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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传-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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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但他仍然盼望泰奥的一百法郎能提早几天寄来的奇迹出现。泰奥要到月初才领薪水。 
  克里斯廷在第五天下午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文森特睡着了。她弯身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脸上的皱纹、红胡须下面的苍白皮肤和羊皮纸股的干裂嘴唇。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额上,摸到有热度。她查看平时放食物的架子。上面连一粒干的黑面包屑或一颗咖啡豆也没有。她走出去。 
  大约一小时后,文森特开始梦见在埃顿母亲的厨房里,看到她常常为他烧煮的豆。他醒来,发觉克里斯廷在炉子上的锅里搅拌东西。 
  “西思,”他说。 
  她走到床边,把凉凉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红胡须沸烫。“别再骄傲了,”她说。“别再扯谎吧。如果我们穷,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应该互相帮助。我们在酒窖里相遇的第一个晚上,你不是帮了我的忙吗?” 
  “西思,”他说。 
  “现在你躺着。我回家拿了点土豆和菜豆来。都是现成的。” 
  她在盆子里把土豆捣碎,旁边放点绿色的菜豆,坐在床上喂他吃。“既然你钱不够,为什么还要每天给我呢?要是你挨饿,太不好了。” 
  在泰奥的钱寄到之前,他只能忍受困苦,即使是几个星期也只能如此。出乎意外的慈善使他受不了。他决定去看特斯蒂格。克里斯廷把他的衬衫洗干净,但没有熨斗把它烫平。第二天早晨,她给他一点面包和咖啡当早饭。他出发向普拉茨广场走去。污泥斑驳的靴子有一只后跟已经脱落,裤子打过补钉,肮脏不堪。泰奥的上衣太小。一只旧领结歪斜在头颈的左边n头上戴一顶外国派的软帽,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凭他少有的天才弄来的。 
  他沿着雷伊恩火车站的铁轨走去,绕过树林的边缘和开往斯赫维宁根的蒸汽车的车站,朝市中心走去。微弱的阳光使他感觉到自己的贫血症。他在一家商店的玻璃橱窗里看到了自己。他在一个难得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的机会中,象海牙人看到他一样地看到了自己:一个龌龌龊龊、激进退遇的流浪汉,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没有人想收留他,病魔缠身,身体虚弱,举止粗鲁,穷愁潦倒。 
  只有最华贵的店铺才有可能在普拉茨广场开张营业。文森特害怕冒险进入这个三角形广场。他以前从来没有认识到,他和普拉茨广场竟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古皮尔公司的职员们正在打扫。他们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心凝视着他。这个人的家族控制着欧洲的艺术世界。为什么他却如此叫人发呕地走来走去呢? 
  特斯蒂格坐在楼上办公室的书桌前。他正用一把握柄镶嵌玉石的裁纸刀开拆信封。他注意到文森特的低于眉毛水平线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卵形的脸八颗部开始瘦削下去,在结实的下巴处变乎凸出;头发乎整地覆在左眼上方的头顶上;一双又绿又蓝的眼睛,探索地盯住他,但并未表明什么意向;埋在胡须中的丰满的红红的嘴,被胡须弄得益发红了。他简直弄不清楚,文森特的脸和头是丑呢还是美。 
  “你是今天早晨店里的第一个顾客,文森特,”他说。“有何贵子?” 
  文森特说明了他的窘况。 
  “你的生活费呢?’“已经花光了。” 
  “如果你用钱毫无打算的话,你别指望我会鼓励你。每个月都有三十天,你每天不能超过该用的数目。” 
  “我没有乱花钱。我的大部分钱都花在模特儿身上。” 
  “那末你就不应该雇请模特儿。你可以画自己,这样便宜得多。” 
  “不画模特儿,是在毁灭一个人物画家。” 
  “别画人物。画点牛和羊。牛羊不需要你付钱。” 
  “如果我还没有感觉到牛羊,我是没法画的,先生。” 
  “不管怎么说,你不应该画人,你没法出卖人物速写。你应该画水彩画,而不是画别的。” 
  “水彩不是我的媒介物。” 
  “照我看,你的画是一服麻醉剂,你为了想摆脱无能作水彩画的痛苦而服用着。” 
  一阵沉默。文森特想不出回答的话。 
  “德·博克不用模特儿,虽然他有的是钱。我相信你金同意我的看法,他的画是出色的,他的画价不断地在提高。我一直在等待你能把他的某些扭力注入你的画中。但是等不着。我真的失望了,文森特,你的画仍旧是粗野浅薄,有一点我敢保险,那就是你决不是一个艺术家。” 
  文森特熬了五天的、难忍的饥饿,突然猛刺他膝部的筋络。他籁然地在一张手雕的意大利式椅子上坐下。他的声音消失在地空空的饥肠里,无法找到。 
  “你为什么对我讲这些话,先生?”他等了一等问道。 
  特斯蒂格拿出一条干干净净的手帕,擦擦鼻子、嘴角和下巴上的胡子。“因为我对你和你的家庭负责。你应该正视现实。如果你行动得快,现在你还有时间来得及挽救自己,文森特。 
  你不是一块艺术家的料,你应该找到在生活中的适当位置。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一个画家。” 
  “我知道,”文森特说。 
  “我之所以反对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你开始得太晚了。如果你从孩子时就开始,那本现在你的作品便会出现某些特质。但你已经三十岁了,文森特,你应该成功了。我在你这样年纪时已经出山了。如果你没有才能,你怎能希望获得成功呢?更糟的是,你怎能证明接受泰奥的接济是正当的呢?” 
