果尽在半信半疑中,又却难以追究下去。 
  她曾爱过我。在她刚想恨我,疑幻疑真时,不能继续恨下去了。我见过她把花研成汁,染在裙据上飘香。花死了,花的种种好处,一缕芳魂,随着举止,恋恋依依。 
  我转身去找那属于我的剑。 
  出去时,我的身子从没这样轻过。 
  但回来时,因多了一把剑,陡地沉重了。稍为越趄,发觉素贞不在床上! 
  她不见了! 
  我万分惊恐,在斗室中,企图把自己嘶嘶的气息压抑。我六神无主。 
  提剑赶来,要做什么?不过是‘咱相残杀”!无聊的人类才巴巴地去做此事。而我,送行那么病 
  突然—— 
  领际一凉,寒森森剑光一闪,武器架在要害。我毛骨悚然。 
  轻轻一动,那剑硬是不动。生生割裂了一道口子。一点也不深,像一条红头发,粘在脖子上。我再也不敢造次。 
  我无法看到背后的是谁。但还有谁?我想干的,她先发制人了。 
  咬牙切齿。尔虞我诈。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一双雌雄宝剑,曾是我俩的战利品。二人对分。谁料得二人对峙? 
  忽觉颈际的剑一抖。因我的专注。即使是最轻微的异动,也叫心神一凛。 
  是的,她已是强督之末了。见不着她,也感到气势之难以持续。 
  我汗流浃背,伺机发难,身子一蜷,往后一弹,峻地回身,反手一剑,格在她剑上,终于,无可避免地,我俩面对面了。 
  在这生死关头,谁都下不了手。谁都下不了手。 
  ——也许,我其实不忍杀她,否则怎会轻易受制? 
  也许,她其实不忍杀我,所以我有反攻机会。 
  我们都似受了蛊惑。“爱情”比我们更毒,所以抵抗不了。无限凄酸地,二人交架着剑。 
  西方远处,传来寺院的钟声。特别地震人心弦。 
  我俩无限凄酸地交架着剑。动也不动。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对了,苏州阀门外西七里,正是这被前朝诗人张继所吟咏的寒山寺。——我俩都是姑苏的客,何以寒山为我俩敲了丧钟? 
  素贞的脸更白了,我的脸更青。这就是我们本来的面B? 
  素贞用陌生而冷漠的声音向我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嚣张地问。 
  “瞒得了谁?”她木屑。 
  “我不打算瞒骗,那是下三滥的所为。”我豁出去了,“你说该怎办?” 
  “小青,”素贞恨道,“我——容不得你,有你在,永无宁日。” 
  “我也不见得肯容你?”我说,“放公平点,姊姊。” 
  “这事上没所谓公平不公平!” 
  “你叫他来拣,”我尖着嗓子,“你叫他来拣。哈!这已经不关什么道行深浅的问题了。你看他要谁?” 
  当局者迷,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每个女人都以为男人只爱她一个,其他的是逢场作戏。 
  素贞是我的前戏,我是她的后戏。对方是戏,自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无法自拔,致轻敌招损。 
  到了最后,大家都损失了。 
  事实如此,但谁敢去招认? 
  “看他要谁?”素贞的脸色苍白了,只是眼眶缓缓地红起来,她拚了老命不让那不争气的泪水冒涌,两相斗争,几乎还要把那方寸之眸挤得爆裂。 
  “我不能‘看他要谁’了,小青!”素贞狠狠地把泪水直往咽喉压下去,压下去,生生止住。她把剑别过一旁,“不能了。我,怀了他的孩子!” 
  啊!我如着雷硬,手中的剑琅挡一声跌坠。我呆立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有准备,眼泪忽然泪泪淌下。不是悲伤,不是兴奋,这一阵的眼泪,未经同意,不问情由,私自地滚淌下滴。我呆立在原地。 
  素贞也扔掉了剑。 
  她紧握着我的双手,紧紧地: 
  “小青,我——势成骑虎。” 
  不不不。 
  “妹姊!” 
  我拥着她,放任地哭起来。素贞没有做声。她的泪水暗暗滴进我衣领,渗进去,一滴一滴,寒凉至心底。令我微微疼痛。 
  一切无以回头。 
  罗愁绔恨,化为乌有。 
  我的姊姊怀孕了! 
