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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岳年过古稀忆“地震”
1958年1月,我这个相当〃左〃的人,被打成了右派分子;我这个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在国统区参加共产党献身于革命的人,忽然成了〃帝国主义、国民党反动派的代理人〃!
震 爆
我被打成右派前一天傍晚,刚从常德经安乡、华容回到长沙。连夜写好了华容县改造落后乡操军乡的稿子。第二天上班时到报社编辑部去交稿,被告知孟树德找我。孟树德是当时报社反右办公室主任。我想,反右运动早已宣布结束,各地正下放干部到农村去,大概是要我下农村劳动。
孟树德一见我,就问:〃你刚回来?〃我应了一声。他说:〃你作为'邓苏傅蔡反党集团'的主要骨干,反右的前一阶段表现很不好;经过帮助,有所转变,对'邓苏傅蔡反党集团'进行了检举揭发。我们从爱护年轻人出发,本不打算把你划为右派,才把你派到常德地区当记者。后来考虑到加强对你的思想改造,准备把你下放到农村去锻炼。下放农村的榜都公布了。惠书记到报社来,看到了那个榜,指着你的名字说,'陈望岳不划右派,哪个划右派?'我们只好按照他的指示补火,把你划成右派。把你划成右派,其实也是为了帮助你更好地改造思想,是爱护你、挽救你。你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不要不服气,那样不会有好结果。加强改造,脱胎换骨,就可以重新做人嘛。你马上回去再深刻反省检查,进一步检举揭发,争取从轻处理吧。〃
回到家里,从窗口看到我家楼下已有报社派的监视人员在不时地向我家窗子瞭望或来回走动。
对我进行的批斗会,参加的人大多并不熟识,他们是当时编辑部人员大换班而调来不久的。批斗发言慷慨激昂,声高气宏,却大而无当,如指斥我是他们前进中的〃绊脚石〃、貌似革命实则反动之类。
我的右派罪行是什么?整风鸣放期间,我扑在农村报道上,只就报社的公用单车管理谈过一些意见。〃罪行〃完全是孟树德所说的〃邓苏傅蔡反党集团〃的主要骨干。至于他说的〃反右的前一阶段表现很不好〃,并不是指那时我积极参与反击〃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错误地打击了一些〃右派分子〃,而是指我参加了与〃反党集团〃血肉相关的所谓〃丁家会议〃。惠书记当时分管报社的省委书记周惠,他指示要〃补火〃,点名把我和一些〃反党集团〃的骨干、还包括所谓〃爪牙〃、〃小丑〃等全部打成右派,当然是要对〃反党集团〃除恶务尽。
震 源
其实,所谓〃反党集团〃,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周惠和他派到报社任总编辑的官健平和任副秘书长的孟树德炮制出来的。〃反党集团〃的〃头头〃邓、苏、傅、蔡,原任社长邓钧洪因执行周惠的指示不力,早已调离;当时的副总编辑苏辛涛、秘书长傅白芦和分管工、农、财三个报道部的编委蔡克诚,都只是在办报方针上根据《中共中央改进报纸工作决议》,与周惠支持的官健平、孟树德发生过争论。如此而已!
把话题拉开些,从另一个侧面来看看。1957年5月的一个晚上,编辑部团总支召开了一次关于《本报内部消息》、《拖拉机站长和总农艺师》两篇小说的座谈会,意在推动改进报纸工作。
此前,报社开展了改进报纸工作运动。官健平在动员大会上曾提出要加强新闻的趣味性,并指明要报道长沙市举办的食品展览及名菜〃一鸭四吃〃。开展这一运动,是由于报纸一版以显著地位连续大量发表了长达一两万字的报道,其内容是介绍农业社的劳动定额、三包一奖经验及双季稻栽培技术,烦琐细碎,如铲草皮多少记多少工分、运肥多少担多远记多少工分等,甚至连业务部门收购鸡毛等土特产品和废品的广告,其内容包括几百个品种的名称、各品种的规格和价格,都搬来在一版作为新闻发表,以致许多国内重大新闻被挤到次要地位或其他版面,一些地方新闻被挤掉。大多数编辑对此极为不满,要求改进。农村部的编辑还为此办了个展览,展品中包括周惠交来发表的长沙县合心乡劳动定额经验介绍。在这些展品前加了个按语:〃究竟是内部刊物,还是党报?竟用如此大的篇幅来刊登只供少数人阅读的东西,何况在此以前已登过不少类似的了,难怪人家说它是'大地主'〃。周惠分工管农业,因而对这个展览很反感,宣称是〃反对我周惠的〃、是〃小匈牙利事件〃。
与此同时,毛主席批评人民日报是〃死人办死报〃,倡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并对陈其通、陈亚丁等从〃左〃的方面反对〃双百〃方针进行了批评。这些都极大地鼓舞了大家改进报纸的热情。在这种形势下,编辑部团总支才召开了那次座谈会。
座谈会上,发言踊跃,对改进报纸提出了很多建议。不少发言批评了官健平的不学无术,批评他只知道秉承周惠的意旨,大量发表言不及义的纯经验技术、纯业务的文章,违背了《中共中央关于改进报纸工作决议》中的有关指示:〃对于有重大价值的先进经验与先进技术,应当从它们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着眼来进行宣传。〃
