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着夏今成渐去渐远的背影,马凉的心里霎时涌上了一股稳操胜券的预感。至此,棋盘上马凉一方的车马炮士相卒已经全部出动了。楚河汉界的界线早已打破,很快就将成为大汉王朝的一统天下了……
6
李大胖子已经将该收拾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了,不该带走的也上交的上交,销毁的销毁了。他终于提起那个简单的行囊,低声地提醒道:“任处长,该走了。”
一直默然坐在办公桌后圈椅中的任青,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最后一次从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角落徐徐扫过。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告别春风机械厂的引进项目分厂了。局里的免职通知已经下达。想想刚下来时的那一番雄心壮志,看看今天撤离时的这一份悲凉景象,实在令人大有“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的深刻感叹。其实,个人的一时委屈一时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在我们今天这个伟大的时代,只要壮怀激烈,有思想有抱负,有事业心,又何愁找不到一方轰轰烈烈的热土?
这么一想,凄凄凉凉的心情不觉一扫而光,他从圈椅中一跃而起,朗声道:“我们走吧。”
蓦然听得有人在轻轻叩门。
李大胖子将门打开,走进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径自来到了任青的面前:“任厂长!”
声音中居然满是惊喜。
任青好一会才认出她是秦凝霜:“呵,是你,请,请坐。”
秦凝霜微微笑了:“我一直想来看看你,也向姒姐打听过好几次,可你忙得连在你家里也找不到人影儿……”
任青有些感动地点点头。
秦凝霜突然之间打住了话头,她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的行囊上:“呵,你马上又要去出差?”
任青淡淡一笑:“不,局里来通知,说我没有把这儿的工作搞好,已经撤了我的厂长职务,让我回局里等待安排……”
秦凝霜顿时呆住了,不敢相信似的凝视着他,良久才迸出了一声发自内心的呼喊:“不,不,不会这样,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官呵!”
她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一丝苦笑缓缓地浮上了任青的颜面。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头竟有一股暖流悄悄流过。
这,可是他多少年来从没有过的感觉呵。这一种十分真挚的感觉,也许只有在那遥远的年代里才能相逢相遇,实在是久违了……
他的眼睛,终于微微湿润了……
第十二章 兄弟时代
1
也许是告别,也许是践行,也许是相聚,也许是怀旧,也许什么都不是,也许什么都是。
七八碟菜,三五瓶酒。
两只酒杯两个人:马凉与任青。
面对面脸对脸地在这“小酒店”再度聚首。
老位置:临街的窗口。
窗外,秋阳正宜人。
马凉在给任青的杯中徐徐斟酒:“还记得吗,连今天这一次,我俩是第几回在这家小酒店喝酒了?”
任青的神情有些忧郁:“我只记得,我们最早来这儿喝酒的时候,喝得互不设防,毫无心计,真像是重又回到了童真无邪的青少年时代,喝得真开心……”
马凉微微苦笑:“可惜,后来这酒渐渐地变了味了,变得全是像马尿一样的苦酒……连说起话来也尽冒一股子的酸味——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敞开心扉地说,不想说什么却又偏偏要冷不丁地冒出那么两句。你和我,原本就是割头不换的兄弟加朋友呵,怎么会处到了这么个没滋没味的分上,活成了这么一副不尴不尬的模样?说到底,怪只怪彼此全都多了一份戒心,少了九份真诚!唉,有时候想想,还真没意思!”
任青缓缓呷了一口酒,良久才道:“我知道,我是不该到春风厂来的……我们不仅是一块长大的光屁股时代的好朋友,而且,而且你还曾经义无反顾地替代我去上山下乡,整整十个年头呵!十年的青春、理想、抱负,全都一股脑儿地播在了那块黑土地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代价呵!真的,我一直无法面对你,我有着太深太深的负疚感,甚至,就像犯了罪一样地寝食不安……”
马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更明白,这么多年来,你在机关里能混到如今这个分上也不容易!而新的形势却又在不断地逼迫着每个人在生活中重新调整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你来春风厂,也是别无选择的选择——我们的生存空间,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任青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又去抓酒瓶:“每和你交手一次,我的心里就增加了一份痛苦和无奈,就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给撕成了一片一片……那滋味,如同碎玻璃一个劲儿在心头扎阿扎,真不好受!”
