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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啸青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他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因为他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叛将(50)
元渭转过身,不再看柏啸青,思索沈吟片刻後,朝凌逐流开口:〃辅王谋刺一案,表面上,暂且按我们前面商讨的,交由刑部了结。。。。。。实际,此案还存有可疑之处,凌大人须私下暗暗察访,务必调查个水落石出,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凌逐流朝元渭深深一躬。
柏啸青低垂著头,看著脚下的那片白色长毛地毯,思绪翻腾。
辅王身旁若还有同谋,那人实在是心机毒辣、手段狠绝。
竟能够毒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王,只为灭口,保得自身平安。
元渭和凌逐流应该也想到了,不可能会是剩下三个王爷里面,其中一个。
否则,就算元渭死了,皇权的争斗也远远尚未结束。辅王稍微有点脑筋,绝对不可能,会那麽早就为自己定做龙袍龙靴。
那麽,究竟是谁?
眼下,毕竟所知的情报太少,无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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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复十五年冬季,辅王刺杀今上的案件,由辅王服毒自尽,其妻妾子女刺配流放而结案。
辅王不过二十余岁,已有八名儿女,但最大的儿子也才刚满六岁。更多的,是还在繈褓内的婴儿。
昔日王府贵妇、龙子凤孙,无论大小,统统在脸上刺了罪印,排成长龙,被衙役们押解出京,一路上愁云惨雾,凄凄切切。
结案之後,阮娃又悬心了一阵子,见朝廷刑部再无动静,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这样又过了月余,转眼间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宫里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四处装点的花团锦簇般。朝廷的大臣们,除了留值的,也都得了十五日的大假,回家过年去了。
只有宫中的使女内侍们,忙得脚不点地。不过,想到年节多出来的赏赐打点,辛苦劳累些,也就没什麽了。
成复十六年,正月十五,刚刚入夜,皇帝带著皇後和一众嫔妃,在御花园里摆宴看戏。
忙了足足半月的阮娃见没什麽事,便告假回房,躺在自己屋里的软榻上,让吕暧给他捶腿,半闭著眼睛养神。
柏啸青入了武瑶宫後,吕暧自是再也用不上,就打发他回了阮娃身旁。
〃公公。〃
吕暧以手握拳,一下下捶著,忽然开口:〃自从我被圣上打发回来,就明白了。。。。。。像我们这种人,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到底,还得互相扶持著。〃
阮娃觉得他话里有话,慢慢掀开眼皮,目光凌厉地望向他。
话已至此,吕暧咬了咬牙,索性抬起眼,和阮娃目光相对:〃吕暧想出宫,过常人的生活。。。。。。趁现在还来得及,公公和我一起离开这宫里吧。将来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我什麽都知道,包话公公您毒杀辅王的事情。〃
阮娃冷笑一声,伸脚一蹬,就将跪在软垫上的吕暧踹翻在地:〃拿这个要挟我?你是嫌命长了吧。〃
吕暧这崽子,脑子是好使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他到元渭身边侍候。
这件事,他虽没有直接参与,但在与辅王来往期间,还有毁灭证据期间,完全有可能瞧出蛛丝马迹。
阮娃有些後悔,当初消灭证据证人时,没有立即把吕暧解决掉。
〃吕暧想出宫,但吕暧是圣上临幸过的人。。。。。。若没有公公提携,根本不可能出去!〃吕暧扑上前,不顾一切地抱住阮娃的小腿,〃再说、再说。。。。。。公公现在若不离开,也来不及了。〃
〃我已偷偷将密报公公的文书,呈入刑部。现在刑部官员都在放假,卷宗累积不少,还没有人手去逐份察看。。。。。。不过,天亮後,所有官员春假结束,就会不同。〃☆油炸☆冰激凌☆整理☆
阮娃心头大震,怒极反笑,俯身伸出手,揽住吕暧的腰,柔声道:〃。。。。。。你起来吧。〃
吕暧做这事,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策谋已久。
时间、时机,都是挑选好的。
吕暧站起来,和阮娃两两相望。
〃好孩子,为什麽要这样做?〃阮娃眯起眼睛看他,〃只为了离开宫里吗?〃
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若选择向朝廷告密,不是不可以,还能够平平安安得一大笔赏银。只是,却永远得不到自由。
阮娃是紫衣供奉太监,有带人出宫采买的特权。
