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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阙显阳有什么理由生气?
最该生气的人是她啊!
是他的出现、介入,逼得她必须用另一个身分活着,连跟亲生妈见面都得偷偷摸摸,不能光明正大。
打开纱门,妈就躺在榻榻米上,病虚的容颜让人担心。
「妈。」在门口脱了拖鞋,芮允凡跪着前进,捱到妈身边,握着妈发热的手。「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何秋影虚弱地开口。「我没事。」
「都躺在病床上了,还说没事!」
「我只是小感冒。」 「小感冒也得医啊!而且你的气色不大好。」芮允凡伸手探向妈的额头。
没发烧,但她仍是不放心。「是小感冒也得让医生看看,病才会好。」
「我看过医生,也拿了药。」何秋影指指身边的药包给芮允凡看。「是宇昂带我去看医生的。」
听到阙家的人,芮允凡便浑身不自在。
她仓皇站起来。「我去厨房煮些稀饭,你空腹吃药对身体不好。」她急着避开阙家的一切。
何秋影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盼盼,这么多年了,你仍然不能原谅显阳,坦然面对你们之间的事吗?」
「妈,你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我说过了我不想与阙家的人再有任何牵扯,与阙显阳有关系的人是盼盼,不是芮允凡。」为了切断与阙显阳的关系,她可以一辈子不承认自己是盼盼,而当允凡的替身。
何秋影紧抿着嘴,闭口不语。
「妈,你不要这个样子。」芮允凡跪回妈身边。「你为什么要逼我去面对我不愿面对的事呢?」
这一次,何秋影闭上双眼,不想再理女儿。
有一度,芮允凡以为妈是气绝,不再理她了;但,当她看见沿着妈眼角流下的眼泪时,她才明白妈的心思。
对她,妈多是不舍的;但,这样的不舍敌不过阙显阳与妈十几年的感情;相较于她,妈与阙显阳显然是亲近一些。
何秋影的病况愈来愈严重,入冬以来最冷的那一天,甚至还被送进急诊室急救。
当芮允凡匆忙赶到时,阙家的人除了阙显阳之外,全都到齐了。
芮允凡没出面跟阙家的人寒喧,只在得知妈病危时,垮下脸在心里怨怪阙显阳的冷情无心。
妈都病重了,他还狠得下心不来探病:偏偏,妈最在意、最想看的人却是阙显阳,只有阙显阳才能医好妈的心病。
浑帐!他凭什么这么做?
是,她是得罪了他、是骗了他,那又如何?与他有怨的人是她芮允凡,跟妈一点干系也没有,为什么他要迁怒于妈?
芮允凡累积了十七年的怨气,一口气全爆发出来。
她忘了恐惧、忘了害怕,跟阙家人要了阙显阳住处地址后,拦下计程车,一路狂飙到阙显阳的住所。
她按了十几分钟的电铃,都没人应门,又用手机Call他,也没回应,最后她打了电话到「景阳工作坊」去,是阙显阳的合伙人接的电话。
他说,阙显阳应该在家赶设计图。
应该!什么是应该?
若应该等于事实,那她现在就不会抖缩着身子待在这吹冷风。
该死的!阙显阳是去哪了?
芮允凡等到脚酸,捱着墙角坐下,整个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阙显阳终于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到缩在门前的芮允凡。
她来做什么?阙显阳皱着眉,心中的愤怒慢慢聚拢。
不管她来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他不想当个傻子,再去惹何家的人。
漠然的拿出钥匙,阙显阳迳自开了门。
一直眯着眼打盹的芮允凡听到细碎的声音,叮叮咚咚的——
她霍地张开眼,侧过头往上一瞧,正好看见阙显阳要进门。
「等一等。」她叫了出来,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我有话告诉你。」
问题是,阙显阳没兴趣听。他的动作没稍做停歇,身子闪进门内。
「妈住院了。」芮允凡急急的说明。
而回应她的却是「碰」的一记关门声——
阙显阳把门甩上,落锁,徒留芮允凡一个人张口结舌的瞪着门板。
是啊,他原来就是个冷情的人,十七年前,他都能不顾她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孩子,狠心地弃她于大街之上,而今,他又怎么会为了她妈的病而心软。
然而——他的狠心,躺在病床上的妈并不知情,妈还眼巴巴的盼着他去探望。
强压抑住心中的不满,芮允凡又去按电铃。
她跟阙显阳算是杠上了!
阙显阳脱掉风衣,冲了杯热呼呼的咖啡捧在掌心暖手,卓立的身影就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今天寒流来袭,台北的最低温只有七度。
听说昨晚就连阳明山上都下雪了,那意味着接下来的这几天都会是寒冷的天气。
寒冷的天气——
阙显阳的眼睛下意识的瞥往楼下,一直等待那抹娇小的身影走出大厦,从此以后远离他的世界。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等到。
莫非——她人还在门外!
