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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大八年-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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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事实上同学们确实没有能记全的,王先生一本薄薄的笔记常包括一本厚书的材料。王先生对翁文灏等不重学术的作风颇不以然,常常大骂翁等败坏地质教育。
 
  王赣愚先生  政治系教授,中等身材,架一副约四百度的近视眼镜。是一位很用功的先生,很谦虚,没有架子;有时遇到什么不敢担当的事,还会做出左不是右不是的忸怩姿态。他可能很倔强,在应该的场合下;然而在我,却还觉得他的程度不够。他今年才四十一岁,正当有为。说一句〃海话〃,政治系的教授要算王先生最能接受进步的思想。对联大同学屡次的学生运动,他都曾寄与深切的同情和帮助。由于地位和口才的关系,虽然他不曾〃惊人〃或勇敢过,但对现政府的憎恨和厌恶,是不用怀疑的。我惋惜他当了教授。
 
  吴之椿先生  八年的〃战时〃生活和将近一年的〃复员〃生活,磨得吴先生要比实际的年龄老了许多。两颧突起,脸色近于腊黄,皮肤有了皱纹。举动表现迟缓,两耳失聪,背脊微微驼弯,人们都说:吴先生衰老了呵!柴,米,油,盐,小娃子,一切家庭的琐碎把他几乎完全与学习隔离。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没有比以往更憎恨现实的社会?他不是成天成夜叫苦吗?他的苦从哪里来?是谁的赐予?他不想。他像千千万万善良的农民,宁愿站着活活饿死,而不去抢去劫一样的不能使我理解,然而他本质上完全和他们不同。他教现代西洋政治思想和英国宪法史,这些,不正是和专制主义相背驰的么?为什么他能容忍?能若无其事的打发日子,我不懂,我完全不懂。也许,也许这就是联大教授的〃理论自理论〃,〃实行自实行〃的功夫吧!
 

  
【第39节:联大教授(14)】


  邵循恪先生  政治系教授。一位年青的书凯子,正因为他书读得多,谈起来这也是书上说,那也是法律观点。他聪明,他用功,可惜都用在钻牛角尖,不看大处,有时常对一个小小的问题很透彻认真;而于现实社会的残酷和虐杀,反不甚贴切。他的典型正是专制者和资本家所需要的。但对人民呢?对千千万万人民呢?他贡献了什么?贡献了什么?
 
  吴素萱先生  自从化学系的朱汝华先生到美国M。I。T。,谢冰心先生回去当主妇后,吴先生就是联大唯一的女教授了。吴先生在生物系教解剖,她常告诉同学既然决心学生物,就要对生物学有点贡献,不要离开学校就改了行。吴先生对功课异常认真。对同学则很热情。不像其他的教授,对学生运动一味的高压,她对同学常寄与深切的同情。
 
  卞之琳先生  外文系教授,曾开过〃纪德〃,〃享利·詹姆士〃,同时还担任〃翻译〃一课,有时也教大一英文。卞先生的翻译理论以忠实为第一要义,如此,则原文是美的,译文也美;原文是雅的,译文也雅。所用的材料,英译中多采现代的英美作家如V。 Woolf,D。 H。 Lawrence,E。 M。 Forster,Henmingway等人的短文,中译英多为《世语新语》之类的古文。卞先生最近的译作是衣修乌德的《紫罗兰姑娘》,听说另外还已写成一部百万字的长篇小说。现正亲自译成英文,不准备在中国出版。
 
  费  青先生  法律系教授,费孝通先生的令兄。北大的缺点是老气横秋,联大的缺点在〃松弛散漫〃,自先生来后,不但使我们变得年〃青〃,而且教我们多〃费〃些工夫检点和振作自己。他像春风般温和,也像秋霜似的严肃;他精通大陆法,也烂熟英美法;他会讲玄奥的法理,也会讲有趣的实例。总之,他从不肯盲目地走向极端,而慎谨地求得最妥善的调和。他从不肯任血气来论断,而用理智来寻求公平与正义。
 
  章  剑先生  法律系教授,章先生像个绣花枕头,外表尽管漂亮,肚子里装的却是糟糠。他自己常这么说:〃上我的课简直是吃苦瓜。〃我们佩服他是个明白人。最近他的兴趣不在于教书,而在于〃活动〃。因此他请了一学期的假到南京去〃活动〃,我们虔诚祝福他的成功。
 
  赵凤喈先生  清华政治系教授,教有关法律的课程,到联大后他就在法律系。赵先生确可以称得上〃一无所长〃,假如一定要说出他的长处,我只好举出〃爱管闲事〃一点,当燕主任〃倦勤〃的时候,他便得其所哉做起〃代理主任〃来。教书极不高明,却硬要搬出〃严格〃的样子。〃一二·一〃运动完结时,他曾很威风的把艺术股的颜料等物,〃扫荡〃干净。事后他对教授们说起这件事,得意愉快之情,还溢于言表。
 

