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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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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就趴在窗子上听着。

唐牧委托陈卿找韩鲲瑶,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那时候,她恰就睡在籍楼的阁楼上,也是这样听着,听他在四处寻找自己。

她本以为他是因为那个续娶的韩氏而要找韩鲲瑶,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他不过一语之间,就让那庄箜瑶的父亲与昨天才认的干爹扯上莫须有关系,再牵扯到白莲教中,想必仍是诛九族的死罪。

万幸,他并未找到她。否则,那个要被扔进大狱,再捞出来,又送进东宫的,就该是她韩鲲瑶,而非昨天才得赐字的庄箜瑶了。

刚才查淑怡还说,唐牧虽然面上温润,但骨头都是冰做成的,骨髓里塞满了冰碴子。韩覃方才并未听懂这句话,此时才真正对唐牧这个人,心里生了刻骨的惧意。

外头那妇人转身走了。门被掀开,唐牧迈着沉沉的步子一步步走了进来。韩覃就在临窗的椅子上跪着。她屈腰溜下椅子,远远望着唐牧,一步步往后退着。

他显得有些疲惫,一夜的功夫,脸上生出青青一层层胡茬,还是早起换的那件青衫,腰紧束着,两腿修长,面上阴云笼罩,全然不是往日温和柔润的样子,远远站在门上望着韩覃。

韩覃终于靠到了墙根,退无可退。

在听过查淑怡那番话,韩覃觉得自己无法再直视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甚至不想再看见他,那怕一刻钟。

唐牧微不可闻的在心里一叹。这是他的小姑娘,叫他吓坏了的小姑娘。早晨来时,穿着沾满血浆的睡衣,一进门就软坐在地上,那时他就在窗子里头站了看着。看她抱着韩柏舟时,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他终于学会如何讨他的小姑娘欢心,看她欢喜,从而生出圆满之心。

从三个月前他就着手开始找那她弟弟,找到之后因不想惊动如了,也只是派人监视着,并着手联系她在太原府的舅舅。派巩兆和亲自去太原府看谭昌一家人目前的处境。

因受韩府牵连,被免去太原府学训导的外公谭洪,与舅舅谭昌,兼职教几个孩子在家开个小私塾,谭昌膝下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一个女儿,只有窄窄一处小院居着,出门即是街市,入户没有闺阁,于一个小姑娘来说,那实在不是能娇养长大的地方。

今日在外一场大闹,她身上男童的衣服又沾上了血浆,窄伶伶一点细骨瘦肩,一点檀唇萌圆的眼睛,躲在墙角怯生生望着他,只看一眼,就要叫他想起前世陪他一起死的那个孩子来。

她肯定听到了方才查淑怡的那番话,于是他在她眼里成了恶魔,叫她胆寒,叫她害怕。甚至于,觊觎未成年小姑娘的男人,或者像个怪物一样。

“明天,陪我上一回香山,然后我就把你送回太原府,好不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还能努力叫她重心转变心意的机会。

☆、第24章 出逃

“我要回唐府住着。”韩覃尽量舒缓着声调,以期不激怒唐牧。

唐牧缓缓伸开双手,像是要抱,又似是要应允的样子:“好,我即刻就送你回去。”

送走韩覃,唐牧一人缓缓走到韩覃刚才跪过的那张椅子前,伸手在那交椅背上抚了片刻,转身坐了上去,垂手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锭青的胡茬叫外头洒进来的日光明照着,满面戾气。

方才那妇人又掀帘子进来,站在下首望着唐牧。唐牧听到声音才睁开眼睛,抬头似是自嘲的一笑,自言道:“淳氏,首辅家的庶女是白莲教的九天玄女,那无声老母想必就是他阆中的那个老妾了。有首辅大人替她们大开方便之门,也就难怪白莲教能从蜀中席卷京城,若不是因为查淑怡,他终这一生直到死于首辅任上,大权在握,擅弄朝堂,死后还能落得清名,配享太庙,天子敕使,赐祭九坛。”

前世的首辅查恒历两代君主,与宦官为伍将朝政祸乱到不可收拾,白莲教愈演愈乱,宦官为政堪比南汉,就这样的人,死后配享太庙。唐牧当皇帝的时候,还曾往太庙给他拈过香。

若不是重活一世,这真正勾结白莲教的奸佞之人,永远都不可能被揭发出来。

有时候历史,也不是那么可靠的。

淳氏是个精干利落的中年妇人,他似男子一般背着手,开口亦是一笑:“二爷您还差点把九天玄女娶回了家。”

*

从唐府西边角门进府,阖府中静静悄悄,籍楼这一道的夹巷中连个仆婢也无。韩覃一路到叙茶小居,这院子里亦是哑然无人的样子。非但赵嬷嬷与绮之夏奴三个,连那两个小丫头都不在。

她撩帘进了正房,一路穿过起居室到自己卧室,见包着围篮的茶壶在临窗的条案上放着,打起帘子自己进书房,倒茶出来先痛饮了一气,才抽帕子揩过唇,余光扫到日光照洒着的明亮书案后,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便见已经换成蜀锦圆领童生服的唐逸窝坐在太师椅上,两条腿交搭在在书案上,纤而修长的手搭在唇下,就那么盯着她看。

