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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玉楼-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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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时间里以巨资买断半张空着的合欢床。绣被春暖,一半儿入梦一半儿闲。他指尖轻扣雕花床栏,并蒂双莲的图案,似吟似唱。
  小桃,给我留着这半张被。
  是的绰。我给你留着。


…鹊桥仙 

回复'15':四、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

  黔夜。穿一种洋布料做的亵衣把玩一柄如意,衣质胶黄,玉质透明。老鸨子忽然在楼下高喊,哟,连爷,你舍得回来啦。锐声刺耳,正是喊给我听的,呼应她以前曾说过的甩掉这个男子,一个酒囊饭袋,一个靠女子倒贴来生活的废物。我披上件衣裳走出去,看见他烂醉如泥,我讨来块湿毛巾给他敷脸,被双手臂猛的抱住,如昔不变的蛮力。连酹,气息似数罟,率性却自私。我的手陷进他的浓发,一片子夜的丛林。他还是黝黑,健壮的,只是更容易醉,作恶又不彻底。他说,我想你。很轻很轻,但我听见了,手指在他的嘴唇来去摩挲,他含住它们,像个饥渴的婴儿。
  老鸨子惊乍起来。天啊!快松口!这给绰爷见了怎么得了!
  连酹的眉头纠结起来。他叫喊道!滚开!那声音透着疲软。他扭头时,我得以看见右耳上的新穿孔,银环上的刻花不是别的,它叫桃金娘。傅玑之珥。小粒宛珠是花心。他在提醒自己时刻铭记住我,在之后每次离去都一样,怀揣着我的卖身银,花费在身上钻出印记。本性难移。
  嘘……酹……安静些……囚柙虎犀,为情所困的神农,安静些。于是他沉沉睡去,眼角有颗水珠,流星般坠入发线,留下一条像蜗牛爬过的痕迹,闪光,晶莹。多美丽的谎言,不使人感动他不会罢休,我只能装作没看见,从他的怀抱里抽身。
  我是随俗雅化,佳冶窈窕的女子,独来独往。
  匆匆。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从远处压过来,好像天神在动怒。闪电,白色柱状的光剑,电母寂寞了,在此时她想惩罚谁,又是一道银霹雳。我捂住耳朵逃上船,掀开竹帘,空无一人,莫非小奴们都躲去吃酒了。呼哧,恶狠狠的喘息声,谁,我吹燃火引走入船厅,桌椅散倒,停在那儿的是一匹骏马,哪来的?轰,雷声,不免让人骇怕。马套着缰绳我想伸手去牵,猛的,楼上有人高喊:别碰我的纤离。
  谁?如此耳力,如此感应,微毫洞悉。绰?是你吗?不会,那声音明亮如洪钟。颤巍巍扶栏而上,手到之处有血迹,火引子晃动一下熄灭了。谁?我愈害怕就愈好奇。在亲眼所见的那刻,恍惚了,风满楼船雨欲摧,手持短剑的金甲神背对着我,电闪雷鸣中,宛若乘霆而下的天将,斜背箭囊。他转身,在瞬逝的电光里,我们彼此看清面容,异域的缠头,他是蒙兵,汉土上的一等人,粗重的眉色和深邃、犀利的眼睛。
  他喊,阿缟。扑倒在我的身上,口中满是酒气。阿缟是谁?我来不及问也无处可逃,他的手臂比连酹更强壮,凸起的肌肉像钢铁。好重的身子啊,他扯开我的衣领,露出肩胛,微厚的嘴唇在颈项里吮吸亲吻,我抽出一只手来想推开那轮廓刚毅的脸孔,手腕里抹过薄荷香油,他抬起头来,在电光下再一次打量我。
  不,你不是阿缟,你比阿缟更美丽,美人,你是谁?告诉我,快说,否则我杀了你。这暴戾的男子诚实、直接、狂躁、不善言辞。我忽然得意的浅笑,原来我识人的本领精进许多,我知道,他舍不得杀我。
  将军啊。我叫作桃金娘。
  桃金娘?阿缟……桃金娘?阿缟……他突然被自己弄糊涂了,反复念这两个名字。我想离开他的身子,却被压得更紧,他抓住我的肩膀,像扑食的雄鹰,他说,不管你是谁,不准逃跑,我要你!他撕我的衣裳,手指的力量不顾深浅,我只得突然环住他,乘他愣怔时再温柔的回应,吻住他,用舌尖沿那仿佛青石雕成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和浑厚的嘴唇,我故意加重气息,娇喘着哀求,用无限绵柔的声音。
  将军。您是不坏的金刚身子,桃金娘却是盈盈弱柳经不起狂风骤雨,请你疼爱我,轻一些,再轻一些,好么?一字一句,颤音入骨。
  他为此迷醉,力量轻缓下来。口吻却依旧蛮横,霸道。桃金娘,我可以疼爱你。你也要爱我!你只能爱我!他抽去我身上最后一件薄衣,腾身而来。
  醒时,他看着我已经良久。云雨东移,夜,残烛般还剩一点。我们赤裸着躺在地板上,他如此阳刚,温暖着我的左半身,另一半却如水冰凉。身体,像打了一场恶仗,他的小心翼翼,无论怎样还是弄疼了我。碎咬银牙,看残破的竹帘外,一轮下弦月芽。
  他神色里闪烁怜爱,但他咬着嘴唇,骄傲的不肯剖白。他说,你知道吗?你睡时的样子很像阿缟。
  或许是你太爱她了,所以看到女子就会觉得像她。
  不!胡说!他厉声驳斥。我不爱她,我不会爱一个不爱我的女人!
  阿缟。我几乎能听见她在呼吸,叫这个金甲神爱恨不能。他钟意的第一个汉女子,因为不屈服而被砸断双腿抢入将军府圈养,他叙述时用的就是圈养这个词,把女子当成马匹,或者只是他词穷。这铁将军从来只懂得说要,不要,听者却不可以说不行,不可以,人们只能服从。我为那名叫阿缟的女子惋惜,她最终投湖自尽,用两只手爬到死亡的水边,最后照会一面自己苍白清秀的容颜。女子,困死在贞节里,我没有那种情操,我的身体一寸一金。
  天明。他穿起盔甲,然后抱起我放在肩膀上,坚硬的骨抵住我的腹。他说他的父亲就是这样抢来异国的女子成亲,难怪他没有长成蒙族男子固有的扁平脸形,他像极了他的母亲,成为少有,混血的美男子。
  速日勒。异族的难以记忆的名。那些发音听来毫无意义却高高在上,这是个异族入主中原的年代。人分四等他们是宝塔尖端的那一层。来自塞外草原犷悍的族群骑在马背上征服了大江南北广袤的土地,并一统多年。速日勒,那被远征罗刹的他的父亲掳获的碧眼白肤女子遗留给他俊美非凡的面貌。金褐色微卷的头发,峭拔的鹰钩鼻与深陷的眼窝。除此之外蒙古人的特质在他身上无不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暴躁,刚强,炽烈如草原上当头直射的太阳,他的意愿一马平川,赤地千里无处可躲藏。
  坐在他临时驻扎的府邸。我不去思考是什么引领这番意外的相遇。奉皇命率部南下平灭南方作乱叛党的将军,是什么引领他心血来潮夤夜独自一人驰马于江畔,而后踏入避雨的楼船。电母寂寞了,她想惩罚谁却制造了一段露水姻缘。怒目金刚与盈盈的香花,奇妙相逢,浓云骤雨作一尊欢喜佛前的虔诚供养。
  要不是那个夜晚。要不是那场雨。不,将军呵我金甲的神,这一切没有如果,只有已经。偶然间心似缱,我只相信你是我的注定。

