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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时代-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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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安排,不是去希尔顿便是去新锦江,他以为那儿有一种高雅的情调。不知为什么,马凉总觉得不习惯,也不适应。他请任青或朋友们用餐,还是喜欢来“小酒店”。他总觉得,这儿有一股淡淡的平民味,使人感到亲切。这种亲切是那些大宾馆大酒家无法刻意营构出来的。因为来这儿用餐的大多是工薪阶层贩夫走卒之流,几与“大款”、新贵们绝缘…… 
  十二点整。任青果然像标准军人一般准时出现在“小酒店”的门前台阶上。一袭质地不俗制作精良的米色风衣衬托得他一米八十的身材尤显挺拔颀长,从那敞开的衣襟,人们能轻易地瞥到他的蟹青色西装绎红领带工工整整一尘不染。他的下巴腮帮刮得铁青一片,连半根胡子茬也寻不见,一头发型更是有棱有角,潇洒得直如檐角飞扬,看得出是用摩丝精心料理过的。他一抬头,视线便准确无误地飞向临窗的马凉“专座”,旋即一个大招手,笑吟吟地朝马凉走来。 
  看着一步步走了过来的任青,马凉忽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巴与腮帮上是一片扎手的络腮胡。目光又不经意地滑过自己身上的衣着,他的唇边倏忽掠过了一丝苦笑,从局机关走出来的人与长期在基层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呵。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了些许自叹弗如的感觉。 
  任青走近座位,脱下了风衣,刚想随手往一旁空着的那张椅背上挂去,突然之间愣了一下神,旋即伸出手去在那椅子靠背上轻轻抹了一把,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掌心,这才释然一笑,放心地将风衣挂了上去。这几个小动作一气呵成,他做得那样娴熟那样自如。 
  马凉却似乎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径自在招呼大堂小姐递上菜单。 
  任青接过了菜单,开始点菜。 

