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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舒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自私又龌龊，还异常的幼稚。孙海涛劝过我好多次，让我更坦白一些面对你，可我不听。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那么做，你绝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和我在一起，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答应。我不想再做那样没有希望的等待，那样从初一开始就一直在做的等待。我以为自己选了一条又快又正确的路，却没想到那条路引领我们上了一座山涧上的木板桥，破烂腐败，让每个踏上它的人都走的心惊胆战，在前进和后退之间踯躅不以。无法决定只有站在原地，却不知道那才是最危险的。’
张小舒重新抬起眼睫，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曲航和深沉凝重的赵衡，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勇敢坚强，‘衡衡，你来选吧，用你自己的心来选。三个人的感情没有两全其美，如果，你今天对我只是同情和责任，那就离开我，不用理会我是不是会伤心；如果不仅仅如此，那你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想着别人，把我扔在一边。’
赵衡静静的站立，他的瞳孔好像失去了焦距，没人能看出他究竟在望向何处。他持续的沉默着，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催促，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早就应该出现的答案。终于，赵衡深邃的眼睛里闪动出了决然的光亮，如此的明亮，驱散了长久的混沌，整个人清爽而坚定。他走到张小舒的身旁，蹲下去拉住他的手，‘张小舒，你不是自私龌龊，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只是太过执着。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又怎会告诉我们这些事，你清楚地看到我绝不会主动离开你，你清楚地看到我每天都彷徨压抑。你是在为我考虑，想让我不再痛苦下去，你总是为我考虑，为我这么一个不了解感情的人考虑。而我，好像除了那时候答应和你在一起之外，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从没让你得到真正的快乐。张小舒，’赵衡温和诚挚的凝视着张小舒的眼睛，那里已经是水光闪动了，‘谢谢你一直爱我，真的谢谢你。我最初和你在一起，的确是因为一种愧疚和怜惜，我那时不太懂所谓的爱，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你笑着的样子，我还以为只要关心照顾到你的生活就可以让你忘记伤痛，让你开心幸福。可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这段感情不管是不是由怜悯开始，时至今日，那早就不仅仅是怜悯了，你就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一种温暖的存在。现在想想，其实长久以来，并不是我在照顾着你，而是你在支持着我，在我难过，失落，软弱，彷徨的时候，用微笑默默的支持包容。’赵衡伸手擦掉张小舒脸颊上的泪珠，‘别傻了，我不值得你掉眼泪。因为我给不了你全部的爱。张小舒，我试过了，一次又一次，我躲闪过，逃避过，我下了无数的决心放弃，可是不行。于是我懦弱的想让时间来帮我的忙，是不是有效我不知道，但今天的事让我明白，那样的做法太过残忍，也许等不到忘记，就会把所有人逼得疯掉。张小舒，我，我必须坦白的说，我实在没办法，曲航他对于我就像是种咒语，不管我怎样努力，我还是逃不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纯粹的感情。所以，我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心意，对不起还是让你伤心难过，对不起又对你说了这三个字。’赵衡又握了一下张小舒的手，站起身，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微微颤抖的眼睫，走到曲航身边。
曲航望着赵衡的眼睛良久，忽然后退一步，开口时快速而慌乱，‘赵衡，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知道了。所以，你不用说了。’
‘曲航，’赵衡毫不容情的上前一步，‘还是得说啊！过了今晚，也许我又会失去勇气，到时一切又将是回到原点，每个人都迷惑痛苦，所以还是说清楚的好。’
‘说！有什么好说的！’曲航对着赵衡失控的大喊，今天他实在憋闷的太久，太需要发泄了，‘你不就是想说，你现在心里也放不下张小舒，你没法再谈感情了嘛！我都说了知道，清楚，明白！你干嘛一定要说！你以为我曲航是什么人！你又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拒绝我，我还非对你死缠烂打，纠缠不清！你做梦！你愿意孤家寡人一个人待着，你就一边儿待着去，我要是再理你我就不是曲航！’说着他就要冲出亭子，赵衡一把拉住他，‘曲航，你冷静点。’
‘冷静！’曲航用力推开赵衡，‘今天晚上，听了这么多的事之后你叫我冷静！赵衡，我没你那么冷血，我没法冷静！’