阙显阳的心霍地一紧,连忙看向大门。
心里有股冲动想打开门,让芮允凡进来;但,先前她抵死不承认自己就是盼盼,甚至连同她妈一起设计骗他的景象跃进脑海;那一幂幕的记忆一次次的提醒他曾经有多难堪,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他说过他不再插手理会何家的事,不再将何盼盼的事摆在他心中,所以何盼盼是死是活、是冷是热与他无关。
阙显阳强逼自己坐回桌前画稿,藉由画稿将盼盼的身影逼出脑海之外。在心乱如麻的情况下,这样的坚持与伪装竟也足足撑了三个钟头之久。
他抬眼看看时间,挂钟上指着子夜十一点。都十一点了,按理来说,她该走了吧。
阙显阳披上外套,打算外出觅食。
睡眼迷蒙里,芮允凡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阙显阳。
阙显阳跨出门槛,意外的对上芮允凡的脸。
她还在!
阙显阳讶异她的毅力,且不情愿的承认当他看到允凡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里的确添了份不舍;而有了不舍之情之后,再怎么强硬的心也软了大半。
他蹲下身子,对上允凡的视线,柔声地问她:「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妈病了。」她因冻僵,嘴皮有点发抖;那样子像极了她三岁时的可怜模样。阙显阳看了于心不忍,伸手抱着允凡进屋,又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暖身子。
芮允凡捧着热茶却不喝,急切的对他说:「妈想见你。」
「我知道了。」他冷淡地回应。
「那你什么时候去看她?」芮允凡又问。
阙显阳却闭口不答。让她进屋是不忍心看她在外头吹风受凉,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得寸进尺的要求他原谅她们的恶意欺瞒。
见他不语,允凡急急的开口说对不起。「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很抱歉,可是出主意瞒你的人是我,妈她刚开始并不想骗你。」
「可到最后,她还是骗了我不是吗?」
「那是因为她拗不过我的要求。」芮允凡捧着热茶,手有些发抖,面对阙显阳,她仍是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妈嘴理虽不说,但我知道她很在乎你。」芮允凡尽力去陈述一件单纯的事实,不让自己的情绪参杂其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阙显阳点了烟,有点不耐烦了。他让她进来不是要听她说些言不及义的事。
她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抱歉,除了要他去见她妈之外,就没别的话好说了吗?她甚至不提当年,且以这种方式再一次地向他表示她根本就不想与他有任何关连;既是如此,她又何必来找他呢?
阙显阳的心情陡地变得恶劣、悒郁。
「你能不能答应我去见妈一面?」芮允凡再一次提出她的来意。
阙显阳吐出一圈圈的烟雾,将阴郁的情绪掩在白雾里。
良久之后才捻熄烟草,转过身来面对芮允凡。
他直勾勾的眼望着她的眼瞳,深入灵魂。他问她:「你凭什么要求我这么做?」
「你向来敬她如母不是吗?」
「哼。」阙显阳口中逸出一声嗤笑。「我也记得你态度坚决的并不想与我有任何关系。」
听到阙显阳提到她,芮允凡身子一凛,有了惧意。
「这事跟我没关系。」她压抑心里的恐惧,抬头挺胸地佯装坚强,要他别将她的事扯出来。
「跟你没关系?」阙显阳的眼神转沉。「我以为我之所以会跟你们何家扯在一块,全是因为你的关系;十七年前,你若没出现,我这十七年来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你之所以活得痛苦,那是因为你弄丢了我。」
「而你真丢了吗?」阙显阳咬牙切齿地攫住芮允凡发抖的手臂。「没有,你根本就没走失,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跟何家有联络,只有我像个傻子似的,拚命找寻你的行踪。」
只有他像个傻子似的,偷偷的将她放在心里藏着,不敢一日或忘,深怕一忘了盼盼,盼盼就真的灭绝在人世间,从此没人记得有个叫何盼盼的女孩曾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不是一直跟何家有联络;我是真走丢了,我甚至还晕倒在大街上,当年要不是我养父母救了我,我早死在街头了。
阙显阳,你口口声声的指责我骗了你、对不起你,但你为什么不扪心自问,问看看当年要不是你的恶意遗弃,我跟我妈会有这样的下场吗?」说到激动处,芮允凡提起衣袖抹泪。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错失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曾是个自闭儿?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使自己相信这世上有人爱我?你知不知道我找回亲生妈,却得知父亲已死时,我心里是多么恨你?!
我恨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不用隐身于另一个身世;要不是你,我不会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了十几年却一点都不知情。阙显阳,你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