                  2 

  马凉和任青自然不是泛泛之交,按时下流行的说法,而是很铁的哥们,若照那个时代的说法,则是“同志加兄弟”,割头不换。 
  那个时代便是火红的年代。 
  当时,马凉和任青在同一所中学念书,而且是同班同学;不仅是同班同学,而且居然是同桌。不过,无论是同学还是同桌,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他们既不需要在学习中互相帮助互相解惑,也不需要在考试或测验的时候煞费苦心地递条子送答案作弊。因为当时已经废除升学考试制度。现在看来,他们在学业上的损失还是最轻的,六六届,总算学完了初中的全部课程,不像六七届六八届,仅仅是初中一二年级水平,六九届七0届更惨,小学五六年级而已。 
  马凉和任青没有去造反,没有去揪斗老师和校长,更没有从操场上抓一把青草塞进“牛鬼蛇神”的嘴里让他们去吃草。他俩只是在家里在弄堂里逍遥,互相交换市面上已不允许流通的毒草书籍——在《青春之歌》的封皮外面套上一张牛皮纸封面,郑重其事地写上“鲁迅小说选”的字样,或者撕去巴金的《萌芽》封皮,糊上一页标有“马克思传”钢笔字的“虎皮”,吓唬吓唬那些头脑发热的人。在当时,为了读这些文学名著,他们有的是办法,尽管未免荒诞不经。可是有一回,秀才还是遇上了兵,差一点儿有理说不清。一个红卫兵团的六八届小阿弟闯进了他们弄堂,见任青正坐在古柳下看书,便一把抓过了书去,一眼瞥见那一页的标题是《上海的少女》,顿时大惊失色,正义凛然地怒斥任青在看黄色书。马凉闻声赶来,连连解释说这是鲁迅先生的作品,那位小阿弟偏偏不信,说伟大的鲁迅先生断然不至于写出如此黄色下流的“少女”作品,结果一直闹到了红卫兵团团部,终于将《上海的少女》验明正身确认为鲁迅的作品,这场闹剧方才收场。自那以后,马凉任青也自小心谨慎了许多,再不敢在古柳树下放肆地谈“封资修”的大师级作品,只是常在柳阴下手谈——下中国象棋,惹得那位不甘心上回出丑的红卫兵小阿弟只能来一次弄堂便作一回壁上观,有时还常常受到马凉任青的训斥,因为他并不是“观棋不言”的“真君子”,看着看着便会忍不住多嘴,一会儿叫“跳马”,一会儿叫“斗车”。终于有一回惹得马凉性起,非要他坐下来彼此较量一番,并且说好“落棋无悔真君子”,三局二胜。结果自不待言,马凉直杀得他溃不成军片甲不留,三局中有两局剃了他个“光头”——连一粒棋子也没让他剩下!从那以后,这位斗志旺盛的“小造反”竟恋上了“楚河汉界”,恋得昏天黑地茶饭不香,连红卫兵团的事也一股脑儿丢到爪哇国去了,来了个彻底的“玩物丧志”,被马凉他们潜移默化地俘虏到逍遥一族中去了。据说他后来上山下乡时到了广阔天地,依然本性难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象棋谱”,一门心思地修身养性,终于成为棋道中的高手。“文革”后大返城,一个阴差阳错也跳进了春风机械厂的龙门,后来成了马凉麾下的小个子车间主任。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马凉和任青虽然混迹于市井弄堂之中,闲来玩些象棋之类的雕虫小技,但是更多的时间却是在令人心颤地偷“食”那些“封资修”艺术大师们的“毒草”,几成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中人,好不逍遥自在。但那一场红色风暴惊世骇俗,又岂能容忍逍遥派们留有一张平静的书桌?于是,终于出事了。 
  出事人是马凉。 
  那一晚合该有事。一个赫赫有名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小分队来到他们弄堂后面的小学校操场上演出革命样板戏。马凉不想去。他正躲在小阁楼里津津有味地享受着刚到手的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这虽然是一本体无完肤连封面封底都撕碎了的书,而且掀开自行粘糊上去的牛皮纸封面便是第八页了,但书的主人依然视之为稀世珍宝不肯出借,直逼得马凉下了狠心将一架不带耳机的矿石收音机无偿地送给他,对方才答应借给三天。好在当时闲在家中的不少中学生都爱捣鼓矿石收音机什么的,马凉是瞅准了这个“热点”才得手的。所以当任青来叫他一起去看演出时,他岂肯答应?更何况那年头颠来倒去就是这八个样板戏,连唱词唱腔他都早已烂熟于胸。 
  最后,马凉还是去了。因为任青发现了《复活》,而且一把抢到了手中,吵着便要开溜。马凉如何能依!结果达成了协议,马凉看两天,任青看一天,但今晚马凉必须陪任青去看演出,不然任青就不把手中的书交出来。马凉拗不过任青的“无赖战术”,只能投降。其实马凉知道,任青是去看“杨子荣”这个光辉形象的,那时候的男孩子也有自己的英雄梦,只不过大多被涂上了一层“样板”的色彩而已。 
  演出开始了。当看到“杨子荣打虎上山”那一节时,说实在的,英雄豪情也在马凉的胸中汹涌澎湃,所以当操场上的“杨子荣”还在那里走台步兜圈子但闻锣鼓点儿“急急风”似的响成一片时,马凉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情不自禁地一仰首一张口吼了一嗓子:“穿林海——” 
  他没能“海”下去。天晓得,他刚将那个“海”字吊到高八度,嗓子忽然不争气地“沙”了,竟然发出了一声拖得长长的怪腔怪调怪叫! 
  场子里当即一片哗然。 
  突然,“舞台”上一片炫目的白光,演出停止了,旋即高音喇叭里响起了十分严厉低沉的声音:“是谁在破坏革命样板戏?老实点站出来!” 
  全场噤声。 
  那声音又响起来:“刚才的怪腔怪调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一道手电筒的光柱笔直地打在马凉、任青和周围几个人的身上。处在电筒光柱边缘上的人开始悄悄地向后挪动着位置。 
  还是那声音在叫喊:“谁都不准移动!再不老实站出来的话,我们就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马凉的脑海里瞬间已是一片空白。任青被吓得只是在暗中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不能不承认那时的办事效率还硬是快当。只有两分来钟,一辆“北京”吉普已停在了小学校的操场边上,接着下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公检法”人员,朝着暴露在电筒光柱下的人堆走了过来。 
  马凉的思维渐渐恢复了。他知道无论祸福今天晚上都躲不过去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何必连累别人?他决定乖乖就擒。 
  就在他的屁股刚离开板凳的那一瞬,他的肩上突然被人重重按了一下,顿时身不由己地重新坐了下去。几乎在这同时,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上炸响:“刚才是我唱的!” 
  他抬头,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任青! 
  他一愣神,正欲站起来申辩,肩肿却被任青死死地按住了。就在这时,几个“公检法”人员已上来带走了任青。 
  任青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忽又回首:“阿凉,你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许耍赖——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 
  泪水一下子涌上了马凉的眼眶。 
  一个月后,任青才从看守所回来。一见面,马凉便向他递上了那本《复活》。任青欣喜地一拳擂在他的肩上,马凉默默地笑了。他没有告诉任青,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为了重借这本书,他又将那副矿石收音机的耳机贡献了出去…… 

                  3 

  任青代人受过的壮举,马凉感动了很久。然而任青自己却看得很淡,他说:那天去看演出的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所以责任该由自己承担。他很大度地一笑,说这等区区小事与古之荆轲高渐离管夷吾鲍叔牙俞伯牙钟子期相比、何足挂齿呵! 
  任青可以“何足挂齿”,然而马凉却无法不挂心,他又何尝不是一条热血汉子!他暗中许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破坏革命样板戏事件”之后没多久,他们便轮上了毕业分配。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下午,所有六六届学生全都来到了学校,各自坐在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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