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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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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房顶跳下来,就在回廊上碰见吃完饭的龚致远,一边往温彦之小院走,一边向他打招呼:“哎哎,李侍卫回来了!屋顶都修好了,你找来那匠人,手艺可真好,我跟温兄在这儿看了一下午,好似在看杂耍,可有意思,他那功夫就同书里写的坊间高人一模一样。”

“什么什么?”李庚年一脚顿住,指着自己鼻头:“我找的匠人?”

龚致远眨眼睛:“是啊,那人说是你一早去找他来的,走的时候温兄要给钱,人家说你已经给过了。怎样,修那屋顶得多少钱?那般高人,想必挺贵罢?”

李庚年脸色越听脸色越难看,此事却和龚致远没关系,只能忍着口气,“嗯”了一声。下一刻,他快步走到后院提点了几个暗卫接替他手里的事,接着便打宅子出了门,直奔沈府而去。



沈府落成于商市河口向内的巷子中,算是闹中取静。行人在外走过一炷香,不过觉得是寻常街墙,需得经人一说,才能知晓还没走尽沈府的院墙。沈府在外面瞧不出山水,便似一片民居似的,可若是化作一只鸟,飞在半空便能看见,河口往北数里地上,家宅大院七八进,月门照壁俨然齐整,并跨院、回廊、楼台等十余处,其中是雅致非常。

李庚年当然不是来看风景的,只在门房处道明来意,说要见沈游方。

门房颇为为难,道:“今日赶上初十,东家早间就出去查账了,现下还没回呢。下午间回来个随从,说东家还在码头,不会回来晚膳,现下若是用膳,估摸着是在码头那边的月山楼罢。”

李庚年得了此信,根本不耽搁,转身便走。不多时候,人到了码头上,眼看内海河口十八桩子码头皆是物流繁杂,虽已黄昏却还人声鼎沸,往清净处瞧去,往来行商间,一栋精致阁楼亭亭雅立,西朝内海,大门上牌匾上书“月山”二字。

李庚年打了大门进去,堂生客气迎上来,他四下看了一眼,并不见沈游方的身影,便问:“你们东家沈公子,可在此处?”

堂生略为难:“在是在,可爷您也知道,东家用膳最忌讳搅扰,不如爷您在下面等等,小的给爷倒杯水稍候?”

李庚年心里有气,如何等得,只摆了摆手:“你且说他何在,我自去寻他。”

堂生眼瞧来者剑袖黑袍,还捏了把剑,状似不是他能惹,便抖着手朝二楼一指,徐徐让开了。李庚年走到那指点的雅间前,伸手便推开门,两步跨进去:“沈游方!”

雅间很大,回环彩壁,摆设古朴,里面只沈游方一个人,面前摆着一桌子菜,静悄悄的。此时李庚年忽而闯进来,他愣了愣,随即放下了手里的筷箸,拾起方巾略略点嘴角:“什么风,把李侍卫刮来了。我当昨夜之后,李侍卫是再不愿登我沈府的门了。”

李庚年不啰嗦,将手里的剑往桌上一放,坐在他对面:“你究竟什么意思?”

沈游方笑:“沈某不知李侍卫何意。”

“那匠人,修屋子的。”李庚年心里觉得很屈辱,脸也有些红,“我李庚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赖沈公子替我收拾烂摊子,你且说那修葺银钱多少,我尽数补给你,只当两不相欠。”

沈游方正待说话,却又有人敲了两下门,推进来,是方才那堂生,此时望了李庚年一眼,颤巍巍道:“东家,小的——”

“无妨。”沈游方淡然道,“你添一副碗筷上来罢了,我瞧李侍卫也不像是用过饭的模样,不如一起将就则个。”

堂生连连答应着跑下去了。

“哎回来——哎,”李庚年叫不答应那堂生,转头莫名其妙看着沈游方,“我说沈公子,谁要跟你一起吃饭!我只是来给你工匠钱的!”

“有意思,”沈游方笑着把面前的蒸笼往前推了推,言辞切切道:“从来沈府登门之人都是要钱居多,偏偏只有李侍卫揣着钱送来,沈某很感动。”

一股糅杂面肉的香气飘来,李庚年垂首盯着面前蒸笼里的大包子,咽了口水,沉住气道:“沈公子,你这究竟是甚么意思?”

沈游方以为他是说那修葺匠人之事,便轻笑了一声,“那匠人不过是沈府的家匠罢了,昨夜之事,沈某亦有一份责任,岂能皆由李侍卫担干系。”

“不止是匠人,我是说昨夜!”李庚年手握在剑上,面色发冷,“你是几时查到那事的,我不管,可今后你若再敢提一次,我定要削了你脑袋。”

沈游方抬起头来看着他,勾起唇角,此时又有人敲门,正是方才的堂生将一副碗筷添了上来,又关上门出去了。

气氛还是有些剑拔弩张,可沈游方瞧着眼前目若冰山的李庚年,却是自在地端起碗来舀了汤,再递到他面前:“近几年想削了我脑袋的人也不少了,尚未有成功的,此时也不多你一个。先喝汤罢,虽则是粗制饭食不比宫中,可凉了更不好。”

李庚年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气态怄得腹痛,推开那碗道:“不喝!你先说那匠人多少钱!我补给你!”

