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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情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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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墙的好处是可以更换,屋宇用木柱架起来撑着,墙倒屋不塌,过许多年,人们闲下来时,就把老墙扒掉,当肥料送进田里去养庄稼。这种肥料叫壮土,劲道很大,在肥料中算上品。然后再用新土做成新墙,十分方便,又给人一种新房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在我们家乡,庄稼人极少用砖做墙,过去的大地主富户也只用砖做个墙腿以显排场,都不肯一砖到底,只有一些老庙宇例外。这些神仙住的地方才完全用砖做墙,而且一砖到顶不见黄泥,和庄稼人住的黄泥墙屋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像只有神仙才能脱离土地,飘出人间飞上天空。爹和麦生伯都对我讲过,这是老辈人的古训,人是土物,离不开土。如果细细去追踪,这话里好像有些什么神秘的启示,在深深的揭示着人和士地之间一种生命的联系。这个联系从现实世界到精神世界,无处不有,能使人联想到漫无边际。

    不过在家乡时,并没有觉得住那土屋有什么好处,除了比城里的房子多一些老鼠洞,并没有别的优点。一直到在城里住了许多年后,才逐渐体验到那黄土泥屋的温暖。具体说,那只是心灵上一种温暖的感觉,住在家乡那黄土泥屋里永远有一种躺在母亲怀抱里的安全和幸福,而且这感觉是住在城市的楼房里体验不出来的。于是每每从城里远远地返回那乡村,走进那黄土泥屋,就像一个大人又回到婴儿的世界。在这里见人不用说你

    好和谢谢,谁要感谢谁,见面不用说好听话。这就使我在城里活得很累,我害怕城里人。

    我小时候怕狼,现在害怕城里人。

    麦生伯给我们家干活不要工钱,又特别卖力气。每天早早上架子,吃饭时才下来。撤尿时就解开裤裆掏出家伙,往墙上滋,好像满世界就他一个人。

    那时候他已经死了老伴,里里外外一手人,经常吃不上应时饭。妈妈心细,每顿饭都给他碗底卧一个鸡蛋,想补补他的身子。爹让我每天都给他衣袋里塞包烟,让他随便抽。而他并不常抽,却喜欢把纸烟像旗帜一样夹在耳根。他还把抽剩的烟屁殴留着,剥去外边的纸,把烟末装进旱烟锅里。他在替我们家节省,他知道这纸烟都是用钱买来的,而钱又是用汗水换来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庄稼人就这样,啥时候都是细水长流过日月。

    那几天活儿紧,人累,但夜里全不急着去睡,一定要聚在一块排闲话。因为我从城里回来,麦生伯想听我说外边的事情,晚上也不回郑家疙瘩,就住在俺家。排闲话时,爹爱坐在木圈椅里,脚蹬住桌边儿。麦生伯爱躺在床上,扛着被卷儿,把一双臭脚蹬在木圈椅的靠背上,差一点就放在我爹的肩膀上。只有点烟时才起身,把旱烟锅对住灯头儿,把灯头火吸得一会倒下去,一会又站起来。

    “娃子,”麦生伯有天夜里忽然问我,“你说,咱中国老富不起来,这是他妈的啥问题?”

    “中国地大,人多呗。”我说。

    麦生伯重新躺下去后,自己讲起来,“闹土改斗地主时,咱们去发动人家,就说咱们共产党是为穷人们服务的。现在还这么说,还说是为人民服务的,咱共产党是人民的服务员。可要是咱共产党的干部们比群众吃得好穿得好,群众咋会相信咱?不相信,就不能上下一条心,不一条心,就搞不上去。”

    爹说:“可是总要有人去当官儿。没有官儿,就没有人管;没有人管,天下不就乱了?”

    “可是谁来管这些当官的?”麦生伯说,“有些官要是不好好服务时,咱老百姓管不住他们,时间一长,不就生外心只为自己不为国家了?所以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们的官儿,是凭良心官儿。”

    爹说:“一定要想个办法,让群众们一发烧当官的就头疼,群众们一肚子疼当官儿的就拉稀屎,这才能心连着心命连着命。这个社会主义搞好了,保险能搞过资本主义。”

    麦生伯叹口气说:“唉,这个办法可不好想。咱老两个想了几十年,还在这原地转圈圈儿。”

    我这才明白,他们这些年来想得很苦,虽然脱离革命队伍回家当了庄稼人,却并没有停止过思考。 

    麦生伯那晚上的话一字一句如一块块石头压在我心上,直到他死后,也没能够放下来。虽然这些话很家常,我却知道这里边的深刻内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到麦生伯的坟地,对他说您安息吧,您想了一辈子的问题,现在解决了。

    太阳每天都从东方挺灿烂地升起来,每次都放射出万道金光一样,难道这一天很遥远很遥远吗?