  
【第40节:联大教授(15)】


  陈雪屏先生  教育系教授,讲授〃教育心理〃,〃人格心理〃等课。陈先生是国民党联大区党部的负责人,现任中委,然而陈先生很少对同学谈及政治问题,初会见陈先生的同学也决不能从某方面看出陈先生的政治立场。他教书明晰而有条理。陈先生的口才文章都为人赞赏,私人生活也很谨严。他常鼓励同学应该多念书,他觉得人的精力是用不完的,即使整天坐在图书馆里,虽于身体稍有妨碍,但也无大关系,有时候,陈先生也告诉同学在读书之余不妨学学下围棋,玩桥牌,因为这些都颇有益心身。陈先生又是联大〃三民主义教学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每年在这门课中陈先生自己的讲题都是〃理论与现实〃,大致总是说青年应看清现实,不应理想过高,陈先生尝游重庆北平的时候,也是讲这题目。据说有一次陈先生得到朱家骅组织部长卸任的消息,曾唏嘘感慨,颇觉遗憾。胜利后飞北平主持联大补习班。
 
  陈友松先生  教育系教授,教育行政是陈先生的拿手好戏,兼教比较教育。陈先生向以用功著称于同学间。每天,他的时间总是消磨在图书馆,教育系研究室,美新闻处图书室,英新闻处图书室这些地方。陈先生讲书材料很多,却不大有条理。他对同学的活动则向不干涉,因为他还不认为这些活动是不应该。
 
  黄钰生先生  字子坚,师范学院院长。黄先生虽是院长,但对于师范学院同学的生活,课程从不过问。黄先生生来相貌就很严肃,而他的脾气又使得同学不愿接近他,这一来黄先生就更落得清闲了。其实黄先生也有他的见解,他觉得一个人在中学时代各方面就大致定型,在大学里要管,绝无益处,只有徒增麻烦。所以他宁肯花大部时间在师院附中上面,而不愿对师范学院卖力。他讨厌同学作某些课外活动,如谈政治之类。胜利后,黄先生曾任天津教育局长,接收天津教育,今年四月黄先生却回到了昆明,对接收发了一顿大牢骚,述叙了好几件有关接收的痛事,还特别声明教育局接收颇不顺利,他自己则更洁身自好。大概是郁郁不得意,现在又回来讲教育概论了。
 
  周先庚先生  哲学心理系心理组教授,事实上组里面的事情,由周先生负责。周先生对同学很和善,对同学的事也很关心。周先生的脾气很好,却从来不大和别人交往,有时也在班上骂骂学生,大抵也是一时的气愤,事情过了,他对你还是一样的和蔼。
 
  樊际昌先生 心理组教授。樊先生因为在战地服务团兼差,而团里又是事务方面的事多,所以学校的课反而成为副业了,这样,樊先生上课照例是迟到早退,有时甚至快下课才到讲堂。上堂就讲书,别的事情一概不说,下堂也就赶赴团里,从无暇跟同学们打交道。
 

  
【第41节:联大教授(16)】


  吴  宓先生  吴先生是有名的西洋文学史学者。有一次吴先生开过〃欧洲文学史〃一课,事实上除了欧洲的小国外,亚洲的印度,尼泊尔等国的文学史也附带讲到了。这门课程每周讲三点钟,一年完毕。吴先生平常讲课,常常一面敲黑板或桌子,一面有节奏的念着讲词。每逢考试,吴先生总是半小时前就到讲堂,穿着非常正式的服装,如临大典,同学进去时,他很谦和的递一份考卷给你,并且有点抱歉的向你笑一笑,好像今天不得已要委屈你一下,到下课钟响时,吴先生不像别的先生催你交卷,相反的,他很紧张的向同学说:不要慌,慢慢写,不要紧。吴先生的高足是李赋宁先生,吴先生离校时,英国文学史就由李先生教,他们师徒在一道谈话,常常是用法文,最近李先生即将到美国继续深造。吴先生常常向同学称赞他是〃标准的学者〃。
 
  江泽涵先生  北大数学系主任,在数学系他教过初等微积分,高等微积分,微分几何等课。江先生对同学的亲和是每个数学系的同学都有同感的。江先生是研究形式几何的,为学的态度异常谦虚,常和助教先生开讨论会,并且常常提出他怀疑的地方请大家解答。所以系里无论先生同学都同江先生合得来。
 
  施嘉炀先生  自顾毓琇先生由学而仕之后,施先生就接掌工学院。施先生是土木系教授,教水文学及河防工程等课。工学院同学对于施先生是敬而远之,这主要是因为施先生自己有一副使学生〃远之〃的态度。譬如走路时,施先生从来目不下顾,学生有事去找他,则常是两条腿放在桌上同你谈话,学生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挨训。胜利以来,他本想做一番事业,前一向对全国水力发电总处颇活动了一番,总处就兼管YVA的水利工程,而竟不成功,于是施先生又回来任院长了。
 
  陶葆楷先生  土木系主任,陶先生脸上常挂笑容,说话则常是转弯抹角,酸溜溜的。在课堂上偶然还说一句God damn you。土木系同学毕业时,为了就业问题,一定要请教一下陶先生,否则陶先生认为是大不敬,他对〃一二·一〃运动深致不满。因为他觉得不满中央就应该上延安去,然而延安连碎石路都没有,你去干什么?况且他以为至少现在大后方还有Freedom From Silence,延安甚至连这种自由都不会有。陶先生常说你们现在要求各种自由,《中央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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