沈游方凉凉笑了笑,“你一年俸禄才多少,京郊堂子里的孤婴没少接济过,又喜欢替齐政做身后善事,现在身上能有多少钱,还是算了吧。”

一声铮鸣,李庚年手中之剑登时出鞘三寸,“你找死?”

这模样,让沈游方更笑出来,“沈某做生意喜欢知根知底,反正治水案的相关人等都已查了,查一查你也不甚难。不过,”他瘪了瘪嘴,“你倒也是乏善可陈,想必半辈子都困在公主府里,光是讨好齐政就耗尽力气了罢。”

李庚年勉力压着手里的剑,冷笑了一声:“怎么?没人讨好你,你嫉妒了?”

“嫉妒?”沈游方静静地平视着他:“大半个胥州城等着我操持,十八桩子码头万事由我落印,便是你家皇上治下的漕运,也要我点过头才能放行。活人的事都顾不过来,我何尝有那闲工夫,要去同死人置气。”

“镇军侯乃是天家皇族,”李庚年咬着牙根,“沈游方,你嘴里放尊重些!”

沈游方笑着往后靠:“行,行,你尊重他,尊重到他临死了,不也还是一个人么。”

此言仿若一记耳光扇上李庚年的脸,将他整个人都打蒙了,脑中嗡嗡作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游方脸上笑意渐渐收起,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凉了:“瞧瞧,说到底,齐政不是你的痛处。齐政的死,才是你的痛处。”

李庚年面若冰霜,眉梢颤抖着收剑起身,“别以为你靠了治水案,有几个钱,我就不敢动你。我今日不想同你浑扯,明日你将那匠人的出账送到刘侍郎府上,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现在倒是做出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了,还作势要走。”沈游方依然是那副欠揍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就像在看戏,“你不是要拔剑砍我么,方才不还挺凶么?那人都不在了,你这么折腾有意思?谁瞧得见?早知如此,那当初齐政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

“闭嘴!”李庚年瞬间转身拔出剑,剑锋直直指着沈游方,一双眼睛像是封了千里寒夜里的雪水,是悲亦是怒:“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可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沈游方好整以暇看着他:“杀了我,就能改变事实?杀了我,你懦弱,也还是那么懦弱,你没用,也还是那么没用。齐政比你好多了,人家敢作敢为,公主独子,天家宠溺,为了你竟然二十年都不近声色,他多喜欢你啊,怎么?你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他?不敢喜欢他?还是你怕喜欢他?”

他说到这里,还更讨打地往剑尖凑了凑,脸上的笑尽是玩味:“不如你说给我听听,齐政死之前都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质问你,为何到死都不能喜欢他?”

李庚年翻手将剑比上他颈间,剑锋倏地划破了沈游方的肩线,戾声道:“沈游方,你先管好自己罢。”

下一刻,堂下只闻二楼传来金戈之声。

☆、第52章 【你才是张公子的妹妹】

寒月初升,丝丝夜风穿着堂子,把空气带的更凉下一层。

温彦之敛着袍子,守在花厅桌边看齐昱吃饭,神色严肃,手里捏着软碳。但凡齐昱要挑菜捡肉时,他便非常及时地咳上一声。

齐昱笑睨着他:“你是招了寒气?嗓子不舒服,就喝口水润润。”说着就想把酱香毛菜蒙混开去。

温彦之也不咳了,话不多说,板着脸,提笔就刷刷刷记下来。

“停停停!”齐昱连忙止了筷子,夹起毛菜:“不就是一口菜。”然后苦着口,将一簇毛菜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吞下。

温彦之点点头,遂把他才说这句也给记下来了。

齐昱:“……?”吃都吃了,还记?

——这才好了几日啊……

——都已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为何还是逃不过这支笔?

真是金银不动其本乃为史,色授魂销估计也不能动其本。大约,这就是,朕的命。

齐昱叹了口气,默默握着勺子喝汤,唇角勾着丝苦笑。温彦之垂头放下软碳,看他那笑中含憋的模样,不禁一瞬莞尔,笑意浸染进眼角温和的线条,若水般消逝。待齐昱再抬起头来看他,却还是见其一副肃穆脸容,刚正不阿地盯着自己,不由,心底给自己掬了把泪。

温彦之好似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皇上,治水之事……当真只有沈游方可用?”

齐昱手里一顿,挑眉看着他,“为何如此问?”

温彦之垂着眼睛道:“朝廷之事落到商贾之中,原本是互助互利,可昨夜……微臣总觉得,李侍卫,是不是被欺负了?”今早李侍卫神色,明明很委屈。

或然是沈游方心觉凌驾朝廷之上,行事已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李庚年效命御前,同他动手就是同天子动手,就算伸手打朝廷的脸,亦没有打得如此干脆的,沈游方真是大不敬。

齐昱抬手摸摸他脑袋,笑道:“他们习武之人,有些打闹亦是常事,李庚年也没受伤,你担心甚么。何况是朕的屋顶被拆了,你怎就没想着心疼朕?”

“李侍卫是御前侍卫,朝廷命官,”温彦之字字铿锵道,“皇上也应有所表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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