‘曲航，’赵衡叹气，伸手抓住曲航的肩膀，‘其实我想说，我从接受张小舒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失去爱你的权利了。’曲航惊讶的望着赵衡，紧绷着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下来。赵衡感觉到曲航在慢慢平静，就轻轻放开他。
‘曲航，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清楚这一点，我才一再的叫自己避开你，虽然做得实在是笨拙而且拖泥带水。而对于你的表白，我能说得也只有谢谢，诚实的说，我根本没有让你快乐的自信和勇气。曲航，你说的对，我现在放不下张小舒。你知道吗？我经常觉得奇怪，你平日里那么粗心大意，可为什么总能一眼就看出我所有想说的话？我们错过了六年，那六年并不是日历上的纸，可以轻易的撕掉，丢弃。这一段日子，我们三个都不快乐，就是因为我左右摇摆，没有决断，现在的情形也是一样。我想，如果我没办法彻底的放下一切过往，重新开始，就永远没有带给爱我的人幸福的资格，也将失去拥有幸福的资格。不仅仅这样，我还会一再的绊住你们的脚步，让你们陷在这个泥潭里，永远摆脱不掉。因为我的原因，带给三个人痛苦，这对你们都太残忍，太不公平。虽然现在才意识到有点晚，不过还好我总算明白了。’赵衡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曲航和张小舒的目光虽然有着痛楚，但却坚定而坦荡，‘你们两个人都应该离开我，去寻找一份专属于自己的快乐。而这就是现在的我可以做出的最好的选择，放手。’
41．
曲航在其后的几个月里很少看见赵衡，就是偶然的在宿舍楼门口或是校园的路上见面，也只是淡淡地点头，一言不发，彼此走开。至于张小舒，他们开始时是不无尴尬的，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直到有一天曲航在晚上经过篮球场，看到张小舒正一个人在那里投篮，他站在三分线上，因为没有灯光，几乎是完全的凭借感觉将球抛了出去，空心入网。曲航不由得喝彩了一声，张小舒惊讶的转过身，看见曲航的那一刻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欣喜的光。张小舒将篮球捡了起来，传给不远处的曲航，唇边的酒窝隐隐浮现，‘来一场吧！’那天晚上他们打得十分尽兴，他们交换着进攻，却没有人留意分数，只是单纯的想从这样简单的对抗中得到乐趣，而他们也确实得到了。结束后，曲航和张小舒并肩坐在篮球架下，曲航转着手里的篮球，轻声的问，‘张小舒，你怪赵衡吗？’
张小舒轻轻笑着摇头，反问道，‘我有什么理由怪他？’
曲航盯着手里的篮球，‘他和你在一起又不对你全心全意，后来又和你分手，这些不是理由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小舒伸手拍了拍曲航的肩，‘航航，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赵衡他不会和你说，因为他从不会说别人的不是，又总是习惯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那是高中二年级的暑假，赵衡和我约好晚上给我庆祝生日。下午他去取蛋糕的时候碰到了初中同学，聊天时无意知道初三我们在香港的那学期，有个叫曲航的人寄了不下二十封信给他，有一段时间几乎是每天一封，这些信在临近中考的一个月才渐渐消失。我们从香港回来以后，这边的中考早就结束，同学毕业各奔东西，也没什么人还记得这件事，那些信也不知道被放到哪里了。那个初中同学后来告诉我，赵衡当时脸色都变了，把蛋糕往他手里一塞，就转身跑开。你知道他去哪了吗？’张小舒望着已经楞住的曲航微笑，‘他到B市找你，就那样没头没脑的冲了过去。他去了你家，不过没有人，有邻居告诉他，这家人不姓曲。他又到你的初中，想打听出你现在在哪所高中。可那是在假期，除了传达室，学校里根本没有人。而且，就算有人，又有谁会去理会他这么个半大孩子呢？他就这样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你没有见到他当时的表情，那真的是一种绝望，我想他一定是认定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当时没注意到那些事，只是伤心，因为他又一次忘了和我的约定，又一次让我尝到了从云端跌落的痛苦。我怨他，我那晚的情绪很激动，我想应该是说了好些过分的话，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还是那么温和的拍着我的肩膀，努力的安慰我，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们在一起吧！’他沉默了好久，最后闭上了眼睛，把我轻轻拥住，低声说，‘好啊。’就是这样，我们在一起了。航航，这就是我们的开始，从那时起我就料到我可以在他怀里，可要在他心里，那绝不会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航航你能相信吗？我们见面时你看到的那个吻，是我和衡衡的初吻。他一直都在回避这件事，找过无数的借口。那天他再也没有理由可讲了，我们离开家，不会被家人发现，周围也没有人，我们交往了快两年，都已经成年，他就这样吻了我，可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吻竟让我们重逢。至于这次的分手，那是我逼的他，我更不可能责备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衡衡他对于我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