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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i-沙粒+沙漏-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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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和的烛光悄悄地映照着床上沉睡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稍稍凹陷的眼窝,黯淡的面容,以及那眉心纠缠的结——虽浅浅淡淡,却始终难以舒展。
  容飞扬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着略微有些低烧的男人,专注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怜惜与眷恋之情,只可惜,他自己至今尚未发觉。
  今天下午的事,西门毓秀没有让宫中的任何一人知晓。当容飞扬抱着他经过绿洲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当下执意定要自行下地,拗不过他的容大少只得在临近宫门的一处暗角放下了怀中的人。说实在的,看他强提真气,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自己一起迈入宫门的时候容飞扬还真有点儿胆战心惊的感觉。门口那个多嘴的侍卫瞧见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事地问了几句,却被西门毓秀以淡淡的一句“没什么”给敷衍了过去,直至走进寻沙阁他才泄了气,冷不防一头栽倒下去,多亏容大少手疾眼快,要不然铁定摔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喂他吃完药,喝了点粥,再扶着他躺下,西门毓秀几乎是头一沾枕便立刻睡着了,从日落西山直到月上中天。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十分安稳,额上不停沁出薄薄的冷汗,内息亦未曾完全稳定,呼吸仍稍嫌急促,而那眉间的一道褶,更是令容大少觉得碍眼之至。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竟然奋不顾身地去救一个几天前才当面侮辱了自己的人——这种事若换作他容大少,幸灾乐祸、拍手叫好都来不及。而且,他又为何要极力隐瞒自己受伤的事?难道是怕在属下面前折了身为宫主的威风?不,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莫非是……容飞扬心头倏然一动,莫非他只是不想让人得知他受伤的原因?难道他只是……不愿让我因此而遭受宫中众人的冷遇与敌视……骤然握紧了双拳,容飞扬定定地注视着即使是睡着了也带有一股淡淡忧郁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以前从不曾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要去深思的事情。这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别人有没有事——容飞扬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如此疏忽,却替别人设想得那么周详的人。这个人……从来都不曾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只会悄悄地在一旁默默观望,静静守护。就算是受了伤,他也不愿显现出来——这个男人的温柔细心与深情关怀一直隐藏在清悠恬淡的表象底下,只有相处日久方能细细体会、慢慢领悟,恰如一坛陈年佳酿,通过时间的酝酿弥久愈醇。
  这一晚,容飞扬痴痴地凝望着床上男人的睡颜彻夜无眠,直至天明。
  西门毓秀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靠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容飞扬。
  “你醒了?”一见西门毓秀苏醒过来,一夜未曾合眼的容飞扬立刻抛开了睡意,凑上前去用手探了探他微凉的额头,露齿而笑。“总算不再发烧了。”
  “我……睡了多久?”西门毓秀微微侧首,不着痕迹地避开容飞扬的手,虚弱无力的声音略带沙哑。
  “大约八个时辰左右。”容飞扬轻轻缩手,温言相对。“毓秀,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替你去拿。”
  西门毓秀没有回答,只是稍带纳闷地瞥了一眼倚在床头望着自己的俊朗男子——他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看还是喝一点粥比较好,那个容易消化。”故意忽视了对方眸中一闪即逝的困惑与迷惘,容飞扬擅自替西门毓秀下了决断。“就这么决定,你的伤势必须好好休养才行,这段日子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必了。”隔了半晌,西门毓秀神色疲乏地道,“一点小伤,过几天自会痊愈,不敢有劳容少侠费心。”——这话说得相当客气,但语中的疏远之意亦是相当明显。
  “我不会走的。”容飞扬眼珠一转,好整以暇地道,“我这个人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这一点,想必毓秀你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吧?”
