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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飞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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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中型客船通常称为快船,满载旅客也只有四十位,终站是南京。
  三江船行拥有这种快船十艘之多,每天驶出一班,十天便可抵达南京。上行的日期,
如果一切顺利,二十天即可返抵武昌府,但有时会误期三五日。
  船沿途不上下旅客,直航南京。
  但沿途有些段江面有沙礁,不能夜航,而且有些重要的关卡需要查验,必须停泊接
受检查,不得不停泊度宿。
  第一天的宿站,预定是武昌县西面的三江口镇,一百七十里左右。可是,耽误了一
个时辰,到埠当然也得晚一个时辰了。
  三江口镇是检查站,北至黄州团风镇,南至七矾,东至武昌县城十里,所以要设关
卡检查。
  这里的武昌县,与武昌府城是两处地方两码子事,搞错了就弄不清东南西北啦!
  中舱是官舱,但这次乘住中舱的旅客没有一个是官。
  晁凌风便是十四名旅客中的一名。隔开的小舱内有四位稍为体面的旅客,他就是其
中之一,拥有一处稍整洁的床位,比前后舱的大统铺要好得多。
  十天旅程,彼此少不了客套一番互相请教姓名,沿途也好打招呼相互照应。
  午后,他闲来无事,倚坐在舱窗旁浏览江景。
  江面宽有四五里,浊浪滚滚,风浪不小,江上帆影片片,天空中水禽飞翔,两岸村
镇星罗棋布,一切皆显得安详静谧,船破水的声浪是有节拍性的,反而有安眠作用。
  后舱突然一阵乱,传出呼叫声。
  “船家,船家,快叫船医来。”有人将头伸出右舷的舱口,向后艄大叫:“有人得
了急病,快来哪!”
  叫声急迫,气大声粗。
  晁凌风正好倚窗外望,闻声将头伸出窗外,向后艄张望,无意中看到那人的后脑,
右耳后近发根的地方,长了一颗豆大的紫痣,如果不留心察看,不容易发现。
  要不是那人缠了青包头,边缘恰好位于痣上方,他也不会发现这颗痣。
  世间每个人都生有痣,毫不足怪。
  后舱一阵乱,不久,他听到两名船伙计从窗外的舷板经过。
  “真是见了鬼啦!”一名船夫大发牢骚:“好像冲了太岁一样,船没发航就闹事故,
弄得人心惶惶。现在又闹急症,竟然有人咬定是瘟疫,要靠岸,要将病人隔离送走,真
像是走了霉运哪!”
  “你少说两句,闭上你的乌鸦嘴好不好?”另一名船夫说:“一切有船主相当.你
想造谣吗?哼!”
  他心中有点不安,瘟疫?这可不是好玩的。五月天,时风时雨,时令不正,吃的江
水浑浊,闹时疫并非不可能的事。
  他的本能行动,是早作预防。
  他的腰囊盛了不少零碎法宝,平时拴在腰上,外面加长腰带掩住,小偷休想打他的
主意。
  瓷制的小葫芦中,盛有性质与行军散差不多的药丸,这是他的预防时疫、提神醒脑、
防呕止泻的万灵丹,救急保命的神药。
  用得着,是无价之宝;用不着,不值半文钱。
  不是他敏感,直觉中,他觉得同舱的三位同伴,似乎精神有点委顿,提不起精神,
迄今三个人都躺在床位上,半睡半醒显得无精打采,似乎真有一点不对劲。
  他吞下两颗丹九,未雨绸缪。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一连串怪梦打扰着他,他睡得很不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悠然醒来。
  舱中漆黑,他讶然挺身坐起,怎么天就黑了?怎么可能呢?
  舱窗是敞开的,他看到窗外的星光,本能地疾趋窗口向外张望。
  老天爷!船好像搁浅在岸上呢!
