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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特意解下了剑,除去了王冠,坐在暖阁中等刘陵。他命令李延年奏琴,琴音缠绵,十分优美,此情此景,颇有几分温馨。
刘陵站在刘彻对面。
刘彻说,我请你来饮酒。
刘陵说,我不喝酒,从我父亲死那天起,我就从没喝过酒。说到父亲,泪水流下来。她才明白,她的生命所寄是刘安,刘安死了,她的魂魄都没了。
刘彻说,我请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要想办法放过你哥哥和他的家人。
刘陵好像没听见。
刘彻说,你只要坐下喝酒,再唱一曲情歌,跳一跳你那个“骂日”,我就放过刘迁。
刘陵蔑视地一笑,说,我不会唱情歌了,听我唱情歌的那个人死了。我也不会跳“骂日”的舞蹈了,和我一起跳的那个人死了。
刘彻走到刘陵面前,很急迫地伸出手去,好像是要抚摸刘陵,但又止住了。刘陵的眼光如冰,如刀。刘陵走近李延年,说,这么好的琴声,像是天上的乐音,怎么能弹给猪狗一般的人听?像你这种人,跟东方朔一样,只是会汪汪叫的狗而已,别污了音乐,别污了这琴。刘陵抓起一架枝灯,叭地砸在琴上,琴声没了,李延年的脸上顿现慌恐神色。刘彻挥手让他出去。他对刘陵说,你是我妹妹,我们都是刘氏家人,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父亲、你二叔死吗?他们是自杀的,怎么能怨得了我?大汉刑律判定,造反就是死罪,地方官吏才把你一家人全都抓来,我有什么法子?我要放了你,放了刘迁,你看怎么样?
刘陵笑了,问,你会不会种地?
刘彻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无法作答。刘陵说,你要种地,得先种上许多棵苗,然后间苗,除去那些瘦弱的,只留一根苗。刘氏中人连你自己的儿子算上,都得杀掉,只留一个人做太子就行了。你不光得杀我,杀刘迁,你还想杀太子戾,只留你那个聪明伶俐的、长得像一只瘦鸡的弗陵就行了。
刘彻说,胡说八道。
刘陵笑一笑,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假如我不是刘家人,你是不是会心急火燎地把我弄去你的后宫,做你的女人?放在一间屋子里,像傻子似的等你,每天晚上都把自己洗得干净点儿等着你来。听说你还坐着羊车满后宫逛,那羊把你拉到哪一座宫,你就住在哪一座宫,你要不要搂着一头羊睡?
刘彻看着刘陵,心中赞叹,女人愤怒的样子,他是头一回见,美极了,真的很漂亮。刘陵的眼睛像宝石一般闪光,神态比刘彻还威风。一时间刘彻想起了父皇、母后,已经很多年没人在刘彻面前显威风了,他很享受这个时刻。
刘陵说,你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女人,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你甚至不敢像夏桀,不敢像殷纣王那样,把姑姑、妹妹都弄成自己的女人。你是不是很遗憾?头一回没办法做一件事,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意?你还有一件事儿可以做,那就是杀了我,你还是杀了我的好。你不杀掉我,我就会再找一个男人,你就会很后悔,恨得夜里睡不着,恨得咬牙切齿。
刘彻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刘陵看着刘彻,说,这么好的女人,不是你的,这么美的身体,不是你的,我能唱那么好的情歌,你听不到了,我能跳那么好的舞,你也看不到了。要不要强暴我,就像你监狱里那些混蛋强暴女人一样?你试一试,给大汉王朝添上一点儿野蛮的兽性,好不好?
刘陵竟然在刘彻面前脱下衣服,这是丧服,脱尽了衣服,刘彻蓦地觉得身体变暖,晚霞竟然发出炫目的光芒来,烧灼着他的眼睛,烧烫了他的心,烧得他浑身发软。刘陵不见了,只有一个女人,这肯定是他那个梦中的女人,那个知心、痴心、诚心的女人,那个能伴他一生一世的女人。她姓刘有什么了不起?他是刘安的女儿又怎么样?只要把她放到后宫去,给她一座美伦美奂的房子,就像当初答应阿娇的那样,一间金碧辉煌的房子,那他就会如愿以偿,就不会再魂魄无依,心在羁旅。他可以占有刘陵,有了刘陵,他就不要羊车了,羊车绝不是他的心意。刘陵是个女人,刘彻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男人与女人是互相依存是互为表里的,必须有一个女人能与他对应,能站起来与他一样高,坐下去与他一样稳,躺下去与他一样静,跟他一样有脾气,有胆魄,那样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而他其他许许多多的女人,只是他的附属,是他的使用什物,不会给他以激情,也不会激怒他,斥责他,看不起他。
他想说话,告诉刘陵,他需要女人,想要跟刘陵说明,男人是水,女人是火,水火交融,方才能产生生命。但他没法儿说,因为刘陵又穿衣服了,一件一件地把丧衣穿好,转身走出去了。站在门外大声喊:来人!皇上有令,送我回监狱。
第二十七章
眼看就要行刑了,五六千人都将被处死。这是长安城最大的一件事儿,还是很多年前的“七国之乱”才处死过这么多人。长安庶民在等待着,贴告帖的墙上画满了人头,时常是许多人犯被写画在墙,前面都写着“淮南王刘安造反一案人犯”。说是明天就要处决犯人了,就见天空滴雨,惨惨的天色,不见一丝阳光,有人说,天也哭了。
太子戾决定,要写一道奏折,去见父皇,一定要父皇为刘迁或是他的儿子留下一条命,保住刘氏一族之根。太子戾写奏折时很激昂,大汉天下一定要有王氏子孙,诸侯王就是枝干,是保大汉基业的股肱。他要去见父皇,也知道父皇有点儿看不上他,不管看得上看不上,他一定要去见。
他就走出宫门,要去建章宫。迎面来了刘屈氂的马车,刘屈氂从车上下来,扯住太子的手,说,我猜你会进宫,我猜你一定会进宫。
太子说,刘师傅,我要去救淮南王的人。
刘屈氂叹息,救不了啦,救不了啦!这会儿是汤浇蚁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太子去不得,别人都能说这个情,司马迁说行,吴福说行,就是张汤说也行,可你不能去说。
太子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去说?
