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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瓢-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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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的践踏之后,几乎无一根芦苇还直立着,统统倒伏在烂泥里!
  他朝河堤上爬着,但很不容易,坡,陡而滑,几次爬上去,又几次滑落下来。春天的雨水是油性的。他偶尔想到了地里的麦子、河边的果园。“好雨知时节哩。”他在心里感叹着,并一阵发热,十根手指深深地插进烂泥里,十分吃力地向上爬着。
  他终于爬上了大堤。他看到了黑色的似乎无边的大河。他听到了河水的涌动声。闪电划过天空时,他看到了千根万根的雨丝,飘荡到了河上。他没有立即扑进大河,而是回过头来朝来路望着———    已有不少人在往大堤上爬,但十有八九都不顺利,不住地有人滑落下去。远远的,是黑鸦鸦的人群。油麻地几乎是倾巢出动了。
  李长望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哀。
  他最后看了一眼人群,转身跳进大河,然后向对岸游去。
  在他游出去二十几米远时,已有四五支手电光照到了河面上。随即,他听到了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他无法回头观望,只觉得那些人上了大堤之后,就不假思索地跳进了大河。他彻底领悟到了他们的决心,身体不禁有点儿疲软下来。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大河的上空,只见水面上是无数黑色的人头,像一大群夜行的鸭子。
  这是油麻地历史上一次最为壮观的情景,多少年以后,油麻地的人还会回忆这个不同寻常的雨夜。
  李长望已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身后那些人游动时发出的水声。他看到了岸。他觉得那岸可能就是他的末路了。他十分吃力地划着,心中满是凄楚与悲切。
  人们紧紧地跟了上来,但依然没有一个叫喊的。这种沉默,击垮了李长望。他勉勉强强地爬上岸后,看了一眼深邃的原野,没有再跑一步,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在平心静气地等待他们。
  人们一个个爬上岸,将李长望紧紧地围在中间。
   李长望没有蹲下,甚至没有用手遮一遮羞处。他直直地站着,但两条用力过度的腿却在嘟嘟地颤抖。
  无数支手电光照在了他身上。
  闪电划过天空时,他看到了他的乡亲,他们像一地的高粱。
  所有的人,头发都被雨水淋得紧贴在脑门上,所有的人也都双腿颤抖。
  后来,无数支手电光都集中到了李长望的腹下。这些光束互相碰撞与交叉,仿佛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个男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怪不得搭上手的女人丢不下呢!”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退去———退去时,像一堵不住地剥落着而最终消失了的土墙。

鬼雨/梨花雨9
  两天后,当公安局的小轮船还在开往油麻地的半路上时,人们发现李长望已将自己吊在了果园里一棵最大的梨树上。
  那年的梨树白花盛开,在雨中越发的娇嫩与美丽。
  这个果园是李长望率领全村人从荒地上开辟出来的,屈指一算,已有十几年了。
   李长望的罪孽是深重的。即使抛开这一重大事件不论,杜元潮与邱子东手上的五十页材料也几乎能将他送进大牢。方方面面的事情,顺着时间的线索,一笔一笔地被记录在那五十页纸上,它们构成了他一部罪恶的历史。
  结束了。
李长望死得非常体面。他理了发,刮了胡子,穿着一身新衣,风纪扣系得严严实实,鞋与袜子也都是新的,甚至连上吊用的麻绳都是新的———那绳子浸了雨水,散发着麻特有的苦涩香味。
  一树一树的梨花簇拥着他。
  油麻地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来到了果园,拥挤中,碰落的梨花在雨中纷纷坠落。
  在离这棵梨树不远处的另一棵梨树下,蹲着李长望七岁的儿子李大国。他没有朝父亲看,而是用眼睛乜着闪在人群一旁的杜元潮与邱子东。
  杜元潮与邱子东似乎感受到了这双目光,下意识地往人群里走去。
  于是,这孩子的目光就像那天雨夜中追索他父亲赤裸之躯的手电光一般,追索着杜元潮与邱子东移动的身影。
  雨下着,梨花盛开着,也飘荡着……

第五章 哑雨/雁雨/箭雨
  虽然天色不是很明亮,但杜元潮依然可以隐约看到采芹两只半露半藏着的乳房。它们很像是两只藏在叶子后面的苹果。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采芹成了一棵苹果树,这夜的果园里,又多了两个苹果。他为这两个苹果的闪现而微微颤抖。