马凉大口大口地喝酒,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动感情:“我也一样地不好受呵!当你把枪口逼上我的鼻梁时,当我动手恶狠狠地还击时,我在心里总是一千遍一万遍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呵!我们不是好兄弟好朋友吗,为什么要这样六亲不认这样血淋淋的,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偏偏又是我呵!……当局里那份免除你职务的通知下来的时候,我拿着它,默默地望着它,你能知道我当时的心里是怎么个感受吗?我,我他妈的只想哭啊!”
任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谁让我们过去有过一个共同的生存环境呢!一切,都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也许,现在的这个结局反倒能使我心里更为安宁一些,是的,我输了,但我输得忽然有了一种解脱感……”
马凉一脸地苦笑:“别说什么输了赢了的话,一定要说输赢,其实我们都是输家!我们把童年时代少年时代的梦幻给输掉了!把曾经共同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给输掉了!你知道吗,这是一种怎样的失落感呵……”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前又飘来了那个遥远的镜头:盛夏。太阳。长长的弄堂。弄堂口的参天古柳。半堵黑墙后,一枝玩具手枪正在徐徐地从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手中举起。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挥舞着竹枝指挥刀放马直闯弄堂深处……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几个月前,我去过我们小时候住的那条弄堂,大自鸣钟那儿……可是,已经动迁了,小时候的景物、住房、古柳,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像一个美丽的梦一样消逝了……”
任青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响了起来:“我想,在那些拆迁了的旧房废墟上,一定会有一个新的更美丽的梦在升腾!”
马凉一震,他的眼睛倏地睁开了,“但愿梦想成真。”
任青微微颔首。
马凉笑了:“是的,我们不会永远是失落——这个时代,毕竟是辉煌壮丽的!”
任青也笑了。
2
傍晚时分,来茶楼品茶的人总是不多。
在这不多的来客中,女宾客更是凤毛麟角。
品茶的雅兴,原本便不是人皆有之。
林凤凰偏偏雅兴大发,邀了姒斯一同来到了这省城闻名遐迩的“恰春茶楼”共品一壶茶。
只是,此刻的林凤凰脸上似乎飘着淡淡的愁云,呷了两口茶,竟是半晌没开口说话。
姒斯有些奇怪了:“你,怎么啦?”
林凤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前天,马凉回家很早,喝醉了……”
姒斯一愣,目光渐渐地在茶盅上呆滞了。
小小的茶盅,漂浮着几片细长的碧绿的茶叶。
林凤凰径自在往下说,“他酒醒以后,显得心情不太好,精神也不好,我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的神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呵……”
林凤凰没说下去,慢慢地举起茶盅,浅浅地呷了一口茶。
姒斯忽然开口了:“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凤凰的神色丝毫没有显得吃惊,只是抬起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像开口时一样突然,姒斯突然又住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凤凰也没有问。过了好一会,她才以一种平平淡淡的口吻轻轻地说:“我终于没憋住,问了他……他一点也没有隐瞒,于是说起了你的先生任青,说起了春风机械厂的许许多多的故事……他说了很久很久,我也听了很久很久。当他全部说完了的时候,我忽然发觉,他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许多,就像万里大江中那憋闷已久的洪流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泻千里之后渐渐趋向了平静安宁……”
林凤凰又开始品茶,一口一口喝得很快。
姒斯提壶给她的杯中斟满,“听起来,好像你们在日常生活中沟通得太少……”
林凤凰叹了一口气:“他很忙,总是很忙,而我,也忙得实在可以……”
姒斯微微摇了摇头:“可我们,总归是女人,这方面的主动权常常多一些,男人嘛,还是渴望柔情的,看起来他们很刚强,其实有时候也很脆弱,有些事,他们不愿说,有些话,他们无法说,常常会自己折腾自己,在这种时候,他们最需要的是做妻子的关怀和温暖……”
林凤凰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不能不承认,姒斯的话很有道理。
徐徐呷了一口茶,姒斯放下了杯盏:“记得在我和任青结婚不久,我就向他提了一条建议,无论以后我们彼此的工作有多忙,希望每隔三五天能抽出一些时间谈谈单位里的人和事,谈谈令人头痛的和让人开心的,彼此交流交流不同的看法,当然了,不一定要完全地和谐统一,可以存在不同的甚至是相左的意见,可以热烈赞同也可以激烈反对,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它们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夫妇之间永远存在一条能够流向彼此心灵深处的小溪,一条共有的沟通的小溪……当时,他是同意了。当然,正像你所说的,大家都很忙,有时候甚至忙得一两个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