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王旭烽-茶人三部曲01·南方有嘉木-第5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命运的戏弄。可是他拿这女人却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便迁怒地指着绿爱的鼻子叫了一声:〃你仔细地把你要藏的东西藏好了,别分心来管人家的事情,没意思透顶!〃
  沈绿爱眼睛睁大了,耳畔就像打了个霹雳。她顿时明白了,这房弱的男人何以会甩盆子打碗,出不完心里那股气。原来他嫌她动了赵寄客的曼生壶呢。她便红了脸,哼哼地冷笑了起来:〃杭天醉,你那么记挂他,你何不跟了他去?打我们女人小孩,算什么本事!〃
  杭天醉跳了起来,嚷道:〃我要去哪里,不用你管!撮着,撮着你给我备车,我要去吴山圆洞门。〃
  他又一跺脚,对着小茶吼:〃还不快给我收拾了东西走人。〃
  子夜时分,天醉悄悄地起来了。傍晚时他写了三封信,一封给绿爱,一封给小茶,还有一封给母亲。这一次他接受了十年前的教训,他连一个人也没有透露,甚至他连赵寄客本人也没通知,他准备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赵寄客的家在皮市巷,离吴山圆洞门不算太远。天醉只往口袋里塞了几块银洋,换了短衣短裤,还扎了个绑腿。他做这些事情时心里又兴奋又平静,又有一种扬长而去的快感。早该走这一步了!他自己对自己说,不管这革命有没有带来新的变化,至少把那一成不变的旧日子给打破了。从此以后,没有什么茶庄茶行背在他肩上了,他是可以真正〃忘忧〃了。即便如茶清伯一般,被一粒子弹打死,又有何妨?死就死!他突然觉得寄客的话才是大真理——我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大丈夫生死皆不足惜,况生死之外的东西——他使劲捶了自己胸口两下,他想他从前是个大贪生怕死的花花公子了。
  外面的世界依旧黑趣越,今日夜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夜行人。无数高墙狭巷分兵把关,严阵以待,试图要把这个下定决心投奔革命的瘦弱的茶商吓回他的店铺。可是他不怕,他想通了,看透了——只要我一走,便一了百了。没有我,他们还会活得更起劲。至于儿女——儿女是什么?孔融不是说过吗,母亲是瓶子,儿女不过是瓶子里倒出来的东西……
  他的心里热气腾腾,翻腾着希望的泡沫,又从胸腔中呼出,氮红着被寒气侵袭的面孔。他的整个脸上,便也就热气腾腾了。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走路的声音会这样孔武有力,坚定豪迈。石板被他的脚步震撼着,发出了叮叮步步的声音。走出羊坝头的时候,一个盲人乐手边走边拉二胡,接着那石板的音响向他维绕而来。别了,这样像二胡一般来来去去纠缠无尽的日子。他掏出了所有的银洋,放进这个凄婉孤独的盲人的背兜。刹那间,他差点又要跌入从前的伤感,但他牙齿一咬,挺住了。他昂首阔步,继续前行,和乐手背道而驰,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快到寄客家时,他的高涨的情绪几乎就要裹挟着他那颗心夺门而出。就在此时,赵家的大门打开了,他本能地躲到了一边、他看到了那两个他自以为无比熟悉的人。
  他听到他们在告别。
  〃回去吧,不要再生气了。生气也没用,对你来说,这是很难改变的……除非你是秋谨。〃
  〃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是秋谨?我这次随你们去了南京,我不就成了秋谨……〃
  杭天醉听到那男人笑了,用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亲呢的口吻说:〃说出来的话,也不想想有多傻。如今茶清伯也没有了,天醉又不善理财,你婆婆也老了,忘忧茶庄要看你了,你想当秋道也当不成。〃
  女人用大学遮着全身,头上那个银夹子闪闪发光,杭天醉想到了她同样闪闪发光的牙齿。
  〃哪里真如你说的那样?还不因为我是天醉的女人!你晓得,我是……他的什么……女人……〃
  那女人的哭泣声立刻被一只手们住了,杭天醉眼睛发昏了起来,他只能凭想象晓得他们现在是什么光景。可是他不能想,一想他就全身摇晃,瘫软下去。
  〃好了好了,今天夜里你也哭得够多。人家听到还当什么事情。明日一早我就随军去南京——〃
  〃我只求你把我顺便送到上海。我就自己去找我大哥,再也不要你管!〃
  〃不行不行!我一个当兵的,出生入死,哪里好婆婆妈妈顾及你们这些女人的事情。不瞒你说,我在日本也有过女人,还有了一个儿子。回国时她哭哭泣泣要跟着来,被我挡了,花了一笔钱安置了他们,又何况你,朋友的妻——〃