  岸上不远处,有一堆髯火在燃烧,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人,在篝火旁坐着聊天。
  “喂!大家起来看,船搁浅了。”他向邻床的旅客叫。没有回音,他心中一怔.到
了邻床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冷僵的尸体。
  “咦!死了?”他惊呼。
  四张床,除了他之外,有三具尸体。
  他机伶伶打一冷战,只感到心中发冷,不祥的预感震撼
  他警觉地收拾自己的包裹,悄然启开舱门,像幽灵似的在前后舱走动。
  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
  后艄的船夫,也没有一个活的。
  十二名船夫,船主和七名死在自己的舱房内,艄公死在舱房旁,后舱面摆了两个,
前舱面也有两具船夫的尸体。
  帆仍然张在桅上.被风吹得啪啪怪响,半搁在岸上的船身,也因之而不住摇晃。
  船右舷近船首处,船身内陷,船壳破裂,相当严重,可知定是发生了可怕的碰撞,
因而被人拉上岸来的。
  “真是瘟疫?”他悚然自问。
  他相当机警,慢慢定下心神,悄然到了后艄。厨中灶火犹温,他点起一枝松明,再
作一次仔细的检查。
  船主和另两名船夫,是被一种锋利而细小的匕首,割断了咽喉。可是,没有血流出,
行家一看便知,是人死了许久之后,故意用匕首刺割的。
  “咦!为何要故意布置凶杀的疑阵?”他喃喃自语,心中疑云大起。
  十二个船夫,一个不少。
  后舱原来有十名旅客,但只有八具尸体。中舱十四名旅客,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前
舱旅客十六名,十六具尸体一个也不少。
  连船夫带旅客,共有四十九具尸年。只有他一个人是活的,失踪了两名,可能是病
发时,失足掉下江去了。
  后舱的八具尸体中,没有那位有耳后有紫痣的人在内。
  疑云重重,这是怎么一回事?假使真是瘟疫摧毁了这艘走霉运的船,若么可能有三
具被死后割断咽喉的尸体?显然不合情理。
  他悄然下船,绕出两里外,在一处树林中换了一身青袍,藏好包裹和竹钩杖,手中
多了一把折扇,真像一位颇有气概的年轻儒士。
  黄火烧得旺,两个村夫打扮的人,可能为了壮胆,因此把簧火烧得旺旺地,都不敢
向岸分的船只张望,似乎害怕船上会突然出来冤鬼怨魂。
  一位村夫正在将枯枝往火上放,突然听到一声轻咳。
  “哎呀……”村夫吓得惊跳起来,接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晁凌风。
  “老天爷!你……你想吓死人吗?”另一位村夫拍拍胸口,脸都吓青了。
  “抱歉。”晁凌风背着手走近,用扇向身后一指:“在下从那边来,看到火光,一
时好奇,打扰两位啦!”
  “你是……”
  “过路的,那边不是有路吗?”
  “那是到黄石港的小径。”
  “在下是从黄石港来的。我这人有夜游的不良习惯,信步到了此地。哦!你们半夜
三更在这里……”
  “我们是前面三汊河村的人,奉村长所差,在这里看守出了祸事的船只。”村夫指
指远处的客船:“那艘船半夜三更,张满帆直往上游两里地的江礁上撞。恰好本村有两
艘渔船泊在岸旁,十几个人把船拖到此地来了。”
  “老天爷!船上全是死人。”另一名村夫说:“不知道到底遭了什么横祸飞灾。村
民已派人到县城报官。可真麻烦了。死了这许多人,怎么得了?”
  “哦!这里地属武昌吧?”
  “不,属大冶”
  “大冶?距武昌县的三江口巡检司有多远?”
  他心中又是一惊,怎么跑到大冶来了?
  船应该停靠三江口镇,度宿并接受关卡盘查呀!
  “这里往上到武昌县,足有四十里呢!”村夫不假思索地说。
  这是说:船并没在三江口巡检司接受检查。
  也是说:他整个下午昏睡至三更后。而这期间,船上的人死光了。
  他是唯一幸运活着的人,另有两位失踪。
  他是不可能如此昏睡的,除非……
  瘟疫!
  他曾经眼下预防的丹药。
  但既然是瘟疫,他怎么可能昏睡的?
  既然人都死了,谁割断死去已久的人的咽喉?用意何在?是谁割的?
  按他昏睡的情形估计,船上发现有人患病,是午后不久所发生的事,午膳通常在午
牌正末之间。
  他服药时,该已经是未牌初正之间的事。
  那么,他昏睡约在未牌正末之间。
  如果他估计正确,船上的人—一死去,该是申牌初的事了。
  船是如何航行的?三江口的巡哨部为何不加以拦截?除非是船黑夜偷越。
  再远航五十里才撞礁,可能吗?
  舵公一死,船一定会打旋、漂流、没落下帆甚至会翻覆。可是,船居然在人死光之
后,航行共百里以上。
  谁在驾驶?鬼?还是那失踪的两个人?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他想起前天谭家桥镇所发生的事故。
  太极堂!太极堂冲他而来的。
  全船五十二条人命。除了他之外,有五十一家的老少失去他们的亲人。
  “你们这些天诛地灭的畜生!”他仰天厉叫,声调完全走了样。
  “哎呀……你……你说什么?”两村夫惊跳起来大叫,像是见了鬼。
  “抱歉。”他心神一定:“我不是说你们。”
  “你……你没有毛病吧?”一名村夫问。
  “没有。哦!老乡,哪些人把船救起来的?”
  “我们村上的人,我也在场。”
  “很好,你亲眼看见船摇摇晃晃向礁上撞吗?”
  “不,是笔直往礁上撞的。”村夫直摇头:“这件事,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奇怪。
我们都是一辈子活在船上的人,怎样行船谁都有经验。这艘船的确是有人驾驶的,笔直
地斜向疾驶,冲向礁石航向稳定。可是,等我们抢救上岸时,船上没有一个活人,舵工
早就死僵了。老天爷!一定是冤魂在驾驶这艘船,不让尸体喂鱼鳖。菩萨保佑!我一想
起来就发抖,所以几乎被相公你的出现吓坏了。”
  “也许真是鬼魂。”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在冒冷汗:“在下也懂得驾船,死人是不会
把船斜向疾驶撞礁的。水流的速度相当猛,能保持顺流直漂已经难能可贵了。”
  “说得是呀!那时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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