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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种声音中睡去。
红香的梦顺着潮湿的雨水汩汩地蔓延开来,那雨水是浊黄的,她的梦也是浊黄的,她看到浊黄的水头打着无尽的漩涡向远方流去,她还看到了某座城市的环城河,那里面水面暴涨,那水也是黄色的,枯枝败叶和陈腐的动物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阻塞了水的流速,使得水面上形成了一大片白色的泡沫,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只猫,那是一只肥硕的通身乌黑的猫,它的绿眼睛飘出幽暗不定的光,很像两颗璀璨的玛瑙。猫顺着护城河岸边奔跑,越跑越快,直到彻底消失。红香在对那只猫的追赶中醒过来,她摇着发凉的手腕叹了口气。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她已经多次梦到这只猫了。
红香晃着身子进屋去,在卧室的老式化妆盒里,她找到了当年葛云飞在翠莺楼留下的那个玛瑙戒指,她看着戒指上绿荧荧的玛瑙,就像再次看到了梦里的那只猫的眼睛。多年以来,红香都在想葛云飞死后一定是孤零零的,孤零零地在阴间受苦受难或者到处逃窜,就像那只雨水中的猫。这样想的时候红香内心飘过一阵忧伤,这是她仅有的忧伤,这种忧伤只有在想到葛云飞时才会有,而对于宋火龙以及她的两个孩子,他更多的是嫉恨,她觉得宋家的人都狠毒地遗弃了她,他们早早地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来为宋家守门。
红香 第十二章(7)
红香带着玛瑙戒指再次来到阳台,在阴雨天里那绿玛瑙更加显得油绿,像一汪常年深锁的山池一样浮出深深的绿,于是她就再次看到了那只猫。
红香被这个梦烦扰得夜夜不安,她那天找算命的半仙,问询的正是这个梦。算命老头捻着胡须才说:“猫者,阴险也,不祥之兆。”听到“不祥”二字,红香的头皮一阵发麻,再想多问,半仙就摇晃着白发如雪的脑袋说:“天机谁人能知?无人知。”红香无法知道这个梦的详细预示,她站在阳台上,望着湿汪汪的街道,心里一阵一阵泛出迷惑。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对面小楼上有个影子倏地闪了过去。
红香得病的那天,电工阿三刚好来收电费,阿三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阿三很纳闷,正准备离开时他看到李秉先背着手爬上了楼梯。阿三想不到李主任会来,连忙说:“我来收电费,没人开门。”李秉先不高兴地说:“没人开门你也不用使那么大力,要注意影响,影响了整栋楼人休息。”阿三只好红着脸走了。阿三对这位李主任的敬重多于恐惧,他的电工职位就是李秉先帮他争取到的。
阿三后来听到李秉先很夸张地喊了一句什么,他连忙回身往回跑去,李秉先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上下来,抓住阿三说:“你快去,快去把大熊的小货车找来。” 事实上李秉先本来是想让阿三喊辆出租车来的,可是水果街太窄了,出租车是不愿意进来的。
阿三不解地说:“要小货车干什么?”
李秉先不耐烦地说:“叫你去你就去,快点。”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焦躁和着急,这让阿三很意外,拔腿就往街口跑去。阿三在水果市场门口找到了大熊,大熊听说是李秉先要用车,二话没说就把车开进了水果街。大熊把车开到集体楼房的小院子才知道李秉先的用意,李秉先对阿三说:“上去把你葛阿姨背下来,她病了。”阿三犹豫了两下,还是上楼去了,他很不习惯李秉先让他称呼这个女人为葛阿姨。
大熊把车开到了最近的社区医院,而李秉先却说:“不是这里,去人民医院。”于是大熊只得穿街走巷去了人民医院,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女人到底得了什么大病,非要去人民医院,后来他从车内的反光镜里看到李秉先着急得直流汗的样子,隐隐觉得这是李秉先这头骚驴在献殷勤,意识到这个,他心里觉得真他娘的滑稽。
车到医院后,阿三背着红香跟着李秉先进了医诊室,大熊则坐在车里等他们出来。他在车里接连抽了两根烟后看到了阿三,阿三悻悻地说:“肠胃炎。”
大熊调侃地说:“小小的肠胃炎搞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市长呢。”大熊觉得李秉先的小题大作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他的不良动机。
3
自从李健康结婚后,大熊成了李家的常客。
文竹对大熊的态度不冷不热,她隔得远远地看李健康和大熊下军棋,他们赌烟,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两包拆开的香烟。文竹发现大熊每盘都会输给李健康,不要多久李健康面前的香烟就有一小堆。李健康高兴地说:“大熊,明天晚上你得带三包烟来。”这时候的李健康看起来倒不像个寡言的人。大熊回过头色迷迷地看看垂着眼皮的文竹,说:“明天晚上我带四包大中华和你赌。”
第二天晚上大熊果然带了四包大中华。李健康咂着嘴巴说:“大熊,你他娘的下血本了。”李健康的注意力全部被大中华吸引去了,脸上翻出兴奋的光。文竹也注意到了大熊手里的香烟,虽然她对香烟不甚了解,但还是知道大中华是很贵的。她看着大熊的背影,心里忽然间闪过一丝震颤。
