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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手绢拿来,不敢定还破坏了人家一段姻缘呢! ”海海的笑声也没断。
“你说,大青哥跟那个四川女子能有爱情吗? ”
“先结婚,再恋爱哇,大青哥三十来岁了,我看苏大爷他们也是有点饥不择食,危机的婚姻,婚姻的危机! ”
他们一边说,就来到宝弟家。
李宝弟从窗户里先看见海海,喜出望外,跳下炕迎出来:“海海,你可是个稀罕人呀! ”
海海说:“我还早想过来串串,一直没顾上。”
这句话,连宝弟妈也听见了,她感慨地说:“海海,你们年轻人,以后多走串走串。”
引弟向这边看了看,没有进屋。
二青说:“海海,鸡场能干吧? ”
友海点点头:“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干不成就是自己没本事。”
可以说,芨芨滩出类拔萃的四个后生,相聚在一块儿了。
其中,只有宝弟的名声不太好,但他的出身,他的经历,在村子里的后生们中间,仍然很有特色。
丕丕说:“叫引弟姐也来喝上一盅! ”
二青的脸不由得红了。
宝弟说:“我二姐才病起来,喝不成。”
四个后生的心情都很好,打了一遍通关,就自由喝。
丕丕掏出那个花手绢说:“二青哥,我送你个礼物! ”
丕丕笑哈哈的,海海不敢笑。
二青一看那个手绢愣了一下,然后把丕丕捣了一拳:“从哪儿偷的? ”
丕丕笑得说不出话。
海海把经过一说,宝弟笑得喷下一片酒。
二青满脸猜疑地说:“咋到了他手里头? ”
丕丕倒愣住了:“二青哥,你认识这块手绢? ”
二青知道自己矢口了,连忙笑着掩饰:“我是说,这肯定是女人用的,我二爹咋能拿上。”
他又向外面一看,引弟已经出去了,院子里只有她妈在忙活。
趁其他人喝酒不留心,二青把手绢装了起来。
四个人各讲各的见闻,海阔天空,一直喝到天黑。
宝弟彻底不行了,倒在炕上抖山曲:
妹妹是哥的活宝贝
哥哥看见了咋能不心醉
丕丕似有同感地推着他:“谁是你的活宝贝? ”
不想人醉心不醉,宝弟清清楚楚地说:“唉,从从,田从从,不见你吐口心难活! ”
连二青,海海在内,三个没醉的后生全愣住了。
海海看见丕丕变貌失色了,就说:“喝得连方向都没了,甚话说不出来! ”
二青也说:“快叫他睡哇,咱们也该‘拜拜’了。”
海海说:“丕丕,你去过水老师那儿没有? ”
丕丕说:“我还没去,要去,咱们现在就去。”
二青说:“我拿上提包,疙丁疙旦,多不方便,过一两天再去,开学了,他又当了校长肯定忙得马不停蹄。”
海海和丕丕点点头。
他们下了炕,向宝弟妈打过招呼,一齐走出来,还没出大门,引弟惊慌失措地跑进院子,语无伦次地说:“成波,水老师,他家,出事了,她死了。”
三个后生骇然相顾:“谁死了,引弟? ”
李引弟情不自禁地拉住二青的胳膊:“成波的女人。”
二青乘机在引弟手上捏了一下,然后,和丕丕海海,向水成波家跑去。
丕丕这才想起来,铁锹还在地里头。
第九章
再有三天,就是元旦。
金如民从自治区党校学习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一到年终,机关的事情特别繁杂,他都交给几个副职去干,想静下心来,回味一下半年的学习。
金如民已经无“家”可归,住在旗委招待所的客房里。
这天大清早,金如民脸也没洗,立刻给一中打了个电话,询问予芳安排的事,学校答复他,人去年就过来了,先让她代课,金如民立刻说:“这个同志我很了解,政治性强有工作能力,我还想作为后备干部培养呢! ”
那边心领神会,马上表态:“那就先干教导主任吧! ”
金如民沉吟片刻,“唔”了一声,把电话挂断。
他原想让于芳到旗委办公室任职,临去学习前,也跟个别领导打过招呼,最终没定下来。于芳一直从事教育工作,组织部门就顺理成章把她分到了学校。
既然学校那么决定了,金如民也不便再作变动,让她先熟悉一下情况也好,毕竟在偏远地方呆得久了,认识上的差距还是有的。
放下电话,洗过脸,他没去餐厅用早点,嫌那儿熟人多,点头招呼太烦人,就叫服务员为他送来两根油条一杯牛奶。
他边吃边想到方力元。临去党校前,他叫方力元担任了旗农林局局长,不知干得顺不顺手,还没顾上和他谈谈。
他忽然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
