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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的是_席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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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信这明夏宫的后院小憩之地,竟是种着蔬菜。

  相较于其它宫、苑在里里外外争相种植奇花异树来说,这明夏宫只在前院的门面处种满夏花、植了满池的莲,看起来既符合「夏」的风情,又气势十足,打理得不比其它宫居逊色。然而在后头、在门面以外的地方,却是突兀的种着蔬菜,虽是满片的绿,但景致却怎么也称不上迷人,真是不可思议。

  「这后院,植的都是菜类吗?」皇帝好奇的问。

  「禀皇上,除了蔬菜,还试种了瓜果,但有些没种成。」

  「妳种的?」眼光挪到那双正在为他倒茶的雪白纤手。

  「当然不是,臣妾没这本事。宫里有个女侍出身农家,臣妾无意间听说她善于耕种,一时好奇,便在后院划了块地方让她种植些蔬果,也好开开眼界。」她微笑,递上香茶:「皇上请用茶。」

  「父皇,等会儿有凉笋吃哦!是我挖的哦。」予瞳急巴巴的献宝。

  「什么妳挖的?是妳拿的吧?挖上的人是我呢!」六皇子毕竟年幼,一时忘了该在父皇面前谨身慎言,忙着反驳妹妹不实的说法。

  「挖土的人是季秀,你只是耙了几把而已,还把一只春笋给折坏了。」

  「春笋?」皇帝问道,四下张望了眼,最后在左后方看到一小丛竹林。「那儿产的?」

  明恩华点头:

  「那丛竹本来就长在那儿,每年春天都可采到几只。昨夜在睡前跟两个孩儿提了这件事,他们便坐不住了,非要亲自挖笋不可。还真挖到三只,正让小灶房处理呢,这会儿该冰镇完,可以吃了。」

  「今日是热了点,吃凉笋正合适。」紫光帝见两个小的已经动了心思,扭来扭去再也待不住,于是开恩道:「予旸,你带妹妹去看凉笋处理得如何了,若已处理好,领御侍送过来。」

  「儿臣遵命!」三皇子双眼一亮,牵着妹妹的手,很快跑走了。

  两名贴身御侍随之跟在两名小王子身后离去,另两名武卫留在后院入口处继续护卫皇帝的安全。

  春夏交接之际的四月初,天气时冷时凉时热。冬衣末敢收,春装得备好,夏装更须待命。

  今日天气稍带着闷热,幸而时有凉风习习吹进瓜棚里,一边喝着带有薄荷入味的茶,暑气都给抵消了。

  今日的他,所为何来?

  皇帝像是正在享受眼下的悠闲心情,明恩华自是不敢开口扰了他的清静与好兴致。

  闭目好一会后,张眼时第一个谈的竟是——

  「刚才那首《八至》,对句有点问题。」

  「是。毕竟只是闺阁诗,通常只是侧重于抒发心情,没有太多讲究。」她小心回道:「近对远、深对浅,乃至于最后尾联的亲对疏,颈联确实不该用高与明二字相对……」

  紫光帝摆了摆手:

  「那倒无妨,只是,为什么至亲至疏的是夫妻?」

  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这首诗被他听到,既然被听到了,自然也就更不意外这一句会被特别挑出来找麻烦了。

  「原本无甚干系的男女两人本就至疏,后来因为婚姻的缔结而成为至亲,诗中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是这样吗?」他笑着望她。

  「是。」不然她还能怎么说?

  没再在这首诗上纠缠,紫光帝淡淡道:

  「方才,朕再度接见了顺贞夫人,连同张妃一道。」

  是那两人?昨日上午来她这边闹过的两人?明恩华大概知道那两人会对皇上说什么,上个月找到皇上那边要求别让她养育予旸未果,自然是不会死心。

  反正只要三皇子还在她这儿,张妃永远不会对她善罢甘休,即使她对张妃释出善意,愿意让她每日过来明夏宫见儿子,也还是被她不领情的冷嘲热讽了一番。

  「予旸与予瞳住到妳这儿,也有五日了。这两个孩子正是贪玩年纪,尚未定心,可有让妳累着了?」紫光帝接着道。

  「不会,如同皇上所见,臣妾大多时候还是纵着孩儿玩闹,并不要求他们成日坐在书房里念书。」

  「朕亦认为学习的起步至关重要,若是让孩儿在发蒙期就对学问感到恐惧,以后怕再也无法体会知识的乐趣了。」

  「皇上说的是。」声音平淡,不带情绪。

  紫光帝很兴味的打量着明恩华的表情,对她脸上淡淡的戒备感到有趣,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张妃说,妳将予旸教得很好,短短半个月,就让予旸能轻易背诵《笔阵图》、《诗经·七月》,如今还赶着他背《典论·论文》……都是些好文章。爱妃如此用心,连生母都自愧不如,特地向朕感谢妳对予旸的悉心教导。」皇帝像是很欣慰的口气。

  「张妃客气了。此乃三皇子天纵聪明,有记事背诵的长才,并非臣妾之功。」明恩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一股直往上冒的火气后,平稳应道。

  「唉,爱妃总是如此客气。妳认真授业于予旸,朕心甚慰,总想着赏妳什么,让妳开心一下,可妳这样不居功,教朕如何行事?」

  明恩华则不敢认为皇帝真的是在高兴欣慰。就像她也知道,昨日才过来指着她鼻子骂居心歹毒的人,怎么可能转了个脸,就巴着皇上满嘴说她好话!