这一天又个个在自己任教的幼儿园前看到了大熊的小货车。大熊在闪烁不定的阳光下叼着一支烟对她笑,他说:“我刚给一个客户送水果,路过这里,刚好能接你回家。”文竹用狐疑而挑衅的目光看着他。大熊感到了文竹目光中的怀疑,于是换了个表情说:“我不是路过,我是专门来接你的。”文竹说:“我坐公交车,我为什么要你接?我早知道你从里到外坏透了。”
大熊拦住了文竹,暧昧地笑着说:“不,我里面没坏。”
文竹半推半就地说:“贫嘴。”
多日之后文竹始终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大熊,而是很自然而然地上了他的车,她在想也许那也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后来她看到大熊并没有把车开往水果街的方向,而是背道而驰地开往城北,一路上她的心里都在冒古怪的泡泡,她很奇怪于自己明知受骗却无丝毫反抗。他们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大熊对她说:“我一个朋友的房子在这里,他目前不在同州。”在那一瞬间,文竹脑子里的泡泡突然全部熄灭了,继之而来的是一片沉静,她想也没想就跟着大熊上楼去了。
红香 第十二章(8)
大熊带着文竹进了五楼的房间,那是个三居室的房子,客厅里摆着干净而简洁的白色沙发,茶几是玻璃的,透明而晶莹。文竹说:“你的朋友看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大熊在沙发上坐下说:“你以为我的朋友都像神经病李健康吗?”他说着就伸手过来拉文竹,文竹往后躲了躲,她忿忿地说:“我是李健康的媳妇,不是你的。”大熊则笑了,他没说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来猛地握住了她的胳膊,他像提一袋子米一样把她提进了卧室。
文竹回到家后,心里充满了对李健康的愧疚,晚饭时她特意做了条清蒸桂鱼。吃饭时李秉先还没回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按时回家吃饭了,他对文竹解释说市场刚起步,工作忙,所以不能按时下班。所以文竹把整条鱼都推到李健康面前,关切地说:“你看你工作劳累,又瘦了不少。”李健康很显然没有意识到文竹的变化,只是埋头吃鱼,把鱼刺小心翼翼地吐在饭桌上。
整个晚上文竹都睡不着,她在丈夫的鼾声中睁着眼睛,眼前不断闪动着自己和大熊在床上的一幕幕场景,她觉得那些场面肮脏不堪,后来她曾几次下床去卫生间冲洗下身。可是她始终没能把大熊从她身体内部冲走,那些场景竟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挥之不去。
翌日清早文竹满脸都浮现着睡眠不足所导致的疲惫和憔悴。她声音沙哑地对李健康说:“我好像感冒了,你到幼儿园给我请个假吧。”李健康边穿鞋边说:“你不会打电话吗?”文竹生气地说:“我偏要你去请。”李健康这才嘟囔着走了。天亮后文竹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才被一泡尿憋醒,她趿着拖鞋出去上厕所。
文竹走过客厅时很意外地看见公公李秉先正伏在阳台上朝外张望,听到客厅的脚步声后李秉先猛然回过身子,很吃惊也很古怪地看着文竹说:“你没去上班吗?”
文竹捋着散乱的头发说:“我感冒了。”
从厕所出来时,文竹看到公公仍然伏在阳台上朝外观望。文竹知道李家的阳台面对着水果街新建的楼房,她想不通那栋楼房有什么好看的。
数天后的一个傍晚,文竹饭后坐在客厅无聊,便携着竹椅来到阳台。坐在阳台上仰头望去,恰好看见万家灯火的对面楼房那些窗户上的各色窗帘,窗帘后影影绰绰地有人在动,像是起幕前的一个个小舞台。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文竹听得到孩子悦耳的笑声从某个窗户传来,加上那黄色的灯光,温馨之极。有时候文竹不禁想到了李健康,心想,也许李健康这辈子都会是那样子,不能尽丈夫之责,她真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能不能受得了。每当此时,她的心里都是灰暗一片。她对自己说,人的未来总是叫人揪心不已,可是每个人却都没办法。她对着夜空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对面阳台上橘黄的灯光一闪,帘子被拉开了,一个人走到了自家阳台。文竹能看到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灰色睡衣,手上还夹了支烟,烫红的烟头明灭之间,文竹看见那女人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遮着半边脸庞,她那裸露出来的半边脸显得很洁白,文竹由此判断那女人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文竹在记忆里搜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她是谁,在住进水果街的两个月里,她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文竹对对面阳台上的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觉得她的表情里弥漫着与水果街格格不入的平静和冷漠。为此文竹一连几天都坐在阳台上等候她的出现,注视着她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吸烟。文竹注意到了她的半边脸因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