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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碎影-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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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的仓库里空空如也,理当向日记本求援,不幸是批斗不只把人批倒批臭,还连带把日记也送入无何有之乡。事过境迁,想到这一段成为空白,心里不免于感伤。感伤还化为感慨,或温良恭俭让,换为善意地提醒一下,这是:讲治平之道,行治平之事,竟至使人不敢记实事,这应否算作一个问题呢?纵使没有人敢问,自己也秉宋儒设想的天理,总当平心静气想一想吧?
  人之患在好论议,还是从速改为记叙。幸而还有一点点模糊的影像,或由常情推得的影像,是又启用那辆自行车,出去跑了几处。总会到知交那里,问候并报平安吧?裴(世五)大哥也住干校,在巢湖附近的沙洋,自然不会到洪洞会馆去看他。还看过什么人呢?可惜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有清楚印象的是一次请我吃晚饭,在西长安街的鸿宾楼,吃的是涮羊肉,其时应该叹为希有,记得肉片短小而粗,颇不佳,主人像是不只一位,大名也说不准了。还记得未骑车,回家进南校门,灯暗,树多,迷了路,路上无人,欲问不得,直到看见西校门内的华表,如见故人,才走回家。再有一件是跑大街买冬夜的御寒之物。1969年在干校过第一个冬季,住茅草房,室内无火,记得夜里曾到摄氏零下三度半,不脱棉衣,蒙被,还是毫无暖意。第二个冬季即将来到,所以想未雨绸缪,买个厚毛毯,以便与零下的温度战。财力有限,只能买旧货,一直找到天桥才买得一条,北京通称为俄国毯子,价二十元。且说这条毯子,由干校起,还随着我还乡,成为过飘流生活的难友,我断章取“苟富贵,勿相忘”之义,现在虽然可以不用它了,却还是让它安静地在屋里休息。
  假期很快地过去,又不得不离开家。生地方,除家里人以外,送行的只能有新近邻一对年轻夫妇,也许不在家吧,不记得了。说起送行,又不能不想到上一次,故居的不少好心人,也都受过这样那样的折磨,总是都活过来了,祝愿他们平安,今生不离开那里。


《流年碎影》 校友忆存(1)


  出版社工作停顿,职工移干校,原来的同事成为校友,为数不少。这里只记寥寥几个,是由于多种原因,把其中的绝大多数推到“怀念”之外了。是有偏有向吗?曰不然,而是确实有原因。原因之一是大多数,劳动、住宿等不在一起,本无事,记忆中当然就不能占一席地。还有些人,有些接触甚至接触不少,明哲保身,总表现为远远的,冷冷的,以怀念为尺度定去取,也就无可写。还有少数人,有一点点交往,表现为还有些情热,至少是礼貌,可是事过少,想不漏而不能成篇,也就只能割爱。最后还有极少数人,如跟踪窥测然后打小报告的,主持批斗的,接触不少,记忆中当然有个不次要的地位,只是录取标准,记忆之外还有怀念,也就欲兼容并包而不可得了。这样损之又损,只剩下四位,吴道存,王芝九,黄秀芬,王福海,以下依次说说。
  吴道存,近些年熟人间提到,都称为吴老,因为年还长于我,大概是四岁吧。他是皖南黟县人,体、貌不违水土,小个头儿。他是英语室的编辑,业务超出一般,听说中学时期就给上海某英文报写文章,就凭这个成就,考大学(上海复旦?),学校破例,免考就收了。人朴厚通达,同事都敬重他。到干校,也许照顾他年老体单薄吧,像是没有派他干过重的活,我们也就很少在一起。是秋收季节,派他看场院,据不成文法,看场院要两个人,就加上我。入夜,别人都上床去梦见周公,我们两个提一马灯,做逍遥之游,总是一往返之后,背倚一个麦秸垛,为上下古今之谈。这是真正的“交心”,所以很快就成为相知。我从心里尊之为兄长,因为觉得他性格中有个大优点,坚韧,为我所缺,我应该学,纵使知道必学不了。看场院的工作过去,我们还继续有来往,比如我烧锅炉,他借打开水之机就来看看我。1971年春天,干校的幻想狂热降了温,嘴里不说,心里兼行动却在走向结束。最明显的是办理结业事宜。人分两类:年过六十,或满六十,或即将六十,算作已没有工作能力,退休,送到应该去的地方(未必是家,详下)吃退休金;其余算作有工作能力的,找个地方(几乎都是外地)继续工作。我和吴道存都年过六十,去路当然是退休。连里(其实就是社里)办了手续,要上呈军管,既名为管就要从严,认为我们的历史都不清白,改为退职。与退休比,退职是名利两不全,我一时很懊丧。吴道存大概不是这样,记得有一天,他到我宿舍来,送来两个苹果,外加一句话:“已经成为事实,你想它干什么!”这句话我一生记着,辨析理,处理事,都把它看做一个重要的原则。
