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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一切也该有个了结。”我把状纸递到他的面前,“画押吧,你一大把年纪,本王的噩梦也做的太长,不想再延续下去,你画了押,本王便给你一个痛快。”
谭翊不屑地睨了一眼供词,突然纵声大笑,一口吐沫吐在供词上:“曲微,落在你手里,老夫早知已没有活路,只是如果到了这份上还是要画押,那老夫先前罪岂不是白受了。老夫可不会懦弱得像你那个呆头呆脑的父亲!”
我的父亲?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颤抖不已,因为喷张的血脉中的愤怒与憎恨颤抖不已。
你居然敢提我父亲!你居然敢将自己与他相提并论?
我听到自己的怒吼,我看见自己猛扑上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看到谭翊因为窒息,整个脸上从惨白涨成猪肝色。
“够了,曲微!”低沉的声音响起。
皇帝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离谭翊。
“够了,曲微,够了……”他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他本就难逃一死,你不必在今天亲自动手。你的噩梦够久了,你今天在这里受他挑衅杀了他,你以后还是摆脱不了他的阴影,你会后悔。”
是的,我会后悔,后悔一气之下让他死得如此得意。
我合上双眼,重重地喘息着,待再睁开,已经再无波澜。
“放开我吧!”我抬头对皇帝说。
皇帝松开了我,顺手从我手里拿过那张供词,走到谭翊面前:“谭太师,你终究不肯认罪吗?”
“皇上,你我师徒多年,你见了今日的我,就只这一句话?”谭翊抬起昏花老眼,一阵浑浊。
“太师,你教我多年,助朕登位,却又结党营私,目无朝纲。公私两难,太师认为朕该如何处置?”
谭翊没有回答,皇上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太师忘了,朕却不曾忘。『为君者,以国为本,以民为本』,这是当年你教朕的第一句话。”
谭翊垂下头,久久不语,半晌抬起头:“罢了,老夫自知死罪难逃,松开我的右手,如你们所愿便是。”
皇上点点头,拿起案桌上的钥匙,开了谭翊右臂的锁。左手将供状递到他面前,右手却紧紧按住腰中利剑。
谭翊伸出右手拇指,在身上一处流血未止的伤口一抹,正要按上去,却突然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曲微,你等了这么久,现在要得逞了,不过来看着吗?”
皇帝看看他,又看看我:“曲微,你想看便过来把,站在我身后。”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这一刻我真的等得太久。
我看着谭翊枯槁的手指狠狠压了下去,白纸黑字,血指印的暗红,让人心中极不舒服。
皇帝将供状折了折,转过身递过来:“曲微,你拿去吧!”
我抬起头,正要接下,身影交错,我却被眼中所见惊呆了,谭翊右臂青筋凸现,显示在聚力。糟了,我和皇帝只道他要伤我,所以皇帝让我站在他身后,都以为没有大碍,怎料他丧心病狂,居然要杀了皇帝同归于尽。
“皇上,小心!”我两句话尚未脱口,谭翊一掌早已击出。
胸口一窒,我和皇帝被击得弹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从没想过自己会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哪来的狠劲,居然把皇帝拖到身后,自己硬生生接下了谭翊一掌。
为什么?我当时来不及想,是因为不想再欠他一命,还是单纯觉得皇帝这种人不该死掉?见鬼,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该死难道我就该死,况且本来他也快死了。我真是疯了,晚节不保,还做了我爹一样的为国捐躯的傻子。
我躺在那里,看着低矮的屋顶,离开五年,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突然有一种落寂,玄庭,如果你知道我要死了,还不愿见我吗……
温暖粘稠的液体,落在我的衣服上,那是血,殷红一片,但是……
我没吐血啊?
心中一惊,猛地撑起身子,除了摔倒的地方,全身却没有一点不适,一转头,却看见面无血色的皇帝。
怎么会这样?
