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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抬的抬。也有车子上载的,也有牲口上驮的,尽插小黄旗上写:“钦赐妆奁”
四字。金银灿烂朱碧辉煌。景期接了,没做里会处,只得接着高力士下马,到皇华
亭施礼。力士叫安排龙亭香烛,将诏书供好,伺侯景期开读。景期吩咐打扫馆驿,
请钦赐夫人在内安轿,高力士就在皇华亭暂歇。一一停当,景期也没心绪与高力士
说话,忙忙的作别人城,吩咐立时在衙门备办筵席,发帖请高力士、李太白。
不一时,筵席已完,高力士、李太白齐到,景期接入坐定。
说了几句闲话,堂候官禀请上席,景期把盏送位。李太白从来不肯让高力士的,
这日因是天使,故此推他坐第一位,李太白第二位,景期主席相陪,方才入席。那
太白也不等禀报上酒,便叫取大斛杯来,一连吃了二十多杯,方才抹抹嘴,而后与
力士一般上酒举筋。酒过数怀,力士问道:“为何学士公,恰好也在此?”太白道
:“我特来夺你的媒钱。”力士笑道:“学士公休取笑,咱是来送亲,不是媒人哩!”
太白道:“若是送第一美女传。亲的,只怕要劳你送回去。”力士道:“这是怎么
说?”太白道:“钟经略公已曾聘定御史葛太古之女葛明霞为正室,学生就是原媒,
今日送来成亲。我想圣天子以名教治天下,岂可使臣子做那弃妻易妻的勾当,所以
经略公还不敢奉诏。”力士道:“学士又来耍咱家了,请教葛明霞只有一个还是有
两个?”太白道:“自然是一个。”力士道:“这又奇了。如今圣上差来的夫人,
正是葛明霞,哪里有第二个?”
李太白笑道:“亏你在真人面前来说谎了。皇上赐的是汾阳府中歌姬,如何说
是葛明霞?”高力士又道:“学士公有所不知,葛明霞逃难,误落奸人之手,骗得
卖与郭汾阳府中。郭公问她来历,奏闻皇上,因此,钦赐来完姻。”太白道:“如
此说,那个葛明霞,只怕是假的。”力士道:“那汾阳作事精细,若是假的,岂肯
作欺君之事?只怕学士公送来的那一位葛明霞是假的。”太白笑道:“不差,不差,
别人送来的是真的,她嫡嫡亲亲的父亲而托我送来,难道是假的不成?”高力士道
:“这等说起来,连咱也寻思不来了。”太白道:“不妨,少不得有个明白。今晚
可吃个大醉,明日再讲。”力士笑道:“学士公吃醉了,不要又叫咱脱靴。”太白
又笑道:“此是我醉后狂放,不要介意。”高力士笑道:“咱若介意,今日不说了。”
两个相对大笑。只有钟景期呆呆坐着,听他俩人说话,如在梦中,开口不得,
倒象做新娘的一般,勉强举杯劝解。李太白、高力士又饮了一会,起身作别。高力
士自回皇华亭,李太白回船内去了。景期送了二人,转入内衙,与雷天然说上项事
情,雷天然道:“这怎么处,葛公又不在此,谁人辨断真假?”钟景期坐一会,左
思右想,没个头绪,只得与雷天然就寝了。
次早起来,天然向景期道:“此事真是难处,莫若待妾身去拜望她俩个,问他
可有什么凭据,取了一看,便知真假了。”第一美女传。景期道:“二夫人言之有
理。”天然一面梳妆,景期一面传令出去,着人役伺候。天然打扮停当,到后堂上
了四人大轿,勇儿并十个护卫青衣女,一齐随着。前面人役吆喝而去,景期在署中
独自坐下,专等雷天然回来,便知分晓。正是:混浊不分鲢共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景期闷坐下了半天,见天然回来,景期接着忙问道:“事体如何?”天然道:“若
论其姿容,两个也不相上下,只是事体一发不明白了。”景期道:“怎么不明白?”
天然道:“妾身先到船上,见葛公送来那位明霞小姐,她将范阳逃难在路经过许多
苦楚,后来遇见父亲的话,一一说与妾身听了。后又问他可有凭据,她便将我先叔
赠她的路引为据取得在此。”景期接过路引来看道:“这不消说是真的了。”天然
道:“圣上赐来那位明霞小姐,也难就说是假的。”景期道:“为何呢?”天然道
:“妾身次到馆驿中见了她,她的说话,句句与葛公送来那位说的相合,只多得被
人骗到郭府中这一段。奴讨她的一据来看,却又甚是作怪。”景期道:“她有什么
凭据?”天然道:“她取出白绫帕,有相公与她唱和的诗儿在上,妾身也取在此。”
景期接来看了,大惊道:“这是下官与葛小姐始订姻盟时节做的,如此看起来,
那个也是真的了。”
天然笑道:“有一真必有一假,如何说俩个通是真的?”
