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08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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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祝愿这任性的女儿
　　会有好的结果，有一天
　　幸福得忘记说出幸福
　　
　　还有我那征战四方的儿子
　　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放下武器
　　就近找一块石头坐下
　　直到你的盔甲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然后赤裸奔回故乡
　　
　　最后我决定禅让我稳坐了多年的王位
　　并且在新王上任之前把自己流入民间


春　雷
■　张作梗
　　肯定是你，在蓓蕾里，安装了飞翔的心跳
　　肯定是半匹老墙
　　误撞在风的枪口上：郁积在胸中的一声
　　闷咳，钉进了马掌！
　　
　　肯定是那根打枣的光棍
　　不怀好意，一下子砸破了云朵
　　肯定是声音走投无路，在一个村庄劳损的
　　腰上，像一枚着火的皮球滚动
　　
　　时间陷入了泥沼。肯定是一枚臭弹
　　起死回生，拾响了一个巴掌
　　（寂静像草芽纷纷探头张望）
　　肯定是骆驼穿过了雨的针眼
　　一个老母亲把叹息纳得像思念那么长
　　
　　肯定是钟表“咯噔”愣怔了一下
　　一根秒针短促的静止，让我看到了大地的虚妄
　　肯定是天空找到了支点，撬下了纷披的
　　雨水。肯定是少女用裙裾捂住了面庞
　　哭泣的背后，是一座正在抽芽的村庄……


梅　城
■　王昌忠
　　一场雨就能淋湿的
　　一只鸟儿就能衔起来的，小小梅城
　　在一山之隔的江滩滩上
　　谁会领你躲过这个喧闹的春天
　　你不能来不及开放就凋谢了
　　不能比记忆里的比一张纸上的伤疤更伤痛
　　被时间搬运，但你不能再往回走了
　　小小梅城，我还能在一本县志里把你等到
　　从一叶渔火的舱里走下来
　　小小梅城，你以富春江水洗头，把富春江水
　　在一个旱季饮干
　　我们一同在青石块的短城墙上散步，凝望月亮
　　
　　江南经过时踩出的一个小小的脚印
　　爱情和云朵的小小的唇痕：小小梅城哟
　　你拐走了我多少瞬间的一瞥
　　一个人疲于生计，多想携梦境在你深深的腹地
　　沉睡一生，就与你差不多
　　小小梅城，我偶尔的回想一段短短的折枝
　　起风的时候
　　我要把你插进江南的小雪里。水燃起火来了
　　我要你成为灵魂的梅园，把我烤得再温暖一些
　　把诗里的铁和冰烤化


故土：房家圈
■　王　书
　　我爱它，当它阳光灿烂，在春天露出
　　苍白的躯体，在青青的麦地上
　　飞满了五颜六色的蝴蝶
　　
　　我爱它，它是我的另一个母亲
　　祖父在这里睡了，父亲也在这里睡了
　　这里除了白天就是黑夜，再没有第二种时光
　　再没有第二种黑暗
　　
　　它的山坡上永远只有一种草。在早晨，永远
　　只有一只羊伫立着，慢慢咀嚼潮湿的朝阳
　　只有一条狗穿过灰白的街巷
　　只有一个人影在夜晚回到茅屋，点起橘红的油灯
　　
　　但是我爱它，当它被雨水冲刷又被白雪覆盖
　　当它诞生了一头牛又死去了一头牛
　　当它新鲜的生命不断降临，腐朽的生命不断离去
　　
　　我永不去说这爱的重量
　　当我远离又陷入深深的回忆
　　当蝴蝶从麦地上消失
　　当白杨树干枯的叶子在秋天冰凉的地面上睡了，睡了……


打开灯盏的内核，我看见火
■　张慧谋
　　打开灯盏的内核，我看见火
　　看见忧郁的童年、村庄和迷失于雾里的海岸
　　
　　记忆，随着潮汐从一朵渔火深处走来
　　父亲的身影在夜色中闪烁
　　那一夜，我失眠了
　　渔火像春天的玫瑰在父亲手中盛开
　　
　　父亲走了
　　他把渔火带到比渔火更深的深处
　　初春的草叶乍暖还寒
　　满山红红遍了山冈
　　哪一朵属于我的父亲？
　　哪一朵能够承受我的泪水之重？


黄河故道：风沙中的梨花
■　王黎明
　　在砀山
　　我看见梨花把风沙埋葬——
　　幻灭、摧残和无常的蝴蝶
　　无声无息啊，瓷器上的月光
　　那些空寂的花铺天盖地
　　在我心里化为无形
　　
　　授粉的四月幽香的河谷
　　咆哮的洪流变成林中小径
　　大河一去不回春天卷土重来
　　我听见风声在蜂房里呜咽
　　——沙子在眼睛里叫喊
　　花朵的呼吸需要白日的泉水
　　
　　像一场春雪融入花的海洋
　　——又消失在空气中
　　我把那些风中的沙粒
　　塑成秋天摊满枝头的果实
　　——又像涨满液汁的乳房
　　雨水喂大了满脸雀斑的孤儿！