  “莫夫有一次对我说:‘文森特,只要作画,你会成为一个画家。’”“莫夫是你的表兄;他对你客气。我是你的朋友,请相信我,我更是一片好心。在作尚未发觉整个生命已经偷偷溜走之前就放弃吧。有朝一日,你找到了你的真正的工作,并取得成功,你会回来感谢我的。” 
  “特斯蒂格先生,我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买块面包已经有五天了。但是如果单单为了我自己,我是不会来向你借钱的。我有一个模特儿,一个穷苦的患病的女人。我无法付给她我应付的钱。她需要钱。我请求你在泰奥的钱寄到之前借我十个后。我将还给你的。” 
  特斯蒂格站起身来,凝望窗外地中的天鹅,这是原来宫殿里的喷水池中留下的唯一痕迹。 
  他感到疑惑不解,文森特为什么要迁居到海牙来,而他的叔叔们在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和巴黎开店。 
  “你以为要是我借给你十个盾,就是帮了你的忙,”他说,没有转过身来,他的手背放在艾伯特亲王式上衣的后面。“但是我认为不借给你是对你帮了一个更大的长。” 
  文森特明白西思买土豆和菜豆的钱是怎样挣来的。他不能让她继续供养他。 
  “特斯蒂格先生,毫无疑问,你的话很对。我压根儿不是一个艺术家,也毫无才华可言。你用钱来鼓励我是很不聪明的。我必须立即开始自食其力,并找到生活中的适当位置。不过看在我们旧日的情谊面上,我请求你借我十个盾。” 
  特斯蒂格从他的艾伯特亲王式上衣里掏出一只票夹,找了一张十盾纸币,一言不发地递给文森特。 
  “谢谢你,”文森特说。“你太好了。” 
  他沿着保养得很好的街道——街上整洁的小砖房雄辩地向他说明了安稳、舒适和悠闲——走回家去的时候,他哺响自语:“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是朋友的,有时候必然会有争吵。半年之内,我不想再看到特斯蒂格,不跟他讲话,不给他看我的画。” 
  他拐入德·博克家,想看看畅销的画究竟是什么样的,德·博克的防力究竟是什么,可是没有如愿。德·博克坐着,两脚翘在一张椅上,在看一本英国小说。 
  “喂,”他说,“我真感到无聊得很,没法画一根线条。技把椅子过来,谈谈天吧。现在抽雪茄恐怕太早了一点吧?听到什么新闻吗?” 
  “让我再看看你的油画,肯吗,德·博克?我想找找原因,为什么你的画卖得出去,而我的不行。” 
  “才华,老兄,才华,”德·博克说,懒洋洋地站起来。“那是天赋。你要求就有,要末就没有。我自己也没法告诉你天赋是什么,我尽画些不中用的东西。” 
  他拿来半打装着画框的油画,轻快地谈论着,文森特坐着,燃烧的眼睛盯牢那乏味的描绘和情趣。 
  “我的画比他好,”他对自己说。“我的画比他真实,深刻。我用一支木匠用的铅笔所表达的内容,要比他用整个油画箱所表达的来得多。他所表现的都显而易见。他在画完一切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表达出来。为什么人们给他赞美和金钱,而拒绝给我面包和咖啡的代价呢?” 
  文森将离去的时候,喃喃自语:“那屋里有一股消耗性的气氛。德·博克的单调和浮夸压抑着我。米勒说得对:‘与其拙劣地表达,倒不如保持沉默为好。’”“德·博克能够保持魅力和金钱。我则过着真实和困苦的生活。那并不是一条致人于死地的道路。” 
  他看到克里斯廷在用湿破布擦工作室的不泥板。一块黑手帕给住头发,汗珠在她脸上的痘疮疤里闪烁。 
  “你弄到钱了?”她问,从地板上抬头望着。 
  “对。十法郎。” 
  “有一个有钱的朋友多好呀,不是吗产“是的。这是我欠你的六法郎。” 
  西恩站起身来,用黑围布擦擦脸。 
  “现在你什么也不必给我,”她说。“在你兄弟寄钱来之前不必给我。四法郎对你来说是不够用的。” 
  “我能过得去,西恩。你需要钱。” 
  “你也需要呀。我告诉你我们该做点啥。我留在这儿,直到你收到你兄弟的信。我们就吃这十个法郎,就象是属于我们俩的。我能想办法比你多维持几天。” 
  “那摆姿势怎么办呢?我没钱付你呀。” 
  “你可以给我睡的和吃的。那还不够吗?这里很暖和,我不需要去干活,把自己弄得生病,我呆在这儿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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