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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朝暮-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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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一闪,谢朝衣的剑架在方得自由的方筝脖子上;谢暮衫的剑则抵在阿染纤细的颈子上。 
那剑身轻薄如水,也妩媚如水。z 
阿染眼睛也不眨一下,只弹剑笑道:“你不会动手的,除非你想这些人永远都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无法动弹半步。” 
所有躺倒在地上的人连张嘴说话都办不到,只能不停地向谢暮衫使着眼色。谢朝衣也叫了一声:“暮衫!” 
谢暮衫乌黑如墨玉的眼眸闪了一下,寒声道:“如果我偏要动手呢?” 
阿染淡笑道:“你动手的话,那些人就不会得救,三少也会伤心。所以你不会动手。” 
谢暮衫沉默了。神色却不动,还是和平时一般的冷峻高傲。y 
谢朝衣是他的死穴——谢暮衫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却不能不在乎谢朝衣——这一点阿染是早就了解透彻的。 
谢朝衣却眼带悲痛地看着阿染,颤声问道:“阿染,你就真的只是利用我们?” 
那双眼里,有失望,有伤痛,有涩然,令人感同身受,却唯独没有怒气。有的,也只是对自己的怨。 
阿染的手颤了颤,褪了笑颜道:“开始是,后来不是,现在又是了。” 
谢朝衣看着他,神情复杂,不说话了。z 
那眼神却是冷的,无法窥测的冷,平静如洗。像是天,像是海,澄澈清湛,明净如镜。 
阿染被谢朝衣看得心头一片冰凉。他狷狂一笑,却笑得有几分悲凉。“三少你是个好人,只可惜我不是。我天生就是个无药可就的坏蛋。你对我好,不值得的。” 
方筝冷笑道:“看你还假惺惺!” 
阿染笑了笑,没有反驳。z 
谢暮衫淡淡地问道:“你是何时下的毒?”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口吻也是平平静静,好像对于他来说,阿染的背叛与利用本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既不伤心,也不难过,更没有愤怒。 
阿染浅浅哈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就在解药里面。你莫忘了,我只学毒,也只精于毒。我做的是连城的解药,也是散功的毒药,只不过效力慢了一些、不易察觉一些而已。”     
方筝也不管谢朝衣的剑,仰天大笑道:“连染,我说你会算计,你果真好算计!这还真是一石数鸟,既击溃了我的势力,又趁机完成了教主收服对方的任务!佩服、佩服!” 
阿染看着他,“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好。教主不想无故树敌太多,况且活着的人要比死的人有用得多。偏你又只爱杀伐,我要想阻止你,也只得如此了。” 
谢暮衫的剑往阿染的皮肤处更贴近一分,缓缓溢出一道血丝。“连染,去解了他们的毒。” 
阿染但笑道:“二少,有一件事我忘了说,第一次追杀我的人并不是方筝派来的,而是我的人。” 
谢暮衫脸色微变了变。他显然想到了什么。 
阿染一弹指,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了不少和方筝手底下的人打扮一模一样的黑衣人。“这些是属于我的部下。”又笑着去了看谢暮衫道:“放下剑吧,二少。我知你艺高人胆大,但也架不住那么多人。我保证不为难你们,说到做到。”那语声特别的真诚,仿佛谢暮衫不相信他就会碎掉一样的真诚。 
谢暮衫看看他,又看看满脸自责的谢朝衣,叹了一口长气,放下了剑来。 
等两人被一众教徒带走了。方筝才看了看阿染,涩声道:“你赢了,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少教主’?”又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你刚才对谢暮衫说的都是真的吗?” 
阿染微微一笑,“绝对是真的。就算我想毁约,教主也不许的。” 
方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教主是那么吩咐的,他说那是他和谢玉帛两个人的事情,不让我们私自插手。” 
第七章 
正是春夏交接的时节,芳菲古木,柳烟成阵,袅丝吹庭,丽景余春,清阴澄夏。 
谢暮衫看着窗外一方碧池清湖,只觉水面清澄,透可见底,水渌天青,仿佛能够洗涤人心似的令见者为之心台幽明。 
此刻他正在掩日山庄的后院客房。阿染控制了掩日山庄后就命人把他与谢朝衣带到这里,用特殊的药物暂时废去了他们的内力,外面巡视着守卫,形同软禁。除之外,倒也招待得周到备至,令人找不出一丝一毫不满之处。 
他看了会那湖,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许久不曾作声的谢朝衣。“朝衣,你还在生气?” 
谢朝衣躺在床上,把头埋进金丝镂空的枕头里,闷声闷气地道:“我在生自己的气。你不要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谢暮衫以为在他为阿染的事情生自己的气,便信步走到床前坐下,一手慢慢摸着他的头发。“连染的事,并非你的错,连我不也被他骗过了。”
 
他虽然总是训斥谢朝衣毫无条件就轻信于人的滥好人态度总有一天会伤人伤己,但其实暗地里并不觉得谢朝衣那种残留着少年特有的天真任性的为人处事有多么的危险不好,甚至想要维护那种天真与任性——因为谢暮衫自己做不到,所以格外地想要守护。 
谢朝衣哼了哼,却没动。“我气的不是这件事。” 
谢暮衫眉峰一拢又散,“那是为了什么?” 
