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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传-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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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后一次在迪朗一吕埃尔家是什么时候产“那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文森特害臊地说,“昨天下午。” 
  “文森特,你可知道,巴黎约模有五千个画家想学爱德华马来的样?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学得比你好。” 
  战场小得无法容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文森特耍了一个新的把戏。他把所有的印象主义者统统放进一张画中。 
  “讨人喜欢,”那天晚上,泰奥嘟味道,“我们可以给这张画起个名字,叫《摘要》。我们可以给这张画贴上所有的标签。那棵树是货真价实的高更。角落里的姑娘毫无疑问是图卢兹一洛特雷克。我敢说小溪上的目光是西斯莱,色彩,莫奈,树叶,毕沙罗,空气,修技,还有当中的人物,马奈。” 
  文森特苦斗着,他整天不停地画。晚上泰奥回到家里,就象小孩般地受到了惩罚。泰奥不得不睡在起居室里,这样文森特晚上就没法在那儿作画了。他与泰奥的争论,使他兴奋得无法人眼。他接连几小时地向他的弟弟高谈阔论。泰奥与他战斗着,直到倦得实在挣不开眼睛,沉入梦乡为止,灯还亮着,文森特激动地手舞足蹈。泰奥之所以熬得下去,因为想到不久就能迁往勒皮克路,在那儿,他能有一间独用的卧室,在门上装一把牢牢的好锁。 
  文森特对自己的画争论得发腻的时候,便以有关艺术、艺术生意和当一个艺术家的倒霉职业等等乱七八糟的讨论,塞满了泰奥的夜晚。 
  “泰奥,我真不明白,”他抱怨道,“你是巴黎最重要的艺术陈列馆之一的经理,可是你甚至不展出你兄长的图画。” 
  “瓦拉东不答应。” 
  “你试过吗?” 
  “试过千万次了。’“好吧,我们承认我的作品还不够好。但是修技的怎么样?还有高更?还有洛特雷克?” 
  “他们每次带新作品给我的时候,我总是请求瓦拉东许可我把它们挂在隔层楼上。” 
  “你是那个陈列馆的头头,还是别人?” 
  “天哪!我仅仅在那儿工作罢了。” 
  “那你就该离开。那是可耻的,太可耻了。泰奥,我无法忍受,我得离开他们。” 
  “明天早饭时再谈,文森特。我吃力了一天,要睡觉啦。” 
  “我不想等到明天早饭的时候。我要现在就谈。泰奥,展出马奈和德加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为公众所接受。他们开始卖画了。现在你应该为更年轻的人斗争。” 
  “给我时间!也许再来一个三年……” 
  “不!等不上三年。我们应该马上行动。噢,泰奥,你为什么不把你的职位扔掉,自己开一家艺术陈列馆呢?想想,没有瓦拉东,没有布格罗,没有埃内尔!” 
  “那得有钱,文森特。我没有一分钱的积蓄。” 
  “我们无论如何能够弄到钱的。” 
  “艺术生意的进展是缓慢的,你知道。” 
  “慢就慢吧。我们日日夜夜地干,一直到你立牢脚跟为止。” 
  “与此同时,我们还干什么呢?我们得吃饭。” 
  “你在责备我没有挣钱养活自己吗?” 
  “看在老天的面上,文森特,睡觉去吧。我累得要命了。” 
  “我不要睡觉。我要明白其中的道理。那是你不想离开古皮尔公司的唯一理由吗?因为你得养活我吗?来吧,给我讲实话。我是你的累赘。我把你拖垮了。我迫使你要保持你的职位。 
  要不是为了我,你早就可以自由了。” 
  “要是我稍为魁梧一点,或者稍为强壮一点,我就给你一顿痛打。所以,我想我要清高更来代我打。我的工作是与古皮尔公司打交道,文森特,现在是,永远是。你的工作是画画,现在是,永远是。我在古皮尔公司的一半工作是属于你的;你的一半绘画是属于我的。现在离开我的床,让我睡觉,否则我就要去喊宪兵了。” 
  第二天傍晚,泰奥递给文森特一只信封,说:“如果今晚你不干什么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参加一个聚会。” 
  “谁请客?” 
  “亨利·卢梭。看着请帖。” 
  卡上有二节小诗和几朵手摘的花。 
  “他是谁?”文森特问。 
  “我们称他海关职员。四十岁以前,他是内省的一个税收员。就象局更一样,常在星期日作画。几年前他来到巴黎,定居在巴斯蒂耶的劳工区里。他一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他作画,写诗,作曲,给工人子弟上小提琴课,弹钢琴,给老年人上图画课。” 
  “他画什么的?” 
  “幻想的动物,大都是从一个甚至更为幻想的丛林里向外窥望的动物。他到过的最近的丛林,不过是布隆捏森林①中的阿克利马勋花园而已。他是一个农民,一个天生的原始人,甚至保罗·高更也笑他。” 
  “你认为他的画怎么样,泰奥卢“晤,我不知道。人人说他是个低能儿,一个疯子。” 
  “是这样吗?” 
  二五? 