春天的采石场
■　欣　梓
　　如果多一场雨
　　那些皴裂的日子就会是枝头的新绿
　　如果少一场风
　　春天就会毫无顾忌地敞开久闭的门扉
　　
　　我这样一厢情愿地
　　猜想春天，是因为风
　　一场长达几千里的沙尘啊
　　让采石场上的石头也会战栗起来
　　
　　多少年来
　　我的父亲用手中的钢钎铁锤以及
　　现在脸上皱起的苍老岁月——
　　将大石头变成小石头
　　将小石头变成碎石片
　　如同将一年分成四季
　　将四季分成月
　　再将月分成一个个日子从眼前挪开
　　而此刻　　那场风已从远’处赶来
　　摇晃中的采石场是这个春天的一个悬念
　　
　　如果采石场上的树木已经被绿点染
　　如果汗水已湿透了挂在树上的布衫
　　风啊，你能否小一点儿——
　　让正坐在树下歇息的父亲将那袋烟抽完


春天托起了飞翔
■　张蕴昭
　　是谁在大地最慵倦的时刻
　　从天籁深处释放一股暖流
　　展露万物灿烂的容颜
　　所有的残梦　　在冰雪消融中消融
　　
　　一路欢歌的风与春季联姻
　　青春的爱情被鼓噪得高高张扬
　　而花儿的光焰
　　使年轻母亲看到了阳光与幸福
　　
　　垂柳临风的姿态
　　似乎在轻扬灵魂的絮语
　　拂乱诗人善感的思绪
　　
　　飞鸟掠逐春风里爱情的线条
　　风筝高飞放牧儿童梦里的笑声
　　
　　春天托起了飞翔
　　在阳光里打开每一个细胞
　　伸个懒腰　　张开手
　　仿佛就能触到云朵柔软的体态
　　
　　山川、河流、田野铺展生命的绿色
　　静谧而葱茏的背景
　　一派温馨的暖色调
　　
　　静夜我的思绪和秒针同步出发
　　穿越城市　　贴近生活脉搏的踪迹
　　聆听万物的神韵　　在一蓬绿色里歌唱


荞麦花开的时节
■　尤克利
　　荞麦花开的时节，爱人
　　我在千里之外的这个城市想你
　　在第40层的脚手架上想你
　　在月光清照的夜晚，想你
　　直想得酒瓶空空
　　为什么我们要忍受这么多
　　离别的苦楚，为什么我要
　　饮尽远方的孤独
　　又在夜间长出回家的翅膀
　　那些空中觅食的燕子
　　提醒了我奔波的快乐之后，爱人
　　我却不敢提醒你，光阴的流逝
　　
　　荞麦花开的时节，爱人
　　我在千里之外的夜晚为你写诗
　　在电话里小声地喊你姐，并用
　　一个男人莫须有的小气
　　让你发誓，如果由于你的不慎
　　所造成的感情伤害
　　将导致我魂归荞麦花开的故里
　　
　　这样，就像我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将安全带挂在了上方的
　　牢固可靠处；爱人，我要为你
　　好好地活着，像觅食的燕子


北京的春夜
■　徐　鲁
　　是如此迷蒙的春夜
　　是如此温馨的春夜
　　百合的芬芳浮动在空中
　　如轻轻飘散的音乐
　　这是林徽因的北京
　　这是徐志摩的春夜
　　新月初升，二十四番花信风
　　正在远处轮番吹过
　　仿佛有许多话语
　　可以向你诉说，当我的手
　　和你的手轻轻相握
　　而我为什么突然失语
　　星河不宽，却难以渡过
　　就像激情的手指
　　刚刚触到琴弦
　　又顿时变得沉默
　　你美丽的长发在夜色里
　　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你羞涩而迷醉的目光
　　比花瓣上的露水还要清澈
　　啊。今夕何夕。仿佛
　　昙花一现的精灵
　　天空无痕，而鸟儿已经
　　从梦中的天空轻轻飞过
　　那么，许多年后的
　　某一个夜晚，谁将
　　重新记起古老的北京
　　这个美好的春夜
　　那微微战栗的一瞬
　　像记起错过季节的
　　一朵落花。像记起
　　从时间之树上飘落的
　　一片静美的落叶


杏　花
■　牛庆国
　　杏花　　我们的村花
　　
　　春天　　你若站在高处
　　像喊崖娃娃那样
　　喊一声杏花
　　鲜艳的女子
　　就会一下子开遍
　　家家户户　　沟沟岔岔
　　
　　那其中最粉红的
　　就是我的妹妹和情人
　　当翻山越岭的唢呐
　　大红大绿地吹过
　　杏花　　大朵的谢了
　　小朵的也谢了
　　
　　丢开花儿叫杏儿了
　　酸酸甜甜的日子
　　就是黄土里流出的民歌
　　杏花　　你还好吗
　　站在村口的杏树下
　　握住一颗杏核
　　我真怕嗑出　　一口的苦来


印刷厂的春天
■　周书浩
　　印刷厂的春天被铁门锁着
　　被墙围着
　　
　　印刷厂有许多年轻的女工
　　她们都有一双美丽的手
　　每天在流水线上做着简单的活
　　她们的心地也很简单
　　
　　油墨是印刷厂挥之不去的气息
　　就像一缕缕香来自女工们身体上看不见的一朵朵花
　　
　　现在　　她们正在为当天的晚报套色
　　她们要把每一个版面
　　整得花花绿绿　　喜气洋洋
　　如同逢年过节给自己的孩子穿新衣裳
　　黎明　　送报车把一捆捆报纸运到邮局
　　仿佛一扎扎带着露水与微笑的鲜花
　　被送到花市
　　春天的消息便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