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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书艺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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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珠很快就觉出了她的成功,于是就给自己的那号买卖拉起生意来。她先对某一个人做了一阵媚眼,然后转过去又找第二个人。对两个人都使了个眼色,眼珠子从棕到黑,从黑到棕变化了好一会儿。第一个段子唱完,她宣布要“献演”一个特别节目:《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听众都乐了,来了个满堂彩。
  她的嗓门很尖,很响,后音有点嘶哑。她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喊,不是唱,毫无低回婉转之处。谁也不理会她咬字清不清,就是吐字吐错了,也没什么要紧。谁也不注意她唱的是什么。男人们懂得她抛过来的眼神,喜欢她的媚眼。对琴珠来说,这比咬字清楚重要得多了。
  小刘的弦子,跟她合不合得上,也无关紧要。他把胳膊抬得高高的,使劲地弹着。一个弹得带劲,一个喊得响亮,就是走了板,俩人也搭配得好极了。听众都凝神屏息地瞧着。乌烟瘴气地吵了有二十来分钟,琴珠才唱完了她的段子。她低头朝下看,脸儿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她抬起头,慢慢走下场,一路故意地扭着屁股。她背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宝庆唱的是压轴戏。
  他的桌围子是红哔叽的,没绣花,用黑缎子贴了三个大字:方宝庆。桌围子刚一绑上,园子后面的门就开了,人开始往外涌——听过那个穿高跟鞋的娘们,谁还要再听一个男人家唱?只有少数人没走,他们也腻歪了,不过总得有点礼貌。
  门帘一掀,汽灯的亮光,照得宝庆那油光锃亮的秃脑门,闪出绿幽幽的光。他走上台来的工夫,对观众的掌声,不断报以微笑,同时不住地点着头。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海蓝色绸长衫,千层底的黑缎子鞋。他上场时总是穿得恰如其分。
  他沉着地走向鼓架,听众好奇地瞧着,他才不在乎那些弃他而去的人呢,那不过是些无知的人,他对自己的玩艺儿是有把握的。那些熟座儿会欣赏他的演唱。走几个年青人没什么要紧。他们到书场里来,也不过就为的是看看女角儿。
  他的鼓点很简单,跟秀莲敲得相仿佛。不过他敲得重点儿,从鼓中间敲出洪亮悦耳的鼓点来。他的眼睛盯着鼓面,有板有眼地敲着。鼓到了他手里,就变得十分驯服。他的鼓点支配着小刘的弦子,他这时已经弹得十分和谐动听。
  唱完小段,宝庆说了两句,感谢听众光临指教。今儿是开锣第一天,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他说,要不了几天,就能把场子收拾利落了。他本想把这番话说得又流利又大方,可是到了时候,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的话,一下子又说不上来了。他一结巴,就笑起来,听众也就原谅了他。他们衷心地鼓掌,叫他看着高兴。
  他介绍了他要说的节目——三国故事《长坂坡》。他还没开口,听众就鸦雀无声了。他们感觉得出来,他是个角儿,象那么回子事。宝庆忽然换了一副神态。他表情肃穆,双眉紧蹙,两眼望着鼓中间。
  他以高昂的唱腔,迸出了第一句:“古道荒山苦相争,黎民涂炭血飞红……”听众都出了神,肃然凝听,大气儿也不敢出。宝庆的声音如波涛汹涌,浑厚有力,每一个字儿都充满激情。他缓缓地唱,韵味无穷。忽而柔情万缕,忽而慷慨激昂,忽而低沉,忽而轻快,每个字都恰到好处。
  宝庆的表演,把说、唱、做配合得尽善尽美。他边做边唱:“忠义名标千古重,壮哉身死一毛轻。”他也能凄婉悲恸,摧人肺腑:“糜夫人怀抱幼主,凄风残月把泪洒……”只有功夫到家的人,唱起来才能这样的扣人心弦。
  宝庆一边唱,一边做。他的鼓楗子是根会变化的魔棍,演什么就是什么。平举着,是把明晃晃的宝剑;竖拿着,是支闪闪发光的丈八长矛;在空中一晃,就是千军万马大战方酣。
  他一弯腰,就算走出了门;一抬脚,又上了马。
  秀莲和琴珠唱的时候,也带做功。可是,秀莲没有宝庆那样善于表演,琴珠又往往过了头。宝庆的技艺最老练。他的手势不光是有助于说明情节,而且还加强了音乐的效果。猛的,他在鼓上用力一击,弦子打住了,全场一片寂静,他一口气象说话似的说上十几句韵白。再猛击一下鼓,弦子又有板有眼地弹了起来。
  这段书说的是糜夫人自尽,赵子龙怀抱阿斗,杀出重围。他唱书的时候,听众都觉得听见了杂沓的马蹄声和追兵厮杀时的喊叫。
  最后,宝庆以奔放的热情,歌颂了忠义勇敢的赵子龙名垂千古。他说这段书的时候,时而激昂慷慨,时而缠绵悱恻,那一份爱国的心劲儿,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他一躬到地,走进了下场门。演出结束,一片叫好声,掌声雷动。