  




 
    证实自己是癌症后,麦生信不让爹对外人说出去,他说还有些事情要办。回家以后,先放倒家里那棵桐树,亲自拉锯,把这棵桐树解成二寸厚七尺长的棺材板。然后又用麦糠火把木板烘干,这时候他觉得自己没了力气,翻动那棺材板时已经张口喘气头上冒汗。他知道自己没有劲把棺材做成了,才买来二斤点心,去请来木匠。匠人们一上工,乡亲们才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他本来准备亲手把棺材做好,缝知道自己个头多高,怎么样躺进去舒服。再者做棺材要花不少铰,他不想再多浪费。给别人做了多少棺材,给自己做个棺材不算什么,要不了几天功夫。怎奈实在是力不从心,才请了人。等到傲棺材的匠人们开工以后,麦生伯便浑身像软面条一样倒了下来,再也站不起来了。开始还多少能喝点稀汤,慢慢地越来越吃喝不进去了。

    麦生伯早早死了老伴,儿子郑小龙才二十二岁,和我妹妹秀春还没有结婚,没过门的媳妇不能常住在婆家侍候公爹。白天去干点活,夜里还要赶回俺张家湾住,住在郑家别人要说闲话。在山里,名誉是女人的命,比什么都要紧:爹每天下午都在山坡下等,一直到太阳落山后.看见山坡上秀春的影子,才放心地回家来。

    这样,病人家就没有女人料理,只好亏了麦生伯的妹妹郑麦花,放下婆家的一摊子,住回娘家来侍候哥哥。按乡俗称呼,我们这晚辈人都叫她麦花姑。

    麦花姑已经五十岁了,老实人一个,虽然手脚并不精巧和麻利,心肠极好。每日洗洗涮涮,一边侍候哥哥,一边给做棺材的匠人们做饭。还要张罗着给哥哥缝制老衣,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她不怕忙,亲兄妹吃一个奶吊大,爹娘下世早,基本上是哥哥把她拉扯着成人。老嫂比母,长兄比父,她最敬最亲哥哥。但使她难受的是自己心眼太实,拐不过弯儿,从小哥哥只待她好,侍候她吃喝,却不怎么和她说话。如今哥哥躺在床上,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死在眼皮子上了,总是唉声叹气明显有心事放不下,她就是问不出来。为此她伤心极了。

    这时候她又坐在床边,慢声细语给哥哥说话。

    “哥,棺材在原来生产队的场房里做,那里地场大,宽展,啥都能拉得开。”

    “我知道,我去看的地方我知道。”

    “匠人们可卖力气,还刻了木花,前边刻龙,后边刻凤。老师傅说解放时跟着你打土压拉锯,还是你的兵。”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也听见斧头响了。”

    “哥,你放心,老衣也在缝。七件,咱小龙孝顺,还给你买了件军大衣。嫂子们还在枕头顶上给你绣花,一头绣着日头和云彩,一头绣着月亮和星星,是地道的阴阳枕。”

    “球——这些鸡毛蒜皮事,你认真干啥?”

    “哥,我们都想好了,等你百年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俺嫂子的骨头起出来,给你们合葬。”

    “唉,你都操这些闲心弄啥?人死如灯灭,合葬不合葬,有什么要紧,费那功夫干啥?” 

    “哥,你到底有啥心事,也说出来给妹子听听。妹子再没有能耐,也总还有心。你啥也不说,我知道你想啥?”

    麦生伯有点不耐烦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自己的妹妹。好一会儿沉默,他才摆摆手说:“饭不是做好了吗?做好了给匠人们送饭去吧。我啥心事也没有,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一辈子没心秤,能知道点啥。”

    郑麦花看着哥哥心烦,连忙抹一把泪退出来,收拾好饭篮.提着去给匠人们送饭。

    已经是初冬,西北风小刀子一样往身上刮。村里人闲下来,不少庄稼汉袖着手缩着脖子夹着膀子在背风处晒太阳。牛吃饱了草,被牵出来拴在小树上,几头牛卧在地上慢慢地拍着那宽大的嘴巴一点点往外倒沫,一边倒沫一边悠闲地卷起尾巴在空中缭绕。

    场房屋在村边上,过去生产队红火时这里极热闹,又是粮库又是开会的地点,差一点就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了。现在那破墙上还留着文化大革命时的毛主席像,造反派写的标语。不过墙已经老了,伤痕累累已经破败,这场房屋便像过去的一团影子飘在这里。现在闲下来没有用场,人们常借来做活用,麦生伯的棺材就在这儿做。

    匠人一共三个,老师傅带两个小徒弟。棺身棺盖已具规模,两个小徒弟正用细刨子刨光打磨,准备上漆。老师傅正手握雕刀一心一意地刻花,老花镜滑落在鼻尖上。

    老师傅旁边有一堆火,一来用它取暖,俗话说屁暖床烟暖房,人坐在火边心不凉;二来用它温胶,几块石头架着一只胶锅,皎锅里有一把皎刷,是那种用竹笋叶捆起来砸碎的胶刷,过胶后黄亮透明。郑麦花提着饭篮进来时,都正在用心做活。老木匠只翻眼看了看,没有说话,好像吃饭这些事目前不大重要,他的一颗心都在刀尖上。

    郑麦花把饭打在碗里,屋里便飘起油葱花的香味儿。她双手端给老木匠,老木匠这才接住饭碗。郑麦花又要给两个小徒弟打饭,被老木匠拦住了。

    “麦花,你也坐下歇会腿,叫他们自己弄。”

    等着木匠们用心地吃饭,郑麦花不由得看着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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