哑雨/雁雨/箭雨1(1)
  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然而杜元潮、邱子东并未如愿以偿地很快就调回油麻地。
  李长望被埋葬在镇后荒寂的野地里之后,上面并没有立即再从油麻地人里头挑选出一个人来做镇长,而是派了一个外地人来做临时负责人。这位负责人知道李长望的结局究竟是由 谁做成的,尽管对油麻地毫无兴趣,随时准备拔腿走人,但却还是希望在他掌管油麻地的这段日子里,油麻地能风平浪静。他一眼就看出杜元潮、邱子东———特别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杜元潮,绝非是凡人。“这个人,心路大得很。”这位久经人世沙场的临时负责人,在与杜元潮只打了一个照面之后,就在心中下了一个判断。于是,当杜元潮、邱子东向他提出要调回油麻地时,他搪塞说:“我只是一个临时负责人,说走就走,调动的事,也不算是小事,你们就等正式的负责人接替我之后再说吧。”
  遥遥无期。他们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仍要呆在他们不愿呆的地方,像往常一样,在周末时走上十里二十里路,疲倦不堪地回到油麻地。在油麻地人眼中,他们也还是有点儿像客人。他们的归来,很像是远嫁的姑娘,或者是倒插门的女婿回父母家小住。
  他们渴望着油麻地的那份亲切而实在的生活。
  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回油麻地。
  油麻地有程采芹。
  邱子东感觉到采芹喜欢的是杜元潮。对此,他大惑不解。他很有几分妒意,但他没有采取少年时少爷式的霸道做法———小时候,每当他觉得杜元潮使他感到不痛快时,很简单,一脚将杜元潮踢开就是。现在的他已不是从前的他了,而杜元潮也不再是从前的杜元潮了,他们是同学,是同行,都是有知识的人。骨子里的那股傲慢,虽经风雨的洗刷,却丝毫无损,这也决定了他不能上场与杜元潮拼抢,他倒作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支持他摆出这样一番姿态的另一个理由是:采芹最终是不会选择杜元潮的,而杜元潮最终也一定会放弃采芹的。
  杜元潮几乎想天天在油麻地呆着,可是当他一旦回到油麻地后,却又羞于直接找采芹,而是在镇上到处转悠,希望能够在路上遇见采芹。他就这样到处乱走,往往一天下来,连采芹的影子都未能见到,搞得自己精疲力竭。他无数次地对自己说:到她家找她!但最终也未能走进采芹的家门。偶尔遇到了,却因为有许多人在周围走动,也只好装着走路或是干一件其他什么事情的样子,白白地错过了说话的机会。他对自己很懊恼,但懊恼归懊恼,最终还是像一条瘪着肚皮的狗在镇上不停地转悠。常常,一个似乎盼了许久的星期天,就这样空空地过去了,留下的是十足的沮丧与更加焦渴的期盼。极度的疲惫中,他幻想着能够回到儿时无拘无束的时光。他总能看见他和采芹赤条条地奔跑在田野上、赤条条地躺在荷塘边柔软的草丛里。他的心思像一头贪恋青草的牛,任主人怎么牵着缰绳要它走路,它却用四蹄固执着抵着不肯前行,梗着脖子,望着在轻风中摇摆的青草。他一次一次地看到了那颗血珠一般鲜亮的红痣,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壳儿张开、露出娇嫩的肉瓣儿的河蚌。他的意识死死咬住这些形象,并想像着它们现在的样子。越是在夜晚,越是在距油麻地二十里外的远村,就越是情不自禁地思念这些形象。想着想着,身体就变得发烫,吱吱呀呀的木床上,就有了一艘风帆饱满的夜行船。第二天,他总是面容憔悴地站在讲台上,一边神不守舍地向孩子们讲课,一边打着哈欠。
  到了后来,就不仅仅是每个星期天才回油麻地了,而是随时不辞辛苦地赶回油麻地。
  一段时间,他的脑子里长满了草,而只有采芹如一朵露珠欲滴的鲜花,秀气而亮丽地开放着。有些时候,他也会安静下来———静静地思念采芹。明明此时此刻采芹并不在他的眼前,但眼前却分明就是采芹:    采芹穿着紧身的蓝布褂儿,在田埂上走着。田埂在雪白的棉田中间,细细的一条。她走着,不紧不慢,她的不大不小的圆鼓鼓的臀部,随着柔韧的腰肢的扭动而让人心动地摇摆着。秋天的阳光照着棉田,纯洁的亮光反射到她的脸上,使她那张本来风吹不黑太阳也晒不黑的脸,就越发的白嫩。田埂上没有人———采芹喜欢一个人走在桥上、河边和田埂上。即使有人,她也会与人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采芹永远是独自一个。
  早晨的桑田里,又只有采芹一人。她挎着一只篮子,在摘桑叶。她将桑叶摘下时,全然不像油麻地的女人们———那些女人们一进桑田,不分叶老叶嫩,就像偷桑叶似的,抓住一根枝条,就将那桑叶往下捋,直捋得呼啦呼啦地响。那些叶子,不是破了,就是碎了。她们看也不看,就一把将它们扔进篮子里。采芹先用眼睛寻找那些在她看来蚕们喜欢吃的桑叶,有虫眼的不要,有黄边的不要,破了相的不要,样子不好看的不要。她不捋,而是一片一片地摘。摘时,用大拇指与食指、中指作成鸟喙状,然后咬住叶茎,轻轻一咬,便将桑叶摘下了。若是高枝上的一片叶子或几片叶子被她相中了,她就会站在树下仰脸去看,然后踮起双脚伸手去够,这时,衣袖就会滑落下来,露出她的胳膊,而举手一侧的衣服的下摆就会被牵向高处,露出她的身体。她似乎意识到了,一旦将那片叶子摘下来,就赶紧看看四周,并下意识地将衣服往下拉了拉。

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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