  宝庆擦着脑门上的汗珠,走到台前来谢幕。又是一片叫好声。他说了点什么,可是听不见。大家都叫:“好哇!好哇!”“谢谢诸位!谢谢诸位!”他笑容满面,不住地道谢。“明儿见!请多多光顾,玩艺儿还多着呢!务请光临指教。”说着话,他抻了抻海蓝的绸大褂儿,褂子已被汗湿透,紧紧地贴在脊梁骨上了。 
  

  唐四爷忙着来拿开锣第一天晚上琴珠应得的那份钱。跟往常一样,他总觉着大家都合计好了要骗他。宝庆和账房先生忙着结账的时候,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他从账房走到后台,留神大伙儿都在干些什么,然后又走到前边来。他要马上把钱拿到手,谁也甭想少给他闺女一个子儿。
  四奶奶实在太胖了,没法亲临账房,监督算账。要是她挤进账房,别人就谁也甭想进去了。所以她象一尊弥勒佛似的,坐在后台一把大椅子里,眼睛净盯着她男人瞅不到的那些地方。她分钱的劲头儿比谁都足。眼下她正在跟秀莲闲聊,听秀莲说些孩子话。四奶奶也疼孩子,别人家的小孩越不懂事,她越觉得有趣。
  招待券发得太多,收入无几,演员们拿不到足“份儿”。按老规矩,不足之数,大家分摊。可是,宝庆大方地说,这是开锣第一夜,他情愿一个子儿不要,让大家拿满份儿;他希望明儿晚上大家还是都来。不论怎么说,他得邀买人心。
  唐四爷一听,更加起了疑。他从来不肯吃亏,也不相信别人会自己找亏吃。宝庆一定是昧下了一些钱,这会儿又来装大方,我唐四爷可不能就这么着让他把钱拿走。可是收入和账目都在眼前,唐四爷挑不出毛病。他急急忙忙跑到他老婆跟前,和她咬了一会儿耳朵。怎么办?怎么对付这个狡猾的宝庆?他俩靠琴珠吃饭已经有十来年了。过去就受过骗。得想出点招儿来打宝庆身上多挤出俩钱,哪怕只有半块呢!
  耳朵咬了有一分来钟,四奶奶决定还是接受分给琴珠的那份儿钱。她得把钱拿过来,放在贴肉口袋里,这才算牢靠。然后,她让唐四爷把琴珠带回家,留下她来对付宝庆。她是个妇道人家,就是败下阵来,也算不得丢人,过几天就算没这档子事了。她长吸一口气,双手交叉搁在高耸的胸前,等着宝庆。
  琴珠也急着要走,她想门外一定有好多人等着瞧她。也许还会有财主、漂亮的阔少爷什么的。她喜欢人家瞧她。当人家盯着她瞧的时候,她真觉着自己是个美人。于是她使劲地扭着屁股,走出了门,她爹很体贴地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四奶奶坐在那儿,咯咯咯咯地傻笑着,象只刚下过蛋的鸡。忽然之间,她绷起了脸。“宝庆呀,”她叫着,“上这边儿来,我有话要跟您说。是要紧的事儿!”
  宝庆明知她决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不过他还是过来了,笑着问:“您有什么吩咐呀,我的四奶奶?”
  “我要问您的就是这个。今晚上谁的好儿最多?”
  “当然是琴珠啦!她是个角儿。”宝庆很坦率地承认。“好,宝庆,您这回总算是说了老实话。我也要跟您说点老实话。我们两家合伙儿成班子。我的闺女长相好,又能叫座。这么说,她唱的是头牌。要是她唱的是头牌,她就该拿头牌的钱。话是这么说不是?”
  宝庆不愿意对她说,哪怕琴珠再学上三年,她的唱腔也比不上秀莲的*K纳っ庞*响又俗。他也不想对她说,要是他不组班,琴珠一个子儿也捞不到。他只是讨好地冲四奶奶笑了笑。
  四奶奶也冲他笑着。“宝庆,别净站在这儿笑,得干点什么去。要是您不打算多给头牌俩钱,我闺女可就要……”“要干吗?”宝庆的粗眉毛一拧,生了气。两个星期以来,他跑穿了十来双袜子,为的是让大家伙儿都有个挣钱吃饭的地方。他以为人家会领情。没想到这个臭婆娘……四奶奶一见宝庆这副模样,就软了下来。“宝庆,甭跟我说您不知道琴珠的事儿该怎么办!作艺的事儿您懂。”“我不懂,”宝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了。“我也不想懂。”他天不亮就起床,整天都在忙,到处都得把话说到,该争的争,该劝的劝,该夸的还得夸。如今,他唱了半天,一个子儿没捞着。晚饭还没吃上呢,真是再也耐不住了。他瞪着眼瞧她。“好吧,”四奶奶嘟囔着,使劲把她那胖身子拔出椅子。“看样子您不打算再添了——一分钱也不添了?”“我干吗该添呢?我今天白干了一天,你们可都拿的是满份儿。您真不讲理。”
  “我的好兄弟,还得图个身分呢。琴珠至少得比秀莲多拿一块钱。她值。”
  宝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一分钱也不能多拿。”“好吧,您真没见识,我们明儿再见。”四奶奶摇摇摆摆地走了。走到门口,她又站住了,慢慢回过身来,“也许我们明儿就不再见了。”
  “随您的便,四奶奶。”宝庆简直是在喊了,脸气得铁青。
  窝囊废已经把宝庆的老婆二奶奶送回旅店了。秀莲还在书场里等着宝庆。自从秀莲登台作艺以来,她每逢下了戏,总等着宝庆带她回家。要是天气好,住处又离园子不远,他们就在夜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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