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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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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牧侧首看了眼韩覃,点头道:“我即刻就去。”

他高声吩咐熊贯等人道:“金子与表姑娘,你们都得给我守好了,一定要安全送回府中去。”

随即又吩咐韩覃:“无论何时,一定记得千万不要离开马车,金子在那里,你就在那里,明白吗?”

韩覃叫他盯着,只得点头。

熊贯与许知友等人亦抱拳答过,唐祥驾着这八马而拉的沉沉马车,甩起长鞭重又驱马而走,唐牧策马调转马头,往翰林院去了。

调虎离山之后,如了会怎么办?

车行到日忠坊附近,再往前就是古运河的渡口了。虽如今运河渡口已被迁出了城废弃不用,但做为曾经的渡口,此处仍还是十分繁华热闹的商区,酒肆林立,商栈如丛。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子人,此时渐渐往马车旁靠拢着,越聚越多,将韩覃所乘的马车围挤在中间,而车夫唐祥此时也放弃了赶车,停在当场。熊贯与许知友皆护了过来,抽出刀紧紧护卫着马车。

这时不知从何处忽而又冲出一辆亦是八马而拉,与这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来。那马车靠拢过来,与这一辆靠到了相齐的位置上,再接着,唐祥忽而持鞭策马,两辆马车便搅缠在一起转了起来。

熊贯大叫道:“好家伙,这他妈是要劫金子了。”

那辆马车帘靠近这一侧的帘子忽而打起,在里头笑着招手的正是如了。她那车里也有口箱子,在韩覃望过去的时候,她一手持刀抵着唐逸,另向韩覃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

韩覃摸了摸腰中那把锥子,在两辆突然停住的,相隔不过尺余的马车中间,穿过窗子爬了过去。并扬起双手道:“庵主,你把唐逸放了,至于我,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如了指着马车帘子,一把匕首抵着唐逸脖子上那血管突起的地方道:“去,把车帘扯了。”

韩覃回身到马车前,随手扯了那帘子,,这两辆马车同时开始往前跑了起来。熊贯才要去追装着金子的那一辆,忽而回头见韩覃和唐逸在另一辆车中,大叫了一声道:“知友,你追那一辆,我追这一辆,快!”

金子和表姑娘,唐牧交待过皆要保护好的。

如果只有一辆马车,金子和表姑娘都在同一辆马车上,许知友与熊贯自然好应对。可是如今一辆车上有表姑娘和孙少爷,一辆上有金子,他们那一样都不敢缺,两人便只得分开去追。

替如了赶车的正是大哈。那一辆载着金子跑不快,这一辆也在相距不远的情况下,以同样的速度齐头并进着。

如了一手抵着唐逸,一边高声呼喊那大哈道:“大哈,你勒勒马,我得去照应玄女娘娘了,这两个小的回头杀了即可。”

大哈听了命令随即勒马,如了本在箱子的后侧,此时因着马车行驶中的惯速而往前扑,那抵着唐逸脖子的刀便有片刻的松动。韩覃恰就在此时抽出腰间那纳鞋底的锥子,一跃而起刺到了如了一只眼睛里头。如了眼中受了一锥,血顿时便涌了出来,张牙舞爪拿匕首来刺韩覃。她一只眼睛瞄不准,再韩覃人小身轻,在马车中小小的空间里腾躲着,两人持斗了片刻,韩覃回头吼唐逸道:“躲着做什么?快跳下车去!”

唐逸一个从小到大出了学堂便是家的孩子,又自来乖巧听话不爱打架,这时候壮起胆子也来伸手帮韩覃。

在如了转身要刺韩覃再瞄准时机,一锥子又向如了另一只眼睛刺去。这一锥子下去,如了就成个全瞎了。伸着把匕首血眼淋淋在马车中乱冲乱刺,高声喊道:“大哈,快来替我杀了韩覃。”

大哈猛然勒车拐入一条胡同中,随即勒停马车,抽出腰上两尺长的杀猪刀,随即便挑开了帘子。韩覃把瞎了的如了推到前面,一边狠命把唐逸往车窗外推着。她与唐逸皆还是小孩子,骨小肩细,马车的窗子虽小,但爬出爬进却很容易。

唐逸见一个高壮,满脸横肉,看似有些傻气的汉子先抱如了下了车,随即又转身走了过来。一想到自己再小也是个男子,反手拎住韩覃道:“不,你先爬出去,咱们一起跑。”

韩覃眼见得大哈一步步靠近,狠命一把将唐逸的头推出窗子,接着喊道:“阿难,柳琛不是你爹杀的,虽然你爹掐了她,却未掐死,她到渡慈庵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她叫大哈扯住了头发,见唐逸怔怔盯着自己,一边背手拿锥子乱戳着大哈的手,一边吼道:“她是吃了我喂的药才死的,我不值得你怜悯,快跑!”

唐逸翻出了窗子,站在马车旁定定看着大哈把韩覃一步步往后拖着。

她手中的锥子还一直往大哈手上刺着,而那大哈就拖着她挽成姑子髻的头发。她刚才说,柳琛是吃了她喂的药才死的。唐逸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回了两遍,才明白过来。

从一开始韩覃到府,唐逸便知道她绝非善类。但若柳琛是她杀的,而最后她又到唐府来闹,害他父亲死,害他挨打,那她与魔鬼一样的如了又有何异?

