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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惊。
马凉又道:“他们做的是小本生意,摆了个葱姜小摊。谁知道买主还没上门,就来了个戴袖章的,先收了他们两块钱的市场管理费。十分钟后又来了个拎包的,又收了两块钱的清洁卫生费,这下该完了吧?不,最后来了几位市容整顿的,一下子就把他们夫妻拍档的葱委统统没收了,据说还要罚款!可怜他们都快把口袋底挖穿了,能够交得出去的还就是那么几个圆溜溜的银光灿烂的铝角子!”
尽管马凉有意识地将这件事讲得轻松调侃,可就是没一个人能够轻松得起来。
马凉看了看大家:“你们都很清楚,只要不是患了绝症,不是遭了天火烧,我们根本无法进行什么补助、募捐之类的救援活动。不要以为范国忠的故事在春风厂是绝无仅有,我还可以举一个夏今成夏高工的例子,他的收入就比较而言略微高一点,可全部加在一起也只有七百多块钱呵!有个乡镇企业曾经出两千三千的高薪聘用他,他没去——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私下里他也曾托王总问过我,能不能给他办理提前退休手续……”
马凉苦笑了:“像夏今成这样老实得近乎迂腐的技术人员,像范国忠这样为了三五十块补助费苦苦哀求一天的例子,在春风厂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你们都在下面,接触得应该比我更多:有的是老婆单位经济效益不景气,连报销医药费都得用厂里的产品袜子、运动衫什么的来冲抵;有的是丈夫在单位里下岗了,每月轮到去拿那一百出头的工资时常常都是‘且待下个月分解’;还有的……”
小个子一下子站了起来:“马头,别说了!那四百万,你说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对,”大胡子也用力地擂了一下桌子,“听你的!”
其他的车间主任也一片声地表态赞同。
马凉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大家的想法能够统一了,那么我就说说自己的初步设想:全厂在职职工是一千五百人,外加上退休工人五百,一共有两千人。这四百万一个子儿都不留,人均一份,给全厂职工发个两千元的大红包!你们看行不行?”
“行!”在这种形势下,车间主任们谁都不甘落后。
“那好,既然大家一致通过了,那么我就给在座的每一位提前发放红包了。”马凉开始给大家分发早先就堆放在一旁的那些个大号信封,“至于我呢,尺码也和大家一样,利益共沾嘛,而大家则和全厂的工人兄弟们一个价位,每人两千元,数目是稍微少了一些,只能这么说吧,算是一丁点儿心意罢了。”
大家一一从马凉的手里接过大信封“红包”,却见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沉重:“这两千块钱仅仅是暂时解决问题,我们应该告诉工人们,千万不要把春风厂的形势估计得太乐观,我们的大希望大腾飞应该放到‘引进项目’上去!”
他看了看大家:“到时候真刀实枪地干,你们这班弟兄可别给我马头丢脸呵……好,散会!”
马凉的这句话把车间主任们的情绪煽动得活跃起来了,大家嘻嘻哈哈地离座准备散去了,马凉却悄悄地拉了小个子一把,将大信封塞到了他的手里:“这是我个人分得的那个红包的二分之一,另一半的一千元我准备给夏令成,这一半就委托你送给范国忠了……”
小个子陡然一惊:“你……这,这好像不好办哪!”
“好办,好办,”马凉笑了一声,“你就说,就说这是厂部和车间共同给他的一次性‘特别补助’。记住,不许说是我个人的!”
“不不不,”小个子连连摆手,直往后退,“这种事,我不干……”
马凉的眉毛倏地高高挑了起来:“你不干谁干!你知不知道那个范国忠为什么要去缠住工会主席整整一天?就在他们夫妻拍档卖葱姜被带到市容整顿办公室去的路上,他老婆一急,居然晕过去了,她老婆本来身体就不好,结果立即送去医院抢救了!”
小个子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突然狠狠地一咬牙:“好,我舍命陪君子了,你要送,就拿我的红包去送吧!”
“啪”的一声,他把刚才发给他的那只大号信封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马凉一愣之间,冷丁只听得“啪、啪、啪”一片声响,但见无数只大信封蹦上了会议桌。原来,那些车间主任们谁也没有离去:“马头,既然你带了头,那么我们……”
“混蛋!”马凉陡然怒吼了起来,“谁要你们学我的鸟样!你们谁敢不把红包乖乖地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谁敢把红包里的钱救济给别人一个子儿,谁就不是我的好兄弟!不是我的车间主任!”
回过头来,他恶狠狠地将那只信封抛在了小个子的面前:“你不愿意干也得干,愿意干也得干!”