  “他有几分象孩子,一个原始的孩子。今晚我们去参加聚会,你就有机会自己去判定。 
  他的画全挂在墙上。” 
  “他得有钱才能请客吧。” 
  “他大概是今天巴黎最穷的艺术家。甚至连上课用的小提琴也是租来的,因为买不起。 
  不过他举办这些聚会是有目的的,你自己会看出来。” 
  卢梭住的房子里全是体力劳动者的家庭。卢梭在四楼占了一个房间。又叫又闹的孩子们满街乱跑。门厅里一股烧饭、洗衣和厕所的混合臭味,浓得足以把人憋死。 
  亨利·卢梭应声开门。他个子矮小,结结实实,轮廓很象文森特;他的手指短粗,头颅几乎是方的;树桩似的鼻子和下巴;大大的眼晴天真无邪。 
  “承蒙光临,不胜荣幸,凡·高先生,”他以温柔、殷勤的口气说。 
  泰奥介绍文森特。卢梭搬椅子请他们坐。房间色彩丰富,几乎是花俏的。卢梭在窗上悬挂着红白格子的农民窗帘。墙上满挂着野兽、丛林和稀奇古怪的风景等图画。 
  四个小男孩正站在角落里一架破旧的钢琴旁,手里紧张他捏着小提琴。壁炉搁板上放着家常小甜饼,那是卢梭烤的,上面撤有香菜籽。房间里散放着椅凳。 
  “你是第一个到,凡·高先生,”卢梭说,“批评家纪尧姆·皮耶,承他赏路带一帮朋友来。” 
  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孩子们的叫喊声和车轮在鹅卵石上滚动的糖精声。卢梭赶忙打开房门。从门厅里飘上来一阵动听的女性声音。 
  “走呀,走呀,”一个声音尖叫着,“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捏住鼻子。” 
  俏皮话引起了哄然大笑。卢梭,听得清清楚楚,转向文森特笑笑。文森特在想,从未见过一个人有一对如此澄明天真的眼睛,一对如此毫无恶意、毫无怒气的眼睛。 
  一群十来个人冲进房间。男的穿着晚礼服,女的穿着华丽的长裙,做着雅致的拖鞋,戴着白色的长手套。他们随身把昂贵香水、优雅香粉、丝绸和古老花边的芬芳朝郁带进房来。 
  “喂,亨利,”纪尧姆·皮耶用低沉夸大的声音嚷道,“你看我们来了吧。不过只能呆上不多一会儿。我们要去参加布罗格利公主的舞会。可是你得好好招待我的客人。” 
  “噢,我要见见他,”一个身材苗条、揭发的姑娘,身穿帝国时代的长裙,胸顿开得低低的,冲口说,“暧,你想想看,这位就是全巴黎都在谈论的艺术大师。请吻我的手,卢梭先生?” 
  “留神,布朗希,”有人说,“你知道……这些艺术家……” 
  卢梭笑笑,亲吻她的手。文森特缩进一个角落里。皮耶和泰奥交谈片刻。其他的人三三两两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在阵阵笑语声中评论各张油画,摸摸卢梭的窗帘和摆设,寻开心地搜索每一个角落。 
  “女士们、先生们,如果各位坐下来,”卢俊说,“我的乐队就开始演奏我的一首曲子。 
  我把它题献给皮耶先生。曲名《拉伐尔歌谣》。” 
  “来吧,来吧,诸位!”皮耶叫道,“卢梭要款待我们啦。让妮!布朗希!雅克!来坐下。 
  那一定很可爱。” 
  四个哆咳的男孩,站在一具乐谱架前,调准小提琴的音。卢梭坐在钢琴前,闭着眼睛。 
  过了片刻,他开口说:“准备,”演奏开始。这首曲子是简单的田园曲。文森特想听听,但那帮人的味味的笑声淹没了乐声。演奏完毕时,他们都大声地拍手叫好。布朗希向钢琴走去,她的手搭在卢梭的肩上,说:“真美,先生,真美。我从来没有这样地感动过。” 
  “你过奖了,夫人。” 
  布朗希笑着尖声叫起来。 
  “纪尧姆,你听见没有?他认为我在拍他马屁。” 
  “现在我再为诸位演奏一首。”卢梭说。 
  “给我们唱一首称的诗歌吧,亨利。你不是有许许多多诗歌吗。” 
  卢梭孩子似地嘻嘻笑。 
  “好吧,皮耶先生,就弹一首,你想听的话。” 
  他朝一张桌子走去。拿出一叠诗歌来,用拇指拣出一首。他在钢琴前坐下,开枪弹奏。 
  文森特觉得那音乐不坏。他能听出来的不多几行诗,也觉得动人。然而,两者合在一起的效果,却显得十分滑稽。那帮人号叫着。他们拍打皮耶的背。 
  “噢,纪尧姆,你这个滑头鬼,老奸巨猾。” 
  卢梭赛完了音乐,外出到厨房去,带回若干杯浓浊的咖啡,分送给客人们。他们把小甜饼上的香菜籽剥下来,朝别人的咖啡杯里扔去。文森特在角落里抽烟斗。 
  “暖,亨利,把你最近的画给我们看看。我们就是为了这个面来的。我们要在这儿,在你的工作室里,在没有被购藏卢佛尔宫之前,看到这些画。” 
  “我有几张可爱的新作,”卢梭说,’“我去从墙上拿下来。” 
  一群人围着桌子,争先恐后地大加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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