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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好看地道:“不对称……要不你再咬一口?”
裴枢眼一翻。
这回真气晕过去了。
……
上元城外,原本和三县有一道互不干扰的隔离带,从昨晚开始,那里开始慢慢聚集了很多人,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翘首望着前方雄城。
很多人眼中闪着期待和兴奋,更多的人却是犹疑和不确定。
人群最前头,几个老头子也在窃窃私议。
“老常,你这样做真的合适么?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以让百姓亲眼见证女王的勇毅和爱民,可这么劳师动众,万一女王没能救出人来,甚至自己搞得很狼狈,那便再也下不了台了!”大贤者瞿缇,此刻依旧在担忧。
常方捋着胡须,斜睨他一眼。
“老夫关于女王的判断,什么时候错过?老夫要是错了一次,你瞿缇现会在这玳瑁?”
“真不知道你对女王哪来这么大的信心!”瞿缇跌足,“罢,罢,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你老人家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让人去通知百姓,现在人越来越多,这要人万一出不来,看你怎么收场!”
“出得来的,”常方只捋须微笑,“要不要咱们再赌一场?”
“赌就赌,不信这次还输了。”瞿缇看看对面雄城,实在不敢相信女王这种身份,能公然孤身进出。
明晏安若让她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出一趟,岂不是不战而败?
“上次你赌输了,就随我来了玳瑁,这次再输了,不仅要赔钱,以后也别离开女王了。”
“哼。”瞿缇给他一个老大白眼。
身后,百姓越聚越多,人人都有一份好奇。上元号称铁城,多少年来统治三县的人物换了一批又一批,也没谁能顺利公然进入上元,甚至还把人质完完整整救出来的。百姓们一开始得了通知的时候,都不大相信,一不信女王真的为一个女官,便孤身亲自入敌营救人;二不信女王孤身入上元,真能在三十万军民之中,在明晏安的滔天敌意和阻碍里,把人救出。
所以百姓忍着寒冷,下了雪也在城外等,与其说等着女王,还不如说等着见证奇迹,等待一个希望。
人群也在窃窃私语。
“你们说,女王能把人救出来吗?”
“得了吧,能自己安安全全出来,我就要五体投地了,救人?当三十万军民是死人吗?当明晏安是死人吗?”
“也是,那咱们就赌她能不能完整出来?”
“别赌了,一赔十,没人买她赢!”
……
上元王宫。
锦衣人让人把裴枢送去休息,自己在前厅喝茶休息,这里是靠近凝雪阁的另一座空着的宫殿,他既然住在凝雪阁,那肯定第一时间内,将凝雪阁每块土地都翻过,一条暗道什么的,转眼就掌握了。
不出片刻,明晏安匆匆赶来,神情颇有些气急败坏。未及寒暄开口就问:“先生何以负我!”
锦衣人瞥他一眼,“别说得好像你是我情人一样。”
明晏安脸色红了又白,怒道:“小王为先生提供了无数便利,又信了先生,昨夜令所有卫士都不许靠近凝雪阁附近,连凝雪阁被毁,都无人前来干扰。结果先生却没能拿下他们!”
“我有答应你要拿下他们么?”锦衣人施施然道,“我只说,我感兴趣会出手而已。”他指指门外,毫无客人自觉地道,“我要补觉,快点走路。另外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有点机会,再不去,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明晏安怒极,转身就走,正想着如何将这个厚脸皮赶走,便听他淡淡道:“要我说,她来让她来,清风过山岗。来不来是一回事,来了之后,能不能站稳,又是一回事。”
明晏安心中一动,忍不住转身,“先生的意思,将来您还会……”
“看她有没有本事再进来再说吧,不然你现在也不甘心呐。”锦衣人舒舒服服抱着他的嫩黄枕头躺了下去,“她倒是真的引起我兴趣呢……”
他唇角一勾,几分感兴趣的笑容,心想那几个人确实有意思,玩够了也可以送份礼补偿补偿。
唉,谁叫他这么善良,看不得有缘无分你猜我猜的苦情戏呢……
明晏安悻悻跨出门槛,想了想,终究摇了摇头。
怎能令她鹊巢鸠占?怎么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外人身上?
一旦让她占据上元宫,锦衣人又没能驱逐她,自己岂不是彻底失败?
无论如何,哪怕全城上阵,也要把景横波,阻挡在上元城墙之外!
……
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愿你永葆青春安乐
景横波由穆先生搀扶着上了井,又将那尸首吊了上来,虽然带着不方便,那尸体又一片狼藉,但两人都没说就此将其抛下。
景横波还要自己背,穆先生拦住了,从废墟里扯出些帐幔,将尸首裹了,自己背着。
他走出几步,正看见晨曦初露,今日多云,阴沉欲雪,云朵一块一块,呈现青灰的瓦色,日光暗沉沉地从云朵背后透出,仿佛给那些纵横经纬之间,勾勒一层淡淡金线。
穆先生忽然一怔,想了想,将尸首往下一放,猛然又跳下了井。
景横波不明所以,但仍满怀希冀地扑过去,她相信穆先生肯定不会做无聊的事,必定有什么线索。
穆先生跳下井,不再以手掌摸索,而是一块一块拍那些看起来很小,根本不可能够人通过的石块。
终于在一人半高处,他拍开了那个通道。
穆先生一喜,随即发现通道中无人,通道确实极小,像是必要的时候,用来平衡水位的水道,人绝对钻不进去。
人只能躺着进去,但问题来了,谁能呆在这样的洞内拉人进去?