凭空炮制所谓〃邓苏傅蔡反党集团〃,是由揭发所谓〃丁家会议〃开始正名的。
揭发所谓〃丁家会议〃,是新湖南报反右运动开始一个多月后。揭发〃丁家会议〃之前,报社的反右运动在〃不要搞得太紧张〃的指示下停顿了一段时期。在停顿期间,反右办公室主任由蔡克诚换为孟树德。
孟树德接任后不久的一天,×××来找我。他对我劈面就说:〃你知道吗?我们都犯了大错误,你和蔡克诚、李均(当时的工业部副主任)、严伯嘉、易子明(当时的财经部副主任)、何新明,那天在丁家谈什么改进报纸工作问题,其实那是个反党的黑会。我已经写了检查交代和揭发材料,你得赶快写。〃我说:〃我们这些人不是常常闲谈聊天吗?那天在丁家,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其间,聊了聊如何改进报纸工作,怎么就成了黑会,还是个反党的黑会?!〃
他说:〃说是反党黑会,一点也不错,那是个货真价实的反党黑会。〃
他接着解释:在编委会关于改进报纸工作的争论中,苏辛涛、傅白芦、蔡克诚在邓钧洪的支持下,一致反对官健平、孟树德所坚持的、周惠所指示的办报方针。争论几次得不出结论,就趁孟树德下乡的机会,利用人数多,强行通过了编委会《关于改进农村工作经验与技术宣传的决议》。幸亏孟树德回来后坚持原则,才推翻了那个决议。邓苏傅蔡仍不死心,这才由蔡克诚找我们开会,部署今后的斗争,还要我们到各自的报道部分别串通一些人。这不是有领导、有组织地进行小集团活动吗?
我说,邓苏傅蔡本来就是我们的领导,就算是和他们一起开会,也不能成为有领导、有组织的小集团呀。
他说,那要看会的内容。在丁家开的那个会,主要谈的是编委会关于改进报纸工作的争论。争论的有三个问题,一是经验技术宣传,二是〃天线〃与〃地线〃,三是批评报道。对第一个问题,蔡克诚搬用党中央的指示,鼓吹要着重从先进经验技术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的角度进行报道。这就是孟树德所说的,把经验技术本身和它具有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割裂,使经验技术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成为没有躯壳的灵魂,违反了周惠对这一问题的指示。新湖南报是省委机关报,不执行分管报社的省委书记的指示,却叫嚷着要执行中央的指示,就是打着中央的旗子来反对省委。这就是所谓〃天线〃与〃地线〃争论的实质。至于批评性报道问题,要看现在已经揭露的那么多大右派的言论就知道了,无非是用批评的名义来揭露党和国家的阴暗面,并据以攻击党,其险恶用心再也明白不过了。这样看来,邓苏傅蔡的办报主张,就是资产阶级在报纸宣传方面的反党纲领。
我听了这些,已是心惊胆战了。他却还在沿着〃丁家会议〃话题说着:蔡克诚在会上还说什么官健平胸无点墨,说不清子丑寅卯,只知道言必惠书记;孟树德就不同了,会出鬼点子,白的能说成黑的。比如,他们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周惠的指示,官健平说的是:〃即令我是泥塑木雕的,省委把我摆在这里,你就得听我的。〃孟树德就说得形象肉麻:〃我们办省委的机关报,要伏在省委的胸脯上倾听省委的呼吸,要随着省委的脉搏而跳动。〃因此,蔡克诚提出对官、孟要分别对待,撇开官健平,主要研究对付孟树德。
他归纳:〃从丁家会议〃的这些内容看,邓苏傅蔡的确是一个有组织领导、有纲领、有斗争策略的反党集团。
他说的这些,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被吓得心破胆裂了。他最后说:老孟找我谈话以前,我也没有认识到〃丁家会议〃的错误,更没有从反党这样的高度认识错误的严重性。老孟说了,早检查,早回头;回头是岸,仍然可以是一个好干部。如果不回头,就会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你得赶快写检查交代和揭发材料。
可他并没有想到,经过时间的反复汰洗,真相终于显露,孟树德对他谈话所作的〃启发〃,竟是对他的欺蒙、利用;他自己并没有因此而回头是〃岸〃,反而被推下悬崖。他也被打成右派,经历也是相当悲惨的。
他和我谈话后,我的心绪像乱麻一样。反思自己,言行一直遵循党的方针、政策,不过是在报社开展的改进报纸工作运动中提出过一些意见和建议,和分工领导我所在报道部的编委及几个平日交往较多的人进行过一些探讨,怎么就陷进了反党集团、干了反党的事呢?但〃丁家会议〃的反党性质,据×××的口气,孟树德已经确定下来了,所以×××还好意地提醒我赶快写出检查交代。我如果不写,就是顽抗,后果当然是〃死路一条〃。写吧,实在不想提到反党的高度;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