  “……”
  “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这儿每天看着你,直到你伤好了为止。”容飞扬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容拒绝。
  “你……当真?”西门毓秀以一种说不出是喜是悲是哀是乐的表情斜睨着容飞扬。
  “当然。”容飞扬极其严肃而又极其认真地保证。
  “……随便你吧。”累得没有气力与对方势在必得的强烈攻势相对抗,西门毓秀叹了口气,放弃了坚持。
  “这就好。”见对方终于松口,容飞扬甚为高兴地走向门口,“你好好躺着,我去替你拿粥,马上回来。”
  “等……”西门毓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打苏醒之后似乎有许多事情都跟以前不同了,一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居然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变得和颜悦色、亲切殷勤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虽然确定自己并非身处梦境,但无论什么事一旦过了火,反而会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了!”容大少刚跨出门槛,又将头转了回来,冲着西门毓秀嘻嘻笑道,“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所以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
  原来……西门毓秀乍然恍悟,门阖上的那一刹,他眼底写满了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容少侠,”待容飞扬将一锅热气腾腾的粥、几碟小菜和两副碗筷从厨房里端回来的时候,西门毓秀的神情早已恢复平静无波,再也不见丝毫动摇。此刻,他正斜倚在床头,身后是柔软的靠垫,嘴边搁着一勺容大少亲手递过来的白粥——当然这并非西门毓秀本意,而是容飞扬见他浑身无力,抬手举箸皆艰辛万分才执意如此。“我自己能……唔……”拒绝的话方始出口,冷不防被人趁机塞了一大口粥在嘴里,无可奈何之下,西门毓秀只得想方设法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去再说。
  “再吃一口吧。”一勺方罢,下一勺紧跟而至,瞧容大少的样子似乎喂得异常开心。
  西门毓秀默默睇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张开嘴,任由他一勺一勺地将粥送入自己口内。
  在安静平和的气氛中喂西门毓秀喝完粥,扶着他重新躺下后容飞扬才替自己盛了一碗,坐在桌边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西门毓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容飞扬,清泠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而柔和——这样的日子,偶尔过过倒也不错。
  “容少侠,”等容飞扬用餐完毕正抹着嘴的时候,西门毓秀提起了一件事。“今天的青鳞果叶还没吃吧?”
  “对呀!”听西门毓秀说起,容飞扬才突然想到。“我都忘了!毓秀,你不是说青鳞果叶对身体大有裨益么?我这就去多采几叶……”
  “容少侠,”西门毓秀以目阻止,解释道,“青鳞果叶虽好,但每日只能服食一叶,多吃反而对身体有害。”
  “这样啊……”容飞扬摸了摸头,“那就没办法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去一下石苑就回来。”说着,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去——谁教西门毓秀是个生活极为简朴的人,偌大的寻沙阁居然连个侍从的影子都看不见,而偏偏那青鳞果树又只长在石苑,所以容大少也只好多跑几回腿了。只不过,这一回他可完全是心甘情愿的,绝无一丝一毫勉强。
  取回青鳞果叶后容飞扬照例是先递到西门毓秀嘴边。这次西门毓秀不再推拒,二话不说张嘴便将叶子咀嚼着咽了下去,然后又一霎不霎地盯着容飞扬苦着脸把树叶一点一点地送进肚子——虽然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青鳞果叶,但天生怕苦的容飞扬依然觉得难以下咽,只是因为答应了对方,才不得已而食之。
  看着容大少终于把叶子全吃了下去,西门毓秀慢慢地将眸光对准他的眼睛:“容少侠,隔壁另有一间卧房,我看你也累了,不如上那儿稍稍休息一下可好?”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毓秀竟然还这么关心我——容飞扬一听,登时飘飘然得只差没飞起来,一张嘴乐得差点儿合不拢,不过他倒是没忘记床上的人还有伤在身。
  “这个……”他沉吟不决。
  “我也想再睡一会儿,”西门毓秀平静安然地道,“容少侠请放心,有什么事我自会唤你。”
  “那……好吧。”容飞扬想了想,昨天整晚没睡,的确也需要补个眠,他边走边回头叮咛,“有事一定要叫我。”
  “好。”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容飞扬方始放心离去,他没有瞧见门关上之时西门毓秀蓦然发白的脸。
  乒!砰!!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摔东西,才跟周公聊了没几句的容飞扬被一个巨大的声响所惊醒,发现声音来自隔壁之后,他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便冲了过去。
  自己方才放在床头的椅子已倾倒在地,床上的人正在不停地翻来滚去,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滚而落,原本已恢复些许颜色的脸庞此刻血气全无——明明痛苦得要死,床上的男人却仍是死命地咬着牙无论如何也不肯呻吟出声。
  偶然间转过头,吃力地睁开紧闭的双眸,西门毓秀惊讶地瞥见自打开房门便浑身僵硬、呼吸骤停的闯入者:“你怎么……”才说了三个字,便又忍不住地抓紧了被子,使力咬住嘴唇,一缕殷红的血丝立刻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你打翻了椅子。”望着满头大汗、竭力忍耐的男人,容飞扬阴沉着脸急速走上前去。
  “抱歉……我……没……注意……”已经痛得无暇他顾的西门毓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容飞扬一声不吭地用力撬开西门毓秀的牙关,将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痛了就咬这个。”
  “唔……不……”拼命地摇头试图将之甩开的西门毓秀在容飞扬强力的箝制之下无处可逃,再加上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楚令他的神智渐渐混沌,只知道使劲咬住嘴里的东西,拼尽所有的气力熬过这阵急阵缓的激痛。
  容飞扬的另一只手臂紧紧地搂着怀中止不住颤抖的男人,只恨自己不能够以身相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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