他怔了半晌,升起的希望又破灭,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这难受不是为裴枢,他们没交情,是为了景横波。
绝望后兴起希望再破灭,那滋味比绝望还难受。
他慢慢上井,不敢面对景横波充满希冀的目光,景横波却立即从他脸色上知道了答案,深吸一口气,道:“走吧。”
穆先生从背后看着她垮下的双肩,只想狠狠扳住她,拉她入怀,告诉她没有关系最起码有我在。
手伸出一半,身前的她不回头。
他的手,最终只虚虚握了一掌淡淡的阳光。
而身前的她,迎着日光,步子已经恢复平静,似要走进那般永恒的亮里去。
……
两人离开后,又一条人影飘了过来,和穆先生一模一样的装束。
他坐在树上,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掠去的背影,眼神里,有种无奈的苍茫。
随即他低头看看底下的井,也纵身跳入。
他也在污秽的井底找了一圈,思考了一阵后,也开始一块一块拍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凸石,打开了那个通道。
之后他将手伸进通道,再拿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手上,带血的泥土。
他目光一闪,不死心地继续摸,又取出一截链子,抖直了一点点地探,不顾洞内泥土污秽,脏了他一尘不染的衣袖。
片刻后他又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黄铜卡扣,是裴枢手腕上用来扣住护腕的,先前他一阵大怒猛捶,再被锦衣人一路倒拖出洞时,卡扣掉落。
他眼底光芒一亮。
……
天将亮的时候,孟破天和紫蕊已经站在玳瑁王宫外的一条隐蔽巷子内。
孟破天果然很有办法,她熟悉玳瑁王宫道路,甚至认识几个太监,借助他们掩护,换穿了太监衣裳,偷偷潜出了王宫。
当然,这也是景横波判断正确的结果,她们离开的时候,宫内御林军都还没出动,正是最安全的时候。
“你就在这里等着。”孟破天嘱咐紫蕊一句,紧了紧腰带,拔出双刀,转身向回走。
“你去哪里?”紫蕊愕然叫住她。
孟破天回头,一笑,晨曦里她笑容坚决,眼眸里似有什么,在晶亮地闪。
“我要回去,找那个人。”她慢吞吞地道。
紫蕊立即明白她说的是谁,冲出来拉住她,“你疯了,你这是去送死!”
她心急如焚,死死扯住孟破天衣袖——女王让孟破天送她出来是假,想要孟破天别冲动是真,谁知道这丫头性子如此倔烈,遵守诺言把人送出来,再回去!
“你知道吗?”孟破天不理她,看天,“在那棺材里,我和裴枢……我们……”
紫蕊更加惊诧地瞪大眼睛——不是吧?真的?那样也可以?
“我们……”孟破天终究说不出来,末了咬咬牙道,“反正,在我看来,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紫蕊却以为真有了那事,愕然半晌,心里也不禁为她疼痛起来,却依旧不肯放手,“那你更不能去了。少帅……少帅已经……你不是那个人对手!你会死的!”
孟破天哈哈一笑,双刀一挥,道:“江湖人,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想死却不敢死。”
她落刀,斩断了自己的衣袖,笑道:“这可不是割袍断义。”
紫蕊看着她红着眼睛的微笑,只觉这一刀割的是心。
“既然认为是他的人了,那么,生一起,死一起,死在同一人手上,也算全了彼此恩义。”孟破天双刀一挥,“走咯。”
紫蕊哽咽得不能说话,紧紧跟着,决定陪她一起。
孟破天给她跟了几步,转身,刀敲了敲墙壁,不耐烦地道:“你们女人就是婆婆妈妈,我为我夫求死,你跟去算哪门的事?你站住,我有话要你转告女王。”她示意紫蕊附耳过来,低声道,“明晏安每天必须服食万寿丸,三天不吃,就得满地乱滚。”
紫蕊正想问万寿丸是什么,就见她撇撇嘴,“你们女王不是智慧无双么?不是天下第一么?万寿丸是什么,她那么厉害,一定知道的咯。”
紫蕊无语,没想到刚才还慨然赴死的女汉子,一转眼就成了小肚鸡肠小女人。
“这个消息送给她,算是我报过她救命之恩了。孟破天这辈子恩怨俱尽,正是痛快恩仇的好时候。”孟破天似乎心情好了很多,吹个口哨,将双刀往肩上一架,转身就走。
紫蕊扶着墙,忍着哽咽,模糊的视线里,转身离去的少女,乌发和衣袖同飞,飞扬的长发襟袖间,渐渐起了一片碎雪苍茫。
她抬起头,鼻尖一凉。
下雪了。
又一年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