小个子恨恨地盯着他,突然一把擦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涌出眼眶的泪水,抓起了马凉的信封和自己的红包,一返身,“咣啷”一声,一脚踢翻了一张椅子,一头冲出会议室去了。
马凉冲着他的背影大吼道:“你办不好这件事,就别来见我!”
所有的车间主任全都乖乖地一言不发地收起了桌子上的红包,一个紧接着一个从会议桌旁消失了……
歹
中午时分。
春风厂可容纳几百人进餐的大餐厅里,人声鼎沸,人群如潮。
马凉端着饭碗在寻找座位。
迎面而来擦肩而过的捧着饭碗举着筷子叫得出姓名叫不出姓名的每一位职工全都笑哈哈,一一和他打着招呼。
饭桌上的几堆工人在小声议论:
“马厂长有魄力,一发就是两千!”
“春风厂形势大好,听说‘引进项目’一上马还要好!”
“跟着这样的厂长做生活,越吃力越有劲!”
静静地坐在一边往嘴里划着饭的一个女同志抬起了头来,她正是海伦,她正在留神地听着工人们各式各样的议论。
餐厅正门口。
哄哄然忽然拥来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张口就问:“马厂长在哪里?谁见到马厂长了?”
有人指点了一下,这群人顿时直向马凉奔了过来。
马凉刚觅得一个空座位,正待举步,蓦然听得背后有人叫了一声:“马厂长!”
马凉一回头,只见一群人涌了过来。
为首的一条汉子倏地向他跪了下来:“马厂长,你可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哪!”
他抬起了头——范国忠。
马凉慌得是一手举着饭碗,一手举着菜盆去搀扶:“小范小范,你千万不能这样,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
范国忠跪地不起:“我老婆住院急需用钱,我是到处求人到处借钱,可人家见了我这个穷光蛋再加上半条命,谁敢多理睬我!你马厂长不但给我发了两千的红包,而且还特别补助了我一千元,这大恩大德我、我、我……”
有人从马凉的手上接过去了饭碗和菜盆,马凉一把扶住了范国忠的肩:“起来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
范国忠的肩一挣,从马凉的手里滑了下去,硬是“咚、咚、咚”地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我代表我们一家三口给你磕头了!”
餐厅里早已轰动,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用餐的人。
马凉好不容易才将范国忠扶了起来:“小范哪小范,你不应该这样感谢我,要谢还是应该谢谢你们自己,发给你们的钱原本就是全厂工人创造的财富嘛!你说是不是?”
范国忠哪里还能说得出“是”与“不是”,他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己,泣不成声了。
从范国忠的身后挤过来了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大大咧咧地伸手往马凉的肩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马厂长,你无论说的还是做的,都是够哥们的!我王铁汉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今后有什么差遣你尽管开口,火里来就往火里钻,水里去就往水里闯,咱哥们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这一百多斤交给你,值!”
王铁汉转身向着范国忠身后的一群人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不仅仅刚才跟着范国忠一起来的人,就是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也响起了一片应和声。
马凉也显得十分激动,他猛然弯下腰去,向工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谢谢大家了!”
他抬起头来,满目都是激动的泪花。尽管如今的人们已经被商品经济的大潮溅湿了衣衫,可是他还是在厂子里的工人身上看到了一颗颗真诚的金子般的心。
6
任青回国了。
如同出国时一样,依然是李大胖子驱车来机场接他回去。
夜的马路在疾驶的桑塔纳车轮下飞快地朝后退去。李大胖子开始慢慢地汇报起他去找何劲博士的经过。他说得很详细,连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
任青默默地听着,渐渐地似老僧人定般微微闭起了眼睛。
李大胖子终于说完了他和何秋草的不甚愉快的邂逅以及何劲博士去了庐山的信息。
任青徐徐地睁开了眼睛,笑了起来:“小李呵,我看人家是给了你一个假情报,你还本知木觉地信以为真呢……”
“这怎么可能呢?”
“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吧,那何劲博士今年多少高龄了?四十年代的留洋博士,该是七老八十了吧?好,他上庐山去了,我们姑且就以为他上庐山了,那么由谁陪伴着这么一位老人去进山避暑呢?他的太太是第一人选,可是他的太太在‘文革’中不幸谢世。好,他只有一个儿子,并且是根独苗,可是你刚才告诉我,他这个宝贝儿子偏偏留在家里和你有了那么一段遭遇……你说,这合乎常理合乎逻辑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何劲博士根本没去庐山,还在家里?”李大胖子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鸡蛋般大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按照推理,何劲博士是断然不可能独自一个人上庐山去的。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