这清清秀秀的半大孩子,一脸与年龄不相附的阴沉狠戾之态。

他自椅子上缓缓坐起来,转出书案走到韩覃面前,盯着韩覃一字一顿道:“你实在是好运气。本来不过是个大理寺发卖的奴婢,勾栏妓院,秦楼娼馆,那才是你的正经归处。可如了把你送到了我们家,叫你也有仆婢围着,身上绫罗绸缎,背后还坐靠着二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我本该在知道的头一日就揭发你,早早弄清事情原委,也许唐清臣那个王八蛋就不会打死唐世坤那个混蛋。可是我没有,我一点自以为是的糊涂善念害了这整个家,闹到如今无法收场。

今天在钟楼后面那死胡同里,你眼看就要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熊叔叔竟又把你给救回来了。

韩覃,亲手害死柳琛之后,她理当所享的一切,长辈的怜爱,成山的金银,你可要细细体味,好好享受,否则怎么能对得起叫你杀死的那个小姑娘?”

他一步步往前逼,韩覃便一步步往后退,退到条案上时两手支着条案,倾斜了身体往后仰倒着。直到他几乎要贴着她的身体时猛然停住,韩覃才解释道:“阿难,二舅已经答应我了,明天就送我回太原府。”

唐逸一怔,随即冷笑:“唐清臣那个混蛋从未将这一府的人放在眼里,你也是个黑心货,罔顾他人死活。你一走了之,我却要在这府里照应两场丧事,一场给唐世坤那个混蛋。还有一场,给柳琛,我从未谋面过的那个小姑母。”

他说完这句,甩下袖子大步出门,转身走了。

唐老夫人那么大的年级,古稀之年痛失大孙子,外孙女,这样大的打击,那老太太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

韩覃想起早晨在马车上因为情况紧急,自己并未将渡慈庵所发生的一切详细解释清楚,她那短短的几句话叫唐逸误解,让他以为是她主动害死了柳琛。

她追出门,见他一路进了籍楼,自己也脱掉鞋子上楼,夕阳洒照着的小阁楼上,古船木地板呈着淡而温暖的匀色,唐逸盘膝坐在日光照不到的暗影中,垂眉闭眼,独自消化着属于他的痛苦。

“阿难。”韩覃轻唤着唐逸的小名,屈膝跪坐到他身旁那日光中,将前后思路缕顺了才缓言解释道:“我比柳琛大约早一个月到渡慈庵,那里虽也塑着佛陀与菩萨,却是个藏污纳垢无恶不作的地方。我知晓如了的起意后,也曾逃过,可那山太深太大,我和柏舟又被抓了回去。后来柳琛来了,因发着高烧又病的深沉,如了便拨派我伺候她,替她熬药,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我照料了她一个月,天天替她熬药,给她梳头洗澡,喂她吃饭。至于害她死的那顿药,当然也是我熬的,也是我喂的。可那药并不是我配的,里头就算有□□,也是如了放的。

我就算有罪,也不过是没有救拔她而已。她虽死了,却不是因我而死,你可明白?”

唐逸往暗影里缩了缩脚,随即道:“你早就知道如了要害她,伺候了一个月都不告诉她真实情况,你便是如了的帮凶,与凶手同罪。”

韩覃见唐逸往后躲着,紧挪两步凑近了道:“如果我告诉柳琛如了的真实企图,我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先求自保,我并没有做错。而且,密云山那样深,就算我告诉柳琛,她也跑不出去的。”

唐逸鼻哼着冷气,恨恨道:“你跑不出去,是因为你还抱着个三岁小儿。她一个空人,怎么可能不出去?”

韩覃语滞。她这时才省悟过来,她之所以跑不掉,是因为还要抱着个不懂事总在哭的柏舟。可柳琛就不同,她一个人,又比她胖,体力比她好,只要短时间内不被发觉,是可以跑掉的。

“确实,这罪过我是推脱不掉的。”韩覃凑过去揉了揉唐逸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哀求道:“二舅已经答应明日就肯放我走了,无论如何,请你在他面前替我圆个谎,千万不要叫他知道密云山中的事,否则,他一定会像杀了你爹那样杀了我的。”

唐逸闭了闭眼,才要开口,韩覃却以为他不肯答应,松了他袖子道:“无论你说是不说,我是无罪的。”

她才准备起身要走,只觉得肩膀上叫唐逸推了一把,随即便叫他整个儿压躺在阁楼的地板上。韩覃两手乱抓着还想仰身坐起来,唐逸却已经整个人趴压了上来。

“这几个月来,我常常在想,如果你真是柳琛该有多好。”唐逸咬牙切齿,两只眼睛都红了,盯着韩覃看了许久,这比他大两岁的小姑娘仰躺在日光中,额前所有的头发皆顺而柔的归拢到头顶,挽成个圆圆的姑子髻。随着她的挣扎而碎落下来的几缕,散落在地板上飘着。

“可有时候,我又庆幸你不是柳琛,而是韩覃。”唐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他在听完她说柳琛是死在自己手中之后,早上本都已经放弃了她,想着不如就让她叫那有些呆气的大哈杀死算了。

其实就在大哈挥来动手扯韩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明白,她肯定也是被逼无奈,不过十二岁小姑娘,那样瘦小单薄,因为家门覆灭而被迫要像大人一样面对这个复杂险恶的世界。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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