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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新晴”中,取“花袭人”三字作她之姓名。袭人是具有鲜明的奴才性格的人,忠于主人是决不打折扣的,“这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伏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第3回)。晴雯曾给她起了个绰号,叫“西洋花点子哈巴儿”,话虽尖刻,却很贴切。她自然是一个美人坯子,姿容“似桂如兰”,性格“温柔和顺”,但十分工于心计。她曾是贾府最高领导者贾母之婢,其地位是非常独特的,又被贾母赏赐给了宝玉,她“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那么将来成为宝玉之妾是无疑的了。
第5回,宝玉因小睡在秦可卿房里,梦游太虚幻境,被警幻仙子“秘授以云雨之事”,“未免有儿女之事”,造成了青年男子所常有的梦遗。“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第6回)。但在回到怡红院后,趁着其他丫头不在,袭人非常利索地寻出衬裤给宝玉换上了,然后忍不住“含羞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哪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宝玉便毫无隐瞒地把“梦中之事”,以及“警幻所授云雨之情”一一告之袭人,“羞得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与宝玉偷试了一回”(第6回)。袭人非常爽快地应允和宝玉发生性关系,是有她的想法的,第一,她自认为迟早是宝玉的人,“不为越礼”;第二,因为与宝玉有了性关系后,对于宝玉来说毕竟是一种情感上的牵制与诱惑,“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第6回)。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是一个老幼皆知的道理。袭人以肉体的代价,来初步达到对宝玉的控制,虽小试牛刀,确是大获全胜。
袭人聪明至极,她深知宝玉“任情恣性”,对所有的女性都充满着敬爱之意,虽然自己时刻守在宝玉身边,而宝玉心思不见得全在她的身上,便又开始了对宝玉心灵的控制。先是规劝,欲让宝玉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走仕途经济之路,这些自然只能引起宝玉的反感,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于是袭人“可巧有赎身之论,故先用骗词以探其情,以压其气,然后好下规箴”(第19回)。袭人假意说她家里明年要赎她回去,入情入理地说出许多必然可以获准离开贾府的理由,说得宝玉信以为真,泪流满面。然后袭人以此为契机,答应留下来,并提出了要宝玉依从的“三件事”。第一件,是忌口说那些生生死死的痴话;第二件,“作出个喜欢读书的样子来,也教老爷少生些气”;不去讥讽那些“读书上进的人”;“再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第三件,袭人称之为“更要紧的一件,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第19回)。宝玉自然是点头应允:“都改,都改。”
袭人说的这三件事中,第一件是应景的,第二和第三件才是核心。她规劝宝玉收敛那些异常言行,把心思放在读书上,目的在于宝玉能有一个好前程,同时这就大大减少了宝玉与众女子厮混的时间,以让她独自为一心读书的宝玉“红袖添香”,消除了许多动摇她位置的危险因素。第三件,更是露骨,即杜绝宝玉与众女子过分亲昵的行为,以使其心不受其他女性的诱惑和牵制。这些条件,可见袭人用心良苦。
宝玉之所以答应这些条件,并非出于对袭人的“情有独钟”,是出于对一个女性世界的怜惜和呵护,他不愿意周围的美丽女性有任何一人忽然离去,他需要的是一个女性世界的完整性。因此,在同一个回目(第19回)中,宝玉去探黛玉,“黛玉因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渍”,以为谁用指甲刮破的,宝玉说“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漉胭脂膏子”时沾上去的。可见他并没有把袭人的约法三章放在心上,依然故我,一意孤行。
袭人在控制宝玉这个内部世界的手段失效之后,便把浑身的解数用在对付宝玉的外部世界上。
其一,她更有力地靠拢贾府的当权者,取得他们的信任,巩固自己的地位。她极力讨好贾母、王夫人、凤姐、薛姨妈,就连这些当权者的下人,如鸳鸯、平儿等,都小心侍奉,曲意逢迎,以致都对她赞誉不已。在第36回中,王夫人就以种种方式确定了她“妾”的地位:“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去。以后凡是有赵姨娘周姨娘的,都有袭人的。”后来袭人的母亲死了,回家守丧,临行时凤姐派车派人予以特别关照。这一切都表明她享受的是姨奶奶的待遇。
其二,袭人自知不能当上宝玉正儿八经的夫人,只能充其量当个妾,但她这个妾的地位也是很容易被取代的。与袭人同样出身微贱且聪明漂亮的年轻女性,在贾府比比皆是。因此,她不能不绷紧神经,时刻注视着“敌情”的变化。她的惯常做法首先是忍让,晴雯发脾气,尖刻地讥刺她,她可以忍气吞声,不奋起反攻,以柔克刚。而在暗地里,却常向主人打“小报告”,使得晴雯、芳官、四儿等几个女孩子相继被逐出宝玉的身边。宝玉对袭人当然是有怀疑的:“咱们私自玩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这可奇怪了!”“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了,单不挑你(袭人)和麝月秋纹来?”(第77回)在祭晴雯的芙蓉诔中,宝玉说“钳奴之口,讨岂从宽”,即是暗指袭人告密。袭人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千方百计让宝玉和众姐妹隔绝开来,她对王夫人说:“……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第34回)
其三,袭人自知是个“妾”的地位,那么选择什么样的人当宝玉的夫人,也是她甚为关心的事。在可作为宝玉夫人的候选人中,史湘云是不可能获得此殊荣的,只有黛玉和宝钗各有千秋。而袭人深知宝玉和黛玉彼此之间心气相通,肝胆相照,双方都渴望结成连理。而袭人却极害怕黛玉成为自己的“主母”,她不喜欢黛玉对爱情的极端排他性,如果黛玉成为宝玉的夫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谁都不可能从黛玉那里分走一杯羹;她不喜欢黛玉的尖刻和不宽容,唇枪舌剑,得理不饶人,若成为了一家人,她还怎么和黛玉相处?幸而袭人窥测到贾母和王夫人的心事,她们非常赏识宝钗,这一点与袭人的心思暗合,因为宝钗雍容大度,待人宽厚,她和她更容易相处。于是在暗地里,袭人成了一个“拥薛反林派”,她对于能向凤姐进言并得众人爱戴的平儿,受人尊重又最得贾母欢心的鸳鸯,皆巧与周旋,并悄悄地施加她的影响,以确立宝钗的正宗地位。
在宝玉和宝钗结婚后,宝玉突然遁入空门,袭人的处境是相当尴尬的,她不能不听从王夫人、薛姨妈的安排,走一条出嫁的路。“如今太太硬作主张。若说我守着,又叫人说我不害臊,若是去了,实不是我的心愿”(第120回)。因为,袭人作为妾的身份,并没有明媒正娶,拜天地入洞房而礼法化地确定,那么她是没有资格为宝玉守节的;而真正要另嫁他人,心里又是一百个不情愿的。她只能“委委屈屈上轿而去”,嫁给了唱小旦的蒋玉菡。
第二部分
贾宝玉的性选择
贾宝玉满一周岁时,贾政想预测一下儿子未来的志向和前途,“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让宝玉去抓取。这个习俗谓之“抓周”。
奇怪的是,宝玉对于那些纸、墨、笔、砚、金元宝、书本等物,“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于是,贾政勃然大怒,说:“将来酒色之徒耳”(第2回)。
当然,安排宝玉如此做,是曹雪芹出于小说内容的需要,但是,并非没有生活依据。宝玉的这种选择,其实是一种性选择,他选择的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异性世界的氛围。
我们知道,在贾府陪伴和服侍女眷及孩子的,是一大群属于奴仆范畴的娇美女性。如果有“胎教”一说的话,宝玉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些美丽的女性的魅力了。待到出世,奶妈、丫环日夜相伴,抱他、触摸他、逗哄他、吻他,使宝玉无时无刻不沉溺在一片美丽的女性的海洋里。他闻到的是女性身上散发的脂粉芳香,他触到的是女性温柔绵软的身体的各个部位,他看到的是女性绮丽的衣衫和闪光的钗环,他听到的是柔弱婉丽的说话声和叮铛的环佩声,官能肆无忌惮地接受着这些来自女性世界的种种印象,印象造成刺激,刺激唤起反应,反应积累成一种经验,所以宝玉在“抓周”时,才专抓脂粉钗环,而其他的象征着读书长进、升官发财的物件,与一个周岁的孩子有什么干系呢?
这种性选择的经验,作为一种心理能量恒定地存在于宝玉的身上,及至年岁渐长,依然不减。
第19回中,袭人劝说宝玉,“再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还有更紧要的一件,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
我们会惊异于宝玉为什么喜欢吃女性嘴上擦的胭脂,其实,这是因为在儿时,丫鬟们领带着他,那些擦胭脂的嘴不时地与他的脸和嘴摩挲、亲吻,胭脂的红艳的色彩、清雅的香气和甜润的味感,给了他强烈的刺激,“胭脂”成为了一个女性鲜明的符号而储存下来。以致在后来的岁月里,宝玉吃胭脂成了他对女性世界顶礼膜拜的一个极典型的细节,从而在书中屡屡出现。
袭人要宝玉改去“爱红的毛病儿”,其实,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