然而,若在平常状态下,放走被圣上临幸过的吕暧,让人发觉,阮娃自己也难逃干系。所以,只能在这种特定状况下,逼阮娃和他一起出逃。
〃是的!〃吕暧声音和神情都激动起来,〃公公是有品阶的紫衣监,我自是比不得,又失过一次宠,不可能再受重用,老了就得进感恩寺,被人严密看押,公公可以看看里面那些个太监,人不人鬼不鬼。。。。。。〃
阮娃挑起唇角一笑。
吕暧大睁著眼睛,望向阮娃,忽然间说不出话。
吕暧左胸处,刺进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青色的太监服上,大片血渍迅速晕开。
〃公公我别的本事没有,十岁前,家里倒是干杀猪营生的。。。。。。人也好,猪也好,这心脏的位置,不会认错。〃
阮娃低声说完,松开手,吕暧便直挺挺地倒在了他脚边。
叛将(51)
阮娃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忽然转过身,走到自己睡觉的软榻前,一把将平常惯用的那个蓝缎面羽毛靠枕撕开。
白色的羽毛,顿时如同冬季的纷纷落雪般,飞了满屋。
阮娃伸出手去,将里面藏著的厚厚一叠银票,揣入怀里。他扔了靠枕,在满室纷飞的落羽中,拉开房门,走出门外。
他非常明白,什麽都再不可挽回。
这时候,天刚刚黑下来,离天亮还很远。他要跑的话,完全有充足的时间。
但不知怎地,他出门後,没有直接朝宫门的方向走,反而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不看那个人最後一眼,他不死心。
年节的最後一夜,宫里各处都被大红灯笼照得通明,仍然洋溢著浓浓节日气氛。
阮娃走进御花园,旁边的人认得他,纷纷给他让路。
御花园内,摆著高高的戏台,正在演《辩本》。
一个身穿彩衣,鼻梁处扑了块白粉的丑角,在台上对著皇亲贵胄们,咿咿呀呀唱著戏词,搔首弄姿,丑态百出。
也许是正演至趣处,元渭搂著身旁的柏啸青,和柏啸青笑做一堆,腰都直不起来。
阮娃站在冷风里,微微咬著牙,心里就有些悲从中来。
在这宫中,他拼了半生,挣扎了半生。最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到手。
就如同那戏台上的丑角,出乖露丑,百态露尽,到最後成全的,却是别人。
。。。。。。既然如此,他一走了之,岂能甘心。
没错。
他的根在这宫中,他的念想、欲望、青春。。。。。。全部都在这里。
死也死在这里,他哪里都不去。
况且。。。。。。就算失去了生命,最後输的人,不是他阮娃。
他得不到的东西,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也休想得到。
阮娃的脸上,渐渐泛起个笑容。一枚好看的浅浅梨涡,浮现在左颊。
他一把抓过身旁的小太监,在那小太监耳边,柔声道:〃圣上若问起我来,就说我在宫中流云阁。〃
说完,阮娃便一边低低笑著,一边迈著有些虚浮的步子,梦游般离开了御花园。
小太监有些错愕。
流云阁,是这世间最高的建筑物,每年四时,天官祭天祈福所用。
平常的话,除了打扫,并没人上去。
不知这阮公公,到流云阁去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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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早晨。
元渭上完早朝,在众内侍的簇拥中,摆驾回武瑶宫的路上,忽然看见刑部尚书满头热汗地跑过来,手执一个折子,一下子跪在他面前。
〃陛下,臣有事急奏!〃刑部尚书将那个折子高举过顶,〃与辅王同谋刺杀陛下的人,已经找到了!〃
元渭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从他的手中取过折子,在自己面前展开。
是封密奏。
近一个多月来,凌逐流和刑部已零零碎碎搜集了不少,关於辅王存在同谋,而且这个同谋为了自身脱罪,将辅王毒杀的证据。
但这些证据,无不在关键的地方就断掉,导致始终没办法揪出,与辅王同谋那个人来。
手中这封密奏,将所有的断点都连接了起来。
元渭看完密奏後,气得浑身都开始发抖,恨声道:〃居然是他!〃
〃是。据值守的士兵禀报,昨夜阮公公并没有出宫。臣已封锁宫闱,只许入不许出,派人在宫中各处搜查。〃
〃禀陛下。〃旁边侍候的小太监见况,大著胆子插嘴,〃昨夜阮公公来过御花园,他跟奴婢说,陛下找他的话,就去流云阁。〃
〃他倒象是,事先就知道一样。。。。。。好大的胆子!〃元渭狠狠一把将手中折子扔在地上,〃叫上御林军,随朕一起去流云阁!朕倒要亲眼看看,他还能玩出什麽花样!〃
说完,年轻气盛的皇帝便迈开大步,朝流云阁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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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
阮娃站在流云阁顶楼边沿,看著下方的御林军若蚂蚁般,将流云阁层层包围起来,忍不住轻笑:〃真慢。〃
他下意识伸出手,捋著散在胸前的长发,却发觉触指间异常干涩,不同往常。
低头一瞧,发现指间缠绕的头发,颜色如落雪霜华。
原来这世上,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