  接着是清脆的〃哪啪〃两声,杭天醉惊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脸——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她竟敢挥人家的耳光!而且是赵寄客的耳光!她疯了!杭天醉把自己贴到墙角落里,眼睁睁看着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他还来不及想赵寄客会怎么办,他就听见他从马厩中拉出了马的声音。借着微弱的天光,他能看见那身披黑大塑的女人高挑挑的身材,急匆匆向小巷深处走去,像是赌气,要和黑暗同归于尽。天哪!原来她是这样的!原来她是这样的!又孤独又傲慢,碰不得说不得!跟天神似的不可侵犯!又狂得像个女皇!这还了得?她竟敢——僻啪!杭天醉眼前一阵风过,是赵寄客的白马!他像山中的寨主来城里抢劫一样,飞身向前,一只手紧握经绳,侧过身子,另一只手顺手一捞,那穿黑大翠的女人,就被他捞到了马背上。他们两个,就骑在同一匹马上。马在原地来回转着圈子,不耐烦地打着喷嚏,它不明白他的主人在它的身上干什么!杭天醉远远地看着他们,他也不明白他们这样紧紧抱在一起是干什么?甚至于那两个被激情击中的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马儿终于被松开了缓绳,一下子就撒开了蹄子,在这个弥黑的无人知晓的城市里,午夜狂奔起来。杭天醉一阵眼花,梦中的背影向他的心袭来。他的眼前便是一片的背影,晃得他头昏目眩,然后再一眨眼,便听马蹄声碎,风驰而去。杭天醉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杭天醉不晓得那个后半夜他是怎么过去的。他真的记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腿肚子发酸,迈不动步子,想必是走了许多的路,耳朵里来来回回地尽是那个盲人拉的二胡曲子。撮着告诉他,一大早小茶哭天抹地送了那三封别书来,他就拖着车子满城地跑,到火车站去看待令出发的赴宁军队,根本没有他的影子。最后倒是在旗营一个瞎子拉二胡的墙根下问到他了。听那瞎子说,他跟了他半夜了,一句话也不说,就是跟着瞎子走,瞎子坐下他也坐下,瞎子跑他也跑,着实把那瞎子吓坏了。
  吓坏的不止那瞎子一个。林藕初躺在床上,听说儿子回来了,挣扎着坐起,把下人们全打发了,一把握住儿子的手,老泪流了下来,嘴就凑到了儿子的耳根:
  〃儿啊,你姓吴……〃
  儿于一点反应也没有。杭夫人看了看儿子,又说:〃晓得吗,你不能离开家,你姓吴……〃
  儿子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说:〃姓吴就姓吴,这有什么稀奇?猜猜也猜出来了……〃
  当娘的吓坏了,叫了起来:〃不,你姓杭,姓杭!姓杭!〃
  儿子叹了口气,把娘扶回了被窝,说:〃晓得了晓得了,我姓杭!姓杭!放心了吧。〃
  杭天醉走进卧房时,沈绿爱正在揩那只曼生壶。白天的女人,没有披黑大资,穿件绿呢小袄,大艳大俗的样子,没有昨夜的神秘高贵了。天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女人——会不会搞错?两人目光一碰,几乎都读出了对方眼里的惊问:你怎么还没走啊!
  接着,杭天醉就看到了曼生壶上的那行字;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
  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那壶说:〃我笑……我笑……我笑这曼生壶呢!我笑这'吾与尔偕藏'呢!〃
  他笑得止不住,咕通跌坐在美人榻上,上气不接下气,满眼泪花,活像一根捞不起的面条,一介扶不正的阿斗!
  汽笛响了,汽笛声仔细听来,真是撕心裂肺,声嘶力竭。他一个弹跳扑向门口,呆在门槛上。想了想又回来,给自己在曼生壶里倒了茶,又躺到美人榻上,拿狗皮褥子盖了腿脚,静静地听了一会。火车轮子的声音很重,轰隆轰隆,震得玻璃窗轧轧响,甚至震得那些在光影中飞舞的尘埃也上下飞速地飘动,很久以后,一切才平静下来。杭天醉抱着曼生壶,对那个沉默高傲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说:〃他走了……〃
  第二十一章
  来年清明,江南又是驾飞草长杂树生花的季节了。杭州今年春来较早,满山的采茶姑娘,已经采摘过了那形如雀舌鹰爪的黄金之芽,此刻,正在收获一芽一叶俗称一枪一旗的拣芽。
  鸡笼山离南天竺近在飓尺,茶事正旺正盛。连茶清伯的青家上,也是新绿一片。齐根斩平的老茶树根上,细细斜斜地抽出了新枝。三年前种下的一些新茶苗,像注了魂一样,早已爆出了新芽,因为还得再过一年才能采摘,所以小心养育着。新茶蓬不经人采,便速速地养成了浓绿,又深深遮掩着新坟,生死,便也各个有了点缀。杭州城内,忙碌的生者,为着郊外的死人,便也纷纷激动起来。
  候潮门新兴暴发的青年茶商吴升单枪匹马,裹挟在浩浩荡荡的扫墓大军之中,与浓妆艳抹前往上花坟的小茶不期而遇。
  小茶只带了她的小儿子嘉乔。大儿子嘉和一直住在羊坝头,一切活动也都随了正室,偏房的小茶与他是两个等级的。况且林藕初自茶清怕死后,便病病怄怄,一蹑不振,身旁离不开嘉和陪伴。恰巧嘉草也病了,躺在家中,只有嘉乔陪着她来上坟。嘉乔皮得要死,到了坟前,把她摆出的清明团子和枣裹姜鼓,吃得乱七八糟。小茶依次给杭家祖宗上了坟,最后在茶清伯的坟前加添了几铲新土,插上青竹枝,挂白幡,燃香烛,焚纸钱,少不得叩拜哭泣。抬头一看,坏了,嘉乔背着那青竹枝正在茶地里且欢且奔呢。小茶气得要骂,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