…鹊桥仙 

回复'16':他的别院,蒙古人入主中原已久却仍然难舍祖先的风习。他们身体内流淌着游牧的血。速日勒,从北地大都千里而来的将军在岭南羊城竖起牛皮大帐,圆圆的似乎敕勒川上穹庐般的天空。他的兵士,那些北方健儿秩序井然扎营四周,无数篷帐簇拥出他所居其下那灿然沉重的黄金顶。在这蛮烟瘴雨之地他和他那一族对于汉土无庸置疑的统治就是一轮赤日,兀自霸道地不可逼视,只合膜拜。呵,谁能想到一夜暴雨后我住进这日头之中,黄金顶下,却柔弱寂寞得一如月中玉兔。
  牛皮金帐不是我的广寒宫。但将军呵,速日勒,你却是伐桂的吴刚夜夜不知疲累地挥斧蛮暴相斫,你的坚硬与力量令我痛入深心。你可看见,我为你,簌簌颤抖。
  金帐内挂满华丽的毡毯,他半躺半坐盘踞在丰厚柔茵上饮酒。如一座山,如磐石。蒙人,贵族,以豪奢为尚。长江大河般泼洒钱财,气势滔滔得就像掳掠时一样,大斗金,小斗银。这本是个苍狼一般以掠食为生的民族。速日勒手持镶珠嵌玉的巨大金爵,命令道,桃金娘,过来陪我喝酒。
  他巨灵般手掌握住我的脖子。鼻端腾腾的酒气,气味竟可以锐利得刺痛肌肤。我要你干了这杯!他浓黑泛蓝的眼睛俯视,金褐色头发编成两股大辫绕成环垂于耳后,帽上狐尾拂着我的脸孔,如标记相似提醒我他宝塔尖端的身份。他是塔顶定风珠,我则在塔底,被镇的妖精。
  呵这至刚至阳的铁将军。我要你干了这杯。他说我要。听者从来不可拒绝不是吗。他以武力打出一个世界然后制订其中不容更移的规矩。胜者为王。我对上方这张天神宝相柔顺地微笑,轻启朱唇。

  他粗暴而急迫地将金爵塞过唇边,就像每一次他要我,容不得罗带轻解的时间,总是径自裂帛而后神蛟腾龙般倾压而至将他粗壮的肉体硬生生塞入我身。习惯了战场的将军,要女人,如攻破城门,冲锋陷阵。金爵内灼辣的酒像支长枪顺着咽喉捅下,这炽烫的液体滚滚灌入我体内一似每次他最后的爆发。我呛出眼泪却不躲闪,有多少熔铜铁水,来,请一并给予我。我是吞火的苦行僧大口咽尽这高温。
  他哈哈大笑,呛啷一声抛去见底的金爵。好!是我的女人!他双臂一扬掂量我如举婴儿,让我横卧于他膝上紧紧相搂。桃金娘,不枉我看中你。你可知道方才你若是哭泣哀求,我便杀了你。
  他告诉我那酒来自罗刹他母亲的故土。在那极北冰天,最烈的酒。封于深雪也不会结冰的,能燃烧血液的液体,纯是一把熊熊的火。我没想到汉人的女子有胆子把它一口喝尽,他说,这种名叫伏特加的烈酒向来是蒙族贵胄,马背大将专享的奢侈。
  桃金娘,你只能爱我!你说你爱我!他喘着粗气腾挪而至,泰山压顶。一下如同生生打入一根木桩。那炽烫像方才的烈酒一搠到底。桃金娘,你爱不爱我?
  将军呵……我爱你……啊请你轻些,再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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