  若不是张妃在说反话,就是皇上将听到的言论,以春秋笔法加以大大修润改造了一番。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戒备不已。

  眼下的重点是——她从来没有强令予旸背这些文章!而且还是半个月前就开始?!这个时间点有很大的问题。因为她是从这个月的初一才接旨正式教养三皇子、四皇女,若是她在指定的日期前,就插手皇子教育事宜,虽然这只是小小的事情,而且有皇帝的旨意在先,早几日忙活也不算什么。只是有点小小的逾越罢了,若谁想怪罪,都显得小题大作……

  但问题是,她没有做!

  她以为予旸会背《笔阵图》是先前跟着大皇子到无逸斋学习时,跟着太博学来的。哪里知道居然是那柳丽池以明夏宫助教的名义,擅自跑到初晞宫去教授三皇子背文章!

  她知道那柳丽池很有心机,也等着看她怎么施展……竟然是这样,马上就迫不及待找她麻烦,并且努力将自身脱显出来!

  明恩华承认自己被气到了。虽然一直知道将面对着什么,但事情真正到来时,胸口还是一阵火灼般的气怒。活了二十年,她第一次遇到这样明目张胆打着她名号行事,陷她于百口莫辩境地,也只能忍下。

  就在她心念电转间,皇帝等不到她的应答,又开口了:

  「恩华啊,妳这般尽心尽力教导孩儿,朕真的很欢喜,决定赏妳一个心愿。只要朕做得到的,一定允许妳。妳想想看,可有想达成的心愿?」

  心愿?!

  她身子微震,不敢相信皇帝会允许她这么重的赏赐,这不是身为帝王该轻言说出的话。尤其赏赐的原因出自于这样微不足道的事,太离谱了!皇上为什么如此轻率就说出这样的话?!

  所谓的君无戏言,就是因为皇帝随便的一句话,都可能造成严重而无法弥补的后果,所以君王必须谨言慎行,更不该随便允人一个愿望,而毫无条件限制。

  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立功,皇帝也不是真心在夸她——与其说夸她,不如说是在试探她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说要给她一个愿望,多么不可思议!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她怎样?明恩华心底泛苦,躬身轻道:

  「回皇上,这赏太重,臣妾无功不受禄,万万生受不起——」

  「什么叫无功无不受禄?朕才说了妳的功,妳却即刻回应无功不受禄。怎么?朕的言词在妳听来毫无可信度,亦可随意反驳的吗?」不冷不热的质问着。

  她赶忙跪下:「请皇上恕罪,臣妾不敢!」

  「朕可看不出来妳哪里不敢。」轻哼。

  「臣妾无状,请皇上原谅。」叩首。

  她伏低的姿态终于让皇帝面子与心理上都得到安抚。说道:

  「有功就得赏,有过则须罚。朕向来尽量做到赏罚分明,妳对皇子教育成果卓著,朕想赏妳,有何不对?」

  「皇上,请原谅臣妾的不识好歹。臣妾……」

  紫光帝将她扶起。

  「好了,起来吧,衣服都沾尘了。」随手掠了掠她的裙襬。牵着她手往瓜棚外走去:「别害怕。妳要更有自信一些。老是畏怯不前,让朕日后怎么安心将整个后宫交给妳。」

  「皇上!」天哪,不要再吓她了!独揽后宫是皇后的权利,不是一宫之主可以擅权的啊!

  紫光帝像是明白她的惶恐,将明恩华带向后院大门,边说道:

  「莫慌,也莫再说些丧气话惹朕皱眉。反正朕的心意已决,后宫事务,总有一天要交到妳手里;还有允妳的心愿,不是说笑。妳这几天想一想,待十五日那夜,妳得给朕答案。」话题到此为止,正待跨出拱门,边说道:「那两个孩子怕是在小灶房里玩起来了,随朕过去看看吧。」

  就在紫光帝与明恩华跨出拱门的同时,守在外头的武卫对着一抹突然冲上前的身影喝道——

  「放肆!」两道凌厉的刀光精准的架在闯入者的脖子上,只消有个动作,脑袋一定立刻搬家。

  「哎啊!」被制住的人娇声惨呼,手上的物件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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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丽池觉得非常懊恼。

  要不是被咏春宫娘娘拉着东问西问个没完,只差没要她背出明夏宫一日三餐吃什么菜了;接着又千交待、万交待要注意这打探那的,务必要留心所有蛛丝马迹,要是有什么特别举动,一定要马上想办法通报咏春宫等等等……这些事早在她进明夏宫之初,就已经被交待八百遍,都会背了。为什么还要每天将她叫到咏春宫,一再一再的重复说不停?!

  如此无能又事事想掌握的女人,凭什么入主咏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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