景期道:“下官在千军万马中,方寸未常小乱。今日竟如醉如痴,不知天地为
何物了。我想古来多有佳人才子,成就良缘,偏是我钟景期有这许多魔障。”天然
道:“相公且免怨闷,妾又有一计在此。”景期道:“又有何计?”天然道:“不
如待妾设一大宴,请她二人赴席,并当面自己去值辨一个明白,可不第一美女传。
是好?”景期道:“此计甚妙!”雷天然道:“若在衙门里不便,可请到公所便好。”
钟景期道:“南门外一个大花园,是安禄山盖造的离宫,地名万花宫,我改为春明
园,内中也有锦香亭一座,甚是宽敞,可设宴在内。我想当初在锦香亭上,订葛小
姐的婚盟,如今这里恰好又有一席锦香亭,可不是合着前次佳兆。”天然道:“如
此甚妙。”钟景期就发银子,着冯元出去,到春明园中安排筵宴。天然写了二个请
启,差勇儿到二处去投送。
次日,天然戴着玲珑碧玉凤头冠,穿著大红盘金团凤袍,月白潇花湘水裙,叫
勇儿随着。又有二十名女乐,原是史思明家的,景期收在署中,这日也令随到园中
侑酒。一乘大轿,抬着天然,许多人役跟随,到得春明园里。天然叫人役在园外伺
候,只带勇儿女乐进园。来到锦香亭上,观看筵宴,上挂锦障,下铺绒草,屏开孔
雀,褥隐芙蓉,银盘金瓶,玉杯象筷,甚是整齐。忽见一阵鼓乐,早报道:“东京
葛小姐到了。”只见十数个侍女,引着轿子进来。碧秋冉冉出轿,见她头戴缀珠贴
翠花冠,身穿五彩妆花红蟒,好似天仙模样。天然降阶迎入亭中,叙礼送坐。“丫
环跪下献茶。
茶罢,又见外面报道:“钦赐的葛小姐到了。”天然起身下阶立候了。许多侍
婢拥着八人大轿,前面摆着两扇“奉旨赐婚”的朱红金字牌,后面又随着一乘小轿。
碧秋在亭中,心里愤愤的,只等她来,便要将葛太古家中事来盘倒她。那轿子到了
庭中歇下,有女使将黄伞遮着轿门。这明霞出来,雷天然一看,见她头戴五凤朝阳
的宝冠,身穿九龙盘舞的锦袍,原来碧秋站在亭上,因黄伞遮了轿子,所以看不见
明霞。那明霞恰早看见了碧秋,便惊问道:“亭中可是我卫碧秋妹子么?却为何在
此?”碧秋听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大惊道:“我只道第一美女传。是谁,原
来正是明霞姐姐。”二人方走进来,那后面小轿里大叫道:“我那碧秋的儿呀,我
哪一日不思着你,谁知你在这里相逢。”碧秋听见是母亲卫妪的声音,便连忙走下
亭来。小轿走出一个婆子来,果然是卫妪。母女二人,抱头大哭。明霞也与碧秋挥
手拭泪。
雷天然看的呆了,便与她三人重新叙礼送坐。碧秋道:“家慈母在此,奴应当
隅坐了。”明霞道:“若如此,倒不稳便,不如请卫妈妈台坐了吧?”这碧秋依允。
第一位明霞,第二位碧秋,雷天然主位,卫妪向上台坐。茶过一通,天然开言细问
端的。她三人各将前后事情,细细说出。天然如梦方觉,连她二人也各自明白了。
勇儿禀道:“筵席已定,请各位夫人上席。”
雷天然猛省道:“我倒忘了,今日卫老夫人在此,吩咐快去再备一桌宴来。”
卫妪笑道:“今日之宴。非老妇所可与席,况且坐位不便。雷夫人不必费心,老身
且先回去,只是今日三位须要停妥坐位。老身斗胆,僭为主盟,与三位定下坐次,
日后共事经略公,如今日席间次序便了。”天然道:“奴家恭听大教。”卫妪道:
“以前葛小姐与小女,不知分晓,并驱中原,不知谁得谁失。今已明白,那经略公
原聘既是葛明霞。葛御史送来,也是葛明霞;圣上赐婚的,又是葛明霞。这第一座
正位,不消说是葛小姐了。小女虽以李代桃,但既已来此,万无他适之理,少不得
同事一人。只是雷夫人已早居其次,难道小女晚来,到好僭越,第二位自然是雷夫
人。第三个是小女便了。”
三人大家悦服。卫妪道:“今日老身暂别,只不要到馆驿中去了,竟到小女船
上,待她回来,好叙阔情。”说罢,作别上轿而去。天然就叫勇儿传谕冯元,教他
备一席酒送到船上去,勇儿领命而行。
天然吩咐作乐定席。碧秋道:“若论宾主该是雷夫人定席;第一美女传。若照
适才家母这等说,就不敢独劳雷夫人了。我们三人何不向天一拜,依次而坐。令侍
儿们把盏吧!”葛明霞、雷天然齐声说道:“有理!有理!”三人一齐向天拜了,
然后入席。葛明霞居中,雷天然居左,卫碧秋居右,侍女们轮流奉酒。亭前女乐吹
弹歌舞,宴完一齐起身作别,各自回去。
天然到署中,将席间事体说与钟景期听了。景期大喜,就请高力士、李太白来
说明了。择了黄道吉日,先迎诏书开读了,方才发轿到二处娶亲。花灯簇拥,鼓乐
喧闹。不多时,两处花轿齐到,掌礼人请出两位新人。景期穿了平北公服色,蟒袍
玉带,出来与明霞、碧秋拜了堂,掌灯进内,雷天然也来相见了,饮过花烛喜筵。
是夜,景期就在明霞房里睡。次夜,在碧秋房里睡。以后先葛次雷后卫,永远
为例。到得七朝,连卫妪也接来了。又吩咐有司,寻着红于的冢,掘去李猪儿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