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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弗终于没能忍住，从床下钻了出来，定定的看着那人。
他没有再刻意屏住呼吸，图兰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朝他转过身来。
古弗心中一阵悲恸——
他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图兰。他表情呆滞，头发衣服都脏污不堪，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呼出来的气带着腐臭，面部扭曲。
他已经不是人了。
图兰朝他走来。
古弗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他本能的举起枪，对着昔日的队友，手却在发抖。
图兰又朝他走了一步。
“杰瑞。”古弗忍不住叫道。
这是图兰的小名，两人私下关系好，有时会称呼对方小名显示亲昵或取笑，正如图兰会将他的小名改成女性化的“约娜”——以往他要是听到这个称呼，肯定会饱以老拳。
只是现在，他可能再也别奢望从这人口中听到他叫自己一声“约娜”了。
图兰停了下来。那张可怖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
古弗心中一喜，他这是……还没完全……变得不是人吗？还……有救吗？
他放下枪，小心的问，“杰瑞，你怎么了？”
图兰没有回答。
“你还穿着球衣，是夺冠之后跟他们一起出去续摊来不及换便服？还是故意不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古弗心中有无数个问题，却得不到一点回应。茫然之中，他忽然记起关于那晚的一些事——
他喝酒喝太多，半夜被尿意逼醒，经过窗户的时候拉起窗帘看了看外面，酒店外面灯火通明，仿佛不夜城，无数球迷还在彻夜狂欢。
他记得自己当时还稍稍自恋的笑了一笑，觉得自己能成为今夜的主角之一，不啻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高光……对，就在那个时候，他就真的看到了并非比喻意义的高光！
那是，几乎可以照亮整个城市的强烈白光——
难道那并不是自己以为的烟花，而是……这次变异的原因？
回想自己看过的灾难片——核试验？外星人？陨石？
古弗来不及多想，就眼尖的发现，在图兰的手臂上，插着一小片锐利的类似玻璃的玩意儿，周围的血迹已经凝固，伤口很狰狞，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或不适，就这么让它呆在那儿。
古弗迅速想，或许是那道白光本身的影响并非覆盖太大的范围，或许是它的力量冲击到建筑物，飞溅的石块和玻璃碎片将破坏带到更远的地方？
——亏他还怀疑过是对方球迷搞破坏，他不禁苦笑，如果真是对方球迷搞破坏倒也好了。
茫然间，图兰仿佛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向他走来。
古弗不得不再次后退，“杰瑞，不要这样。”
他不想举起枪，对着曾经的队友、同胞、好友。他们刚刚并肩打垮了I国国家队，捧回了睽违多年的奖杯，他们还没回国走上大巴巡游、接受人们的欢呼，还没好好考虑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图兰又朝他迈了一步。
古弗已经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杰瑞——”
他终于再度举起枪，同时流下泪来。
但举枪只是个形式，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扣下扳机。
他甚至想，干脆就这么死掉好了，既然连图兰都不再是人了，那么可想而知，其他队友、教练，足球队之外的人，B国的人，其他国家的人，估计还是人类的，已经不多。
就算能从图兰手中逃脱，能够保证他从别的丧尸手中逃脱吗？
他握枪的手一整个无力，视线也被泪水模糊。而这个时候，他感到手臂一抬，枪管对上了什么东西。
古弗一愣，收住眼泪睁大眼，却发现图兰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的手抬高一些，让本来平齐他胸口的枪对准自己的头部。
图兰的面部依然扭曲，但眼神——是的，他还有眼神——却诡异的平静，仿佛传达了什么不用开口的意思。
古弗不禁惊讶的张开口。
他是什么意思？他……没趁着自己意志薄弱的时候对自己动手？把自己同化成他的样子？
他居然抬高了自己的手臂，让枪口对准他的头部？他是在暗示……自己开枪？
古弗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图兰还保留人类的依稀意识，他希望由古弗来结束自己非人的生命！他还特意让自己瞄准他的头部！那是……对他来说致命的地方，对吗？
古弗的思维迅速跳转着……难道说，图兰一路凭借仅有的记忆，从不知哪个角落找回酒店，走上这层楼，来到这间房，找到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古弗茫然间，图兰仿佛有些不耐烦，用自己的脑袋顶了一下他的枪，见他没反应，甚至试图伸出手，去够那个扳机，但因为这个动作需要一定精准度，他未能顺利完成。古弗惊醒过来，发现他的意图，忙不迭后退——图兰这是等不及了，宁愿自己动手吗？
隔着三步远，图兰表情诡异，艰难的做着口型，仿佛想要说些什么，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尽管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嘴角肌肉——如果说那还是正常的肌肉——也只牵动了微不可见的变化。