  “姊姊,你太过分了!”我骂她,“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我捶打她的背: 
  “我不准你这样做!我不准你给他生孩子!” 
  “小青,”她竟然抚慰着,“我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呀。我爱他,不能回头了。以后,还要坐月子,喝鸡汤。亲自纳孩子,到他大了,教他读书写字 
  “你真卑鄙!”我不愿意听下去,“你给自己铺好后路,我呢?我怎么办?” 
  啊!一下子,万事庸俗不堪。什么情欲纠缠,什么爱恨煎熬,都不是那回事了。 
  苦心孤诣的素贞,她最成功的地方是“过分”。我全军尽没。 
  “这是我拣的,我情愿的。”素贞道,“我情愿舍生救他一命,你,有吗?” 
  我有吗?我没有。想到素贞昆仑盗仙草,而我,却是个捡现成的。真汗颜!我反复地思量:我没到那地步。我不及格。完全是当今宋皇帝王的苟安心态,耽于逸乐,但求日子过去。捡现成。 
  碰上一个这样的男人——他唯一的本领是多情。 
  但是,事到如今,怎样互相摆脱呢?男人与女人,这是世间最复杂诡异的一种关系,销魂蚀骨,不可理喻。以为脱身红尘,谁知仍在红尘内挣扎。 
  “——姊姊,我决定了。他是你的。” 
  我把披散了的头发绕到耳朵后,展露了整个的脸孔,整副从容的笑靥。雨过天晴,前嫌尽释: 
  “他不会爱我,你放心,他一直惦记你,你的心血没有白花。我试他一下,就知道了。你多蠢,还动真气呢。” 
  素贞饶有深意地浅笑,她得了我这话,仿如吁了一口气,舒适难言。 
  她是他堂堂正正的妻,我是什么?我爱他,却无缘与之结婚生子。 
  但愿我能像个婴儿那么善忘与无情! 
  妻。 
  这样的身份,永远在我能力范围以外。皇帝的妻是皇后、样童。诸侯的妻叫夫人。一般老百姓,便称她们为拙荆、糟糠、娘子、媳妇、内掌柜的、内当家的…不过,我此生此世,也成不了许仙的妻。 
  所以素贞恨我“贱”。 
  “娘子,”许他端了热腾腾姜汤进来,没有看我,“趁热快灌下。” 
  ——我悄悄地走了。 
  “小青呢?”他问。 
  “一切明天再说吧。”她答。 
  她又赢了,她总是棋高我一着。 
  啊,原来已经是这样的夜了。今儿晚上天气好,抬头只见满天的星,满天的星,满天的星。 
  它们发着清冷的光,我讶异地望着它们,从未见过这么灿烂的星光。当我在西湖的时候,甚至不曾如此地被星光包围着,几乎伸手可触,可摘。它们曾储蓄过我的喜悦,一下子毫不保留地又用浅了。我的喜悦经不起浪掷,就一蹑不振。 
  谁都没有醒,只有我醒过来,在这世界上,如此星夜里,只有我,心如明镜,情似轻烟。怅怅落空,柔柔牵扯。 
  我有一个华美而悲壮的决定,今夜星光灿烂,为我作证,我不会对月起誓,只为月貌多变,但这满天的星——我,永远,不再,爱,他。 
  一切明天再说吧。 
  幸好有明天。 
  幸好隔了一夜,把一切过滤净尽,明天再说。 
  曙色苍茫。 
  我没有睡,看着天边由青白而鲜红,心中有无限凄怆正辗转。 
  已经是“明天”了。我手中拿着一把利算,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活活把那伞剪死。我藏起来的那紫竹柄,八十四台的好伞。一切的变故因为它,我狠毒而凄厉地,把它剪成碎条,撒了一地,化作全泥。不愿意它在我眼前招摇。 
  收起来是密密的网,幽幽的塔,张开来却是血肉人生。心魂在它势力范围之内翻扑打滚,万劫不复。 
  啊,回头一想,算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百般地说服自己。 
  素贞经过一夜休养生息,又得许仙内疚地百般呵护,二人如沐春风。 
  我笑着迎上前:“走,趁天色好,我们上香去。妹妹干掉了巨蛇,保了家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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