谢朝衣把头埋得更深,闷闷地说:“我气的是我自己不争气,如果我以前有好好用功练武,今天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谢暮衫心下恍然:原来谢朝衣是在气自己因功力不及而被迫在那些人的挟持下被囚禁在这里!便想找些话来安慰他,却又实在找不到。而且这些事又涉及到他对谢朝衣的嫌隙心结,自然更是无话可说。 
谢朝衣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只以为谢暮衫在怪他懒惰,心里更是难受。谢暮衫想不话来开导他,便索性一把拉他起来。看到他的脸时,却征住了。
 
谢朝衣的眼睛是略微湿润了的。满满的自责与恼恨,萧萧寞寞,全没了往日里闲云野鹤般清雅坦然自由自在的模样。 
就有一阵刺痛像尖刀一般一点一点割着他的心。谢暮衫长叹一声,心疼地把谢朝衣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柔柔地拍着他的背,就像儿时母亲常做的那样拍着他。谢朝衣头枕在他身上,也乖乖地仍着他的拍,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谢朝衣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以前说的不是实话,至少不全是。” 
谢暮衫眉骨剔了一剔,等候着他的下文。 
谢朝衣脸不去看他,只幽幽幽幽地叹道:“我不想学武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怕你讨厌或者别的什么……我怕的是我自己。”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吐气非常的轻,宛若过眼云烟风吹即散,几乎就听不见了。 
谢暮衫只静静地拥着他,神色淡然,清眸如雪,整个人都是那样浅浅漠漠冷冷清清的。唯在那漆黑似夜的眼底深处,却有一抹意有所悟的异色如烟而过,像是月光映在水中的细碎倒影,涟漪一过,就乱掉了。 
谢朝衣的声音,缥缥缈缈的,好像是回荡在那十万海外仙山之中,听不清楚。“我怕我不能成为天才。你们都说我是个天才,说只要我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但我知道我不是的。我也有困惑的时候,也有不解的时候,可是我不敢说。我说了,就不再是天才,就是输了。你们每个人的目光都好像是在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不能输——我是真的受不了了!万一我不能达到你们的要求怎么办?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我是一个人,而不是完人。我也有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可你们都是不那样想。”他的音色渐渐微弱黯淡了下去,“我是很怯弱很虚荣的,我已经习惯了你们用看天才的眼神看我,如果你们不再那样看我我反而会禁受不住,所以我只好放纵自己,至少这样一来,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不肯做’,而不是‘不能做’——我真的是很怯弱虚荣的对不对?如果我肯早点承认自己并不是天才的话,今天的事或许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只听耳边晨风簌簌作响,穿林过隙,清音阵阵,宛如梦幻。 
良久,谢暮衫抬起他的脸,“你在怪我吗,朝衣?”他在念“朝衣”这两个字时,吐音特别的清晰柔软。 
谢朝衣似是被他的呼唤所迷惑,只呆呆地摇着头。 
谢暮衫淡粉的唇角微微翘了翘,犹如明月千里玉映珠光,越发显得容色清冷寒秀冰艳过人,谢朝衣竟是一时看得痴了。“那我告诉你,朝衣,其实我很高兴你的怯弱与虚荣。” 
——这却已是谢暮衫能够御下防备吐露自己心声的极限了。 
谢朝衣却只傻傻地看着他。谢暮衫看他这个样子,唇边的笑弧更弯。也不再接着说下去,只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理着谢朝衣散乱的头发。 
谢暮衫性好洁,放到穿着打扮上,也一向偏爱淡色的衣服。这时他穿着月白色的繁丽华服,上面罩着层水色薄纱,袖口缍着一道银边细纹,纹样古朴典雅清贵华美。他雪色的手指在谢朝衣泼墨般的发丝间细细滑过,对比得黑的愈黑,白的愈白。谢暮衫的手修长纤细,肤色匀称如玉。就好像是被那玉色所吸引了一般,谢暮衫的手到了何处,谢朝衣的视线就跟到了何处。那手指轻轻勾挑之间的风致情韵,让谢朝衣不知缘何的就心尖猛地一跳,酥酥麻麻的,像是有小虫在一口一口地啃咬。 
便鬼迷心窍地抓了他的手,凑到嘴边,缓缓含住他的一根指头。 
这一下子,两人却都睁眼愣住了。 
谢暮衫挑高了长眉,抽回手,看着那印在指尖上的浅色齿痕,只淡笑道:“朝衣,原来你是肚子饿了,在闹脾气呢。” 
一听这话,谢朝衣白皙如瓷器的面色顿时莫名所以地通红如火。人面桃花,艳若朝霞。 
谢暮衫却似是觉得他这样十分好玩,又伸过手去。指尖抚上他鲜艳的朱唇。“好吃吗?”这却近乎于在调戏了。 
谢朝衣脸红得更加彻底,像只因被人踩着痛脚而汗毛直竖的猫咪,低喝警告道:“暮衫!你就这般喜欢欺负我?!” 
谢暮衫回答得很干脆:“那当然。”略一停顿,又绝对是故意地添上一句,“因为很好玩。” 
谢朝衣被他理直气壮的答话气得头脑发晕手脚脱力直哆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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