刘屈氂说,大汉天下,就是要一步步除掉诸侯王,高祖皇帝从封王的那一天起就后悔了,然后就是一个个地除掉诸侯王。皇上除掉淮南王、衡山王,全家一个不留,这是一定要干的,你怎么去阻拦他?你是太子,皇上做这件事儿,是给你做的。
太子不听,有些看不上刘屈氂。一个人天天唯唯诺诺,做事谨慎小心,还有什么作为呢?他真想说,父皇当初怎么会要你做我的师傅?但太子是一个仁慈之人,就没出声。
刘屈氂说,太子,你不能去劝皇上,我要是你,就站在皇上身边,他心里不舒服,你该支撑他。
太子求见,刘彻不想见他。
太子对司马迁说,司马大人,我第一次向父皇写了一个奏折,你能不能帮我递上父皇?请父皇见我。
司马迁就去说了。
刘彻说,哦,他还写了奏折?那就让他来吧。
太子是成年人,儿子都快成人了,但一见到皇上,他还是惧怕,拘谨。父子天性在,他特别想跟父亲说说心里话,讲一讲他都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但一见到刘彻,他就不那么自信和自如了,早先想好的话、要说的话,全都不翼而飞。
太子说,一定要放过刘安的家人,哪怕只放过一两个孩子,让刘安一家有后,也是大汉的仁慈。能放过刘陵,那是最好,她只是一个女人,又一直在长安城中,没有住淮南国,就不算是参加了叛乱,该放了她。如果父皇放掉一个孩子,仍立他为淮南王,刘氏诸王一定会感恩戴德的,他们会全力忠于大汉的。
刘彻看着太子,不语。没有对太子好好说一说的冲动,说什么呢?太子没有智谋,也没有大汉天子的雄心。他有时就偷偷地想,很可能因为他只是一个舞伎的儿子,就脑子不大灵光吧?要做一个大汉天子,你得能看明白朝臣给你摆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你能瞅见,能看透,不傻乎乎地一脚踏进去,这很重要。不然你算是什么英明神武的皇帝?你就只是一个白痴。
刘彻说,说完了吗?刘屈氂怎么说?他愿意让你写奏折吗?
太子有一点儿失望,他用尽激情写下的奏折,父皇连看都不看。父皇怎么就那么不在意他呢?难道他就不知道,太子也具有董仲舒老先生所说的“仁慈之心”吗?他就不明白,太子也是在为大汉王朝着想?
太子说,刘师傅告诉我,此时不该这么说,父皇要杀这几千人,我该站在父皇身边,支撑父皇。
刘彻哦了一声,表示他听明白了。
司马迁站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刘彻与太子戾父子间的不同。太子仁厚,只想着如何让天下安宁。刘彻果决,能用一切手段去开拓疆土,安定大汉。两个人一个是狮虎,一个是麋鹿。太子的话刘彻听不进去,刘彻的话太子听不懂,父子之间几乎无话可说。
刘彻对太子说,你走吧,去看看你娘,你娘在宫里挺寂寞,我也好久没去看她了。你说,她会不会恨我?
太子戾头一回听刘彻提起母亲,就喜上眉梢:娘不会恨你,娘在盼你,娘一心盼你去。你要是能去娘那里,她就高兴了。父皇不是说过,要依董仲舒老先生的话去做吗?那父皇一定会在朔望之日,去母后宫中看她了?
刘彻笑了。太子戾像个孩子,只是他的年龄大了,他要是一个孩子,这样子就很好了。他说,去跟你娘说,我会去看她的,我今晚就去。
刘彻叫着司马迁,沿着宫墙缓缓踱步,长安宫殿群依董仲舒之法,按儒家学说又重起建章宫。新宫殿巍峨雄伟,造成众星拱月之势。站在这宫墙上,就能眺望到远处宫殿群落,檐檐角角,十分壮观。
刘彻问司马迁,你挂不挂念……你的孩子?
司马迁说,我女儿很聪明,人比我刚强。
刘彻笑了,是吗?哪一天你叫她来,带着她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