我转头去看谭翊,他面色铁青,狠狠瞪着我,疯了一般拼命用右手去扯那些铁链,彷佛想下一刻就过来把我撕裂一般。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挨了那一掌。
我扶起皇帝,让他靠在墙上,他睨了我一眼,欣慰一笑,缓缓地说:“曲微,我……真没想到,你现在还会肯替我……”
“是,我一时胡涂,可是,为什么……”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曲微,你有所不知,谭翊这招叫『隔山打牛』,我刚刚疏忽了,没有提防,差点就让他杀了你,只是没想到你……”皇帝苦苦笑道。
怎么会这样,我无语,第一次舍己救人竟是如此结果,老天真是跟我开了个大玩笑,可是我该笑么?我现在只想哭。
“曲微,你不要自责,这是我的命。我本就不久人世,现下眼见贪污群党可除,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我知道,明日便将他们押付法场,省去夜长梦多。”
皇帝点点头:“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善后就交给你吧。”
我看着皇帝平静的笑容,眼前一片朦胧,泪也终于落了下来。
第七章
今天是行刑之日,刑场上将有很多人死去,而下这道催命符的,是我。
“杨统领,我们走吧。”我昂然走出大殿,对早已候在外边的卫队说。
待我到了,刑场四周早为了许多人,有的是犯人的家人,更多的是来看热闹。今天要斩的共有三十四人,俱是朝中官员,其中二品以上,便有七人,几朝才有的浩大场面啊!
“王爷。”监斩官见我到了忙起身要下来行礼迎接。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径自走上监斩台,坐在早已为我准备好的软椅上。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升至头顶,很是刺眼。
一阵催命鼓擂响震天。监斩官站了起来,向我一揖,直面法场,沉了脸:“带犯人。”
第一批七个人被带了上来,太师谭翊自然在其中。
他们官衔都在二品之上,各个都是朝中显贵,享尽特权,现在行刑,他们也是走在前头。
“曲微!”其中一人突然大喊一声。
我循声看去,果是谭翊,皱起眉头:“你还有何话说?”
“你不怕吗?你看看这刑场,你不怕吗?”他疯狂地笑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今天死的是我,明天呢?权重之臣从来没有好下场,你难道自认可逃过这千古不变的定律?”
“住口!”我厉声喝道,“范蠡此言,指的是功臣良将,你一介罪人,怎配提此言?”
“时辰已到,你还等什么!”我转回头,瞪着监斩官。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一阵慌乱,忙抓起桌上令符掷了出去。
“行刑──!”
一个刻意拉长的声音,刽子手手起刀落,只一眨眼,七个人顿成无头之尸。
场边哀嚎顿起,我却不敢去看,我知道投过来的会是怎样憎恨的目光。
行刑结束,人群散去,只是沉默取代了先前的喧闹。
我站起身,想要离去,这样的场面让我不适,他们的目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王爷!”监斩官突然开口。
“还有何事?”
“按我朝律令,处斩之人,尸首本当曝尸三日示众,但此次实在太多,就如此放着未免……此事下官实难决断……”
我回头看看刑场上,三十四具尸首,堆在地上,地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凝结。
“罢了,死都死了,此事我作主,你让他们的家人把尸首领回去吧。”
“谢王爷宽仁。”监斩官一揖,“只是不知那些无人收敛的又当如何?”
“无人收敛?”我心中讶异,这次斩得各个是达官显贵,怎会无人收敛。
“是!”监斩官答道,“御使金思城上无亲长,其妻早逝,前些日子他遣散府中老小,膝下幼子也托人带走了。”
“金思城,他不是谭翊的女婿么,谭家的人难道不替他收尸?”
监斩官摇摇头:“谭家人似乎对这个姑爷十分厌恶。”
“如此你随便找处地方,让人把他埋了吧。”我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死前也算良心发现,把府中上下都安排了,只是怎么却不替自己安排一个收尸的?
恰在此事,一个小吏跑了过来,行个大礼道:“禀王爷,大人,有名男子刚刚前来,说是要替御使金思城收尸,只是他虽一身白衣,却未披麻戴孝,神情也是平常。”
我心中称奇,向法场边看去,很快寻见了小吏说的那人,他静静地站在刑场边,默默看着场上成堆的尸首,在一群悲恸哀哭的人中很是显眼。
我走下监斩台,向他走去,而他见我过来,也不曾慌张,只恭恭敬敬行了礼:“草民乔英,见过王爷。”
“你是金思城家人?”我问。
那人摇摇头。
“朋友?”我又问。
那人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要替他收尸?”
“他将幼子托于草民,草民只是不忍孩子长大连亲爹的坟墓也不曾祭拜。”那人平静地说,满眼明澈。
“你们不是亲属,也不是朋友,他如何将幼子托于你?”我奇道。
“他自认是草民六年前过世的一个朋友。”
满面风尘,青黑的眼圈,想是赶了不少路,神情却是如此淡然,真不知道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睛究竟掩盖了多少过往,而他此刻心境真的如表面一般平静吗?我看着他,却在此时注意到他腰带上挂的坠饰极为特别,那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