当初,方力元和刘改芸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面前。怨谁啊? 金如民在党校的半年时间里学习得十分刻苦认真,简直如饥似渴,从走上干部道路,系统地全面地进行理论深造,他是有史以来第一回。
讲课的人水平都相当高,深人浅出,结合实际,使他头脑中的迷霉豁然开朗,明白了许多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他仿佛一步一步蹬上山巅,下面的景物,历历在目。那里有他走过的路,曲折,坎坷,坦途,险滩,了然于胸。
那不仅是他的履历,那也是一个时代的经历。
“文化大革命”使他从肉体上开始思考,而这次学习,他从理论方面受到了启迪。
我们有过辉煌,我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金如民觉得,自己给刘改芸造成的灾难,也是代价中的一部分。
还有水汇川,其实,关于“糖”与“糠”的笑话,“四清”结束不久就传到了金如民耳朵里。一方面他心里责怪方力元太粗心太大意了,另一方面,他也不能推卸责任。没有不透风的墙,田直酒后吐的真言,哪还能瞒天过海。
金如民后悔不迭,又无法挽回。水汇川在城里当临时工,他都没勇气去看看他。咋跟他解释呀? 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冷静地分析一下?
那时,考证诸如此类的错误,是需要相当的政治胆魄的。
他不能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顾吧!
再往后,他也成了革命的对象,自身难保,更顾不及水汇川了。
他复职后,出于对水汇川的感恩,为老水解决了一点实际问题,那也是亡羊补牢,总觉得不够分量。
这次学习回来,金如民对全旗的农村干部做了全面的审视,有意让水汇川去乡里任职。中国的事业成败在农民,作为一个旗县,农村农民的问题尤其突出,他想在这上面做点文章,打开工作局面。
没有一批得力干部就无法实现他的愿望。
吃过早点,他点上一支香烟。从缭绕的烟雾中,他看到了刘改芸俏丽的脸庞。作为队长,他没有必要跟一个地主的女子谈话,仅仅见过她两三次,没有更多留意。
“唉,也不知她咋过的? ”
金如民又苦笑了一下又微微摇头。
有一点他可以万无一失地肯定,刘改芸是被下到地狱里头了:跟上赵六子能有好活日子吗? 亏田耿他们能想得出来! 话又说回来,你能怨他们心狠手毒吗?
金如民也并没把刘改芸的命运放在心上。他的工作队里已经出了一个堕落分子,被打发掉了,再出个被地主女子拉下水的队员,他这个队长就别想干了。
“唉,人哪! ”金如民感慨不已。他想,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四清”
过的地方,他是怀着赎罪的心情这样想的。
金如民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正要给水汇川打电话,旗委办公室的秘书敲门。
“进来吧! ”他心不在焉。
“金书记,”秘书向他汇报,“前不久档案室的人清理”文革“以前的档案,发现了一封一个参议员写给傅作义当局的一封信,他们认为很有文献价值,因涉及到对上书人的定性问题,请金书记看一下。”
“谁的? ”金如民接过材料,随口问。
“刘独尘,一个国民党参议员。”
“刘、独、尘……”金如民从记忆深处挖掘,依稀记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努力确认,一时又变模糊了。
“好吧,你放下。”他让秘书走了以后,才拿起刘独尘四十多年前留下的辞去参议员的信件,认真浏览起来。
信件字里行间,流露出刘独尘的愤怒与无奈,失望与灰心,一个耿直的知识分子形象跃然纸上。
“刘独尘? ”
金如民一拍脑袋,茅塞顿开,“四清”那会儿好像苏凤池在夸耀自己的历史时,提到过这个人。
“噢! ”金如民完全明白了,这个刘独尘,他在一中编的校史中见过,当时并没注意,也不可能留心。
他是刘玉计的父亲呀! 这时他恍然大悟。
可能由于他突然离开了旧中学,人们对他的情况就不甚了然,公安机关一直对他按内部掌握的人对待。
“是这样啊! ”金如民对刘玉计被划为地主有了新的认识。
按照有关政策,刘玉计帽子早就摘掉了,可几十年间,他不该受的罪也都受了。刘玉计的先父九泉有知,该笑还是该哭?
金如民的手指在发黄的纸张,清晰的墨迹上抚摸,阵阵酸楚,