但古弗却仿佛看明白，他仿佛明白了图兰想要发什么音，他甚至几乎听到了那个音——
“Yo……”
约娜。
——图兰认得他。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古弗此时已经没有余力去回想那些灾难片涉及相关部分的逻辑——或者说，那些灾难片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经得起推敲的逻辑。
总之，图兰是用他仅剩的理智要求自己，请求自己，恳求自己——
古弗闭上眼，又睁开。
好吧，既然这是他的心愿。
只是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给他一枪，看着昔日好友如何脑袋开花。
古弗机械的拆下床单，用它盖在图兰身上，将他从头到脚都盖住。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图兰动也不动，全身仿佛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
古弗凑近被单下面好友的耳朵，“杰瑞，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当队友，当好友。”
说完，他走开一点，举起了枪——
作者有话要说：防吞，放最后一部分：
古弗凑近被单下面好友的耳朵，“杰瑞，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当队友，当好友。”
说完，他走开一点，举起了枪——
第84章 逃生
古弗说到这里便顿住；停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但经过他的叙述，大家仿佛可以亲身感受到当时的一幕，可以感受到他当时的挣扎与痛苦；要用多大的勇气举起枪……核心组整个沉默下来。
林薇心想；其实，这个故事他本来不必说的；大可以当做一个秘密；永远的藏在心底。毕竟，亲手处理自己的前队友；即使是迫于形势；即使是为了帮队友了愿，但多少都会让自己背负上良心的十字架吧。
但古弗还是说了，毫无保留，除了最后的细节。她想，他应该是忍了太久，终于找到可以对话、可以理解自己的同胞，便将它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们作为聆听者，除了聆听，应该还有别的方式，给他鼓励。
——居然是陆铭首先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
林薇本来有些诧异，因为自从古弗出现，陆铭对他的态度仅能说的上客气——这本身已经是客气的说法了，总之绝对跟她和唐棠对帅哥的本能花痴不同，也跟卓然任毅这样的球迷对偶像的作为大相径庭。
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是他先表态。
林薇愣了一下，但看到陆铭的表情，她立刻就懂了。
陆铭并不是一个单纯听故事的人，他眉间微皱，眼神不比古弗轻松到哪里去，那份痛苦也不光是感染到了古弗的情绪。
她想，陆铭知道古弗的这些挣扎与痛苦。
他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呢？就在古弗终于做下那个决定的差不多的时间，隔着大洋，陆铭曾经亲耳听见过，他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痛苦的做了相同的决定。
他知道。
陆铭拍了拍古弗的肩背，什么也没说。
不用说了，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他带动，核心组其他人也站起来，排队去给古弗“爱的抱抱”。当然，如果要具体条分缕析的话，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对同胞的安慰鼓励，也难免有那么一点点对偶像的迷恋了，并不过分。
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只有卓然照例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14号图兰嘛，世界杯之前我也很关注——他跟你搭档，你做穿针引线的精细工作，他干粗活累活比较多，没办法，这些事总要有人来做，他防守任务重，每场下来被侵犯的数据也高。我玩Football Manager的时候总是把你们两个一起买进队，说来也好玩，买到他的话，你就比较好买，反过来也一样，每次排兵布阵的时候，只要你们没伤，我都放心把中场那两个位置交给你们，嘿嘿，总的来说还是挺靠谱的。”
众人见他如此“没大没小”，几乎替他捏了一把汗——额，这个时候说这些，真的合适吗？既嫌刺激别人伤心事，又难免冒犯了吧，毕竟眼前的是活生生的巨星，不是他电脑游戏里面的那个模拟角色啊。
想不到古弗却笑了起来，“是吗？哪个版本的FM？哪天我也来试试。”
“好啊好啊，我一直想跟偶像联机来着——”卓然双眼发亮。
众人看到古弗的反应才放下心来——真的要心脏够大，才不会被卓然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二货弄的一惊一乍啊！原来反而是这种态度会让偶像放下包袱么。
卓然一番连消带打，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算冲淡了这份悲戚，众人抱完偶像回座，古弗振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