唐逸转身往胡同口走了两步,边走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那有些呆气的男子太猛,他一个孩子是打不过的,一个人是送死,两个人同样也是送死。

熊贯恰在此时拐进胡同,一把单刀远远飞出去,直剁在大哈的背上,穿胸而过。正当熊贯喘了口气要去抱韩覃的时候,墙上一条长鞭如游蛇一卷,拦腰将韩覃卷起。在刺耳的尖叫声中,韩覃叫那长鞭卷到了半空中,熊贯随长鞭望过去,便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姿纤佻的女子,远远站在房梁顶的瓦脊上。

“好家伙,这他妈是白莲教的九天玄女啊!”熊贯仰着脖子叫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竟窜到京城来了?”

流行于川蜀一带的白莲教,这些年渐渐在大历全国流行开来,其信众约有几十万人众。原来这白莲教与别的教派一样,也不过是念念经烧烧香,拜拜佛祖日行一善,劝人向善的普通教派。

可这几年随着它在川蜀一带声势壮大,那教首之尊的无声老母,便生了要以教代政,取京师而占皇城的贪婪与野心。

信仰之所以能存在,能被施政者,当权者们允许,是因为它们的教义中,大多都是宣传为人向善,顺应统治,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加强朝廷对于百姓的统治。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亦会带头信奉,朝廷亦会支持教派,给银子,给山头,让他们造宫造殿,布教施法,劝民向善。

但白莲教非但不劝百姓向善,反而因教众之巨而妄图取代皇权,这就不能为皇帝,为朝廷所容。所以朝中一旦有官员牵扯到白莲教,皆是以谋反论处,是诛九族的死罪。

韩覃仍叫九天玄女拿绳子捆束着,一路飞檐走壁带到钟楼,还拴到了钟楼顶梁的柱子上。她双脚晃荡悬空,低头便能看见钟楼下聚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随着那戴着银色面具的九天玄女的身影,人们的目光齐齐四动着。

方才从钞关带出来的那只大箱子,如今就在钟楼上,在这九天玄女的脚下。

那跟着唐逸一起出门的吴妈不知从那里跑出来,高声尖叫道:“玄女娘娘要降金了,玄女娘娘要降金了。”

这声音传扬开来,钟楼下的人们如沸胶腾了一样彼此拥挤着,甚至有人妄图要攀上钟楼来。人人皆在喊:玄女娘娘要降金了,玄女娘娘要降金了……

韩覃不禁苦笑。

这白莲教的九天玄女闹了好大一场,费尽心机要偷走柳琛的二十万两银子,居然是要行大善,于光天化日之下,施舍给平民百姓们。

九天玄女还不止一个,片刻间钟楼里又涌出几个同样戴银色面具,穿着上白下粉如莲花般长裙的少女们,打开那箱子捧出金饼,对着人群便抛了下去。

韩覃站的够高,此时远远见官兵竖着长矛已经围簇了过来,而这白莲教的姑娘们,还在不停往下抛金饼。

忽而钟楼下一声巨喝,一人高叫道:“啊呸!这它妈不是金子,是铅饼!”

韩覃低头,见是熊贯剥了外头一层金泊,高高擎着一只铅饼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这下人们不挣来抢去急着抢那金锭了,而是纷纷低头去剥自己手中的金饼。这些金饼却不似熊贯拿的那一块,可以剥下金泊来。

有些聪明些的张嘴去咬,咬破外头鎏着的那层金粉,内里乌黑的芯子显然是铅。铅这东西比金子还重,又外头鎏着一层金粉,足以以假乱真。

韩覃又是苦笑,难怪死沉死沉的一箱子,原来却是一箱子铅饼。

钟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京军三大营的五军营和三千营,神机营全部出动,将钟楼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论平民百姓还是信众教徒,皆是插翅难逃。

那九天玄女拣出只金饼来搓着,搓开外层鎏金,里头果然是铅饼,她一怒之下从怀中抽出短刀来,随即飞刀剁在梁上,在钟楼上晃晃荡荡的韩覃随即坠落,掉往三层楼下。

只有呼吸之间,内层人们剥开金饼后失望的嚎哭声,外层犹还往内挤的尖叫声,踩踏声,抱怨声,沸沸扬扬的呼喊救命声涌入韩覃耳中,她以为自己这回是死定了,索性闭上眼睛,风自两只耳朵涌了进来,她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定格在一袭红衣转身而走的唐逸身上。

那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未杀死柳琛,想必从此能从心理上获得解脱吧。

唐牧几乎是踩着人头奔过去的。远远接住韩覃,扯下自己披风将她兜起,随即又远远抛到人群外的许知友手中。接着几乎是徒手跃起,与陈卿两个人自左右两侧攀上城楼,去追那九天玄女了。

许知友抱起韩覃,自重重弓驽相围的军阵中往外走着。韩覃攀着他的肩膀爬起来,远远看见钟楼上唐牧一刀劈过那九天玄女的前胸,几乎是破腹而过。如蜘蛛一样纷纷扰扰的人们一层层往钟楼上攀爬着,骑马的指挥使挥舞着单刀,手起刀落间,连弩开始发射,那一层层往上爬的人皆叫箭射了下来,却还孜孜不倦往上爬着。

许知友这时才想起,唐牧曾交待过,不许叫表姑娘看到这些。他轻轻兜起披风遮住韩覃的双眼,随即将她放到马上,自己亦翻身上马,往怡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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