  遵照另一个一般不得回城市的文件,我们两个都解职还乡。他带着老伴回黟县,我扛着两肩一口回京津间一个小村庄。如历次的鞭打一样,不言而采纳宋儒理气并存的哲学,打完了,气出了,理就抬起头来,不好说错了,而说是落实政策。不清不白有浓淡之分,吴道存淡,先落实,我浓,后落实,总之都是先瞪眼后微笑,使人不禁有何必当初之叹。且说我们还乡几年,吴道存先乔迁,移到屯溪;我后乔迁,移回北京。不断有书信往还,记得我“归田园居”,也是“虚室有余闲”,有时也就附庸风雅,诌一两首旧体诗词。其中有寄给吴道存的,抄一首标题为《与道翁别三年余顷有书来却寄》的:
  驻景随缘是我师(在凤阳干校时,常以达观之意相教),黄泥雨夜伴君时(干校附近小镇名黄泥铺)。襟笼烛火成新侣,背倚柴山听好辞(曾共同打更)。瓮水炉烟常寂寞(后余烧锅炉,难得晤谈矣),湘舟朔马又参差(放还后道翁居皖南,余居河北)。三年契阔江河阻,默想音容两鬓丝。
  吴道存也许因为更亲近拜伦、济慈之流,不写中国诗词。可是不久必有信来问近况。80年代后期,他身体情况下降,可是道不变,春节时候必写信来问候。
  移居屯溪以后,他仍是乐于为公,助人,长年为乡里义务培训英语人才。还写了一本指导学习英语的书,寄来,我有个同乡后辈,在中学教英语,看见,拿走了。我回社恢复面对稿纸的生活以后,不自量力,也写了些不三不四的,印成就寄给他请正。其间还有个值得长期纪念的闲事,因为更可见为人之厚,友情之笃,也记在这里。是我旧习不改,有机会还想收些价不高而可玩之砚。有的人同歙县的什么人有交往,有时就收到由歙县寄来的歙砚,其中有金星,误传是吴道存介绍寄来的。其时我还没有金星的品种,就不管圣训“戒之在得”,立即给吴道存写信,透露要好金星的贪心。想不到寄金星砚原来与他无关,他对砚毫无兴趣,更不知何谓金星。但他还是顾念雨夜打更之谊,托人找,忘了“金星”,只说“好”。结果是有个他的友好后辈,从自己的两方存砚里拿出其一,给我寄来,内行评价160元,只收140元。寄到,我一看,原来是一方晚明坑的歙砚,石黑色,润到像是粘手,不免思绪万千。万千中的重要之一是,桑榆之年,得这样的高谊,反而要谢谢干校了。
  80年代后期,他曾摔了腿,卧床将养,好了,下地,能到院里走走,还寄来照片。也曾想到屯溪看看他,自己余时不多而想做的事不少,又怕来往颠簸,就只是想想而未能成行。是1995年的8月,传来消息,他于6月18日作古了。果然,即来的旧历新年就不再接到他的信。
  王芝九,苏州人,原在历史室做编辑工作。人也是不违水土之性,精明,熟于世故。这本钱有优越的一面,是容易合于时宜,所以据说,他还做过苏州的教育局长。还有不优越的一面,是会远于“圣之清者”。但他得天独厚,或兼得教养之助,学识和品德都无懈可击。解放初期,他来出版社,推想是叶圣陶先生约来的。其时有过交往,记得是历史室编完初中本国史第一册,最后讨论定稿,参加的有叶先生和我,代表历史室的是他。其后交往不多,但有个清楚的印象,是通达,善于处世,能够照顾到多方面。来干校以后,不记得曾在一起劳动,是在校的晚期,我们都搬到离大路最近的八间房,同屋有十个八个人吧,其中有他,而且碰巧是邻床。这时期,我听分配烧锅炉,要早起。未带闹钟,很怕睡过时,至时水不开,又要批斗。他看出来,让我放心睡,至时他叫我。果然,每天早晨该起的时候,他就推我一下,小声说:“老张,该起啦。”我没问他,为什么那时候他就能不睡,总之,单是这件小事,也可见他的才干不同于一般。我,正如他多次所说,“一看就知道是北方人”,直,少遮拦,对于自己信得过的,愿意推心置腹,有时也就向他吐露一些真的情意。他也说一点点,委婉,含蓄,但态度还是明确的。结业,我先走,行前,看屋里没别人,我指指某一个床位,跟他说:“千万不要说什么。”他眼睛里明显地藏有感伤和惜别之情,说:“我明白,你放心走吧。”
  他在苏州有一所住房,两层楼以外,周围还有几间平房,解放以后,献给公家,只留楼上一间大的,准备告老还乡时住,就仗着他有这样的“预见”,干校结业,他获得准予回苏州的优待。但世间事,常常祸不单行,而福却很少双行,退休回苏州以后一年多,老伴扔开他先走了。他学潘岳而超过潘岳,写了很多悼亡诗。也写其他题材的诗,因为我们干校作别之后间或有书信来往,他的信里就常常带来他的新作。其时我废物无用,有时闲情难忍,也试着哼几句平平仄仄平。记得还次过他的韵,作为不忘旧情之报,只抄一次的,算作“泥上偶然留指爪”。来诗题为《沧浪亭“五百名贤祠”》,下注时地为“1974年秋,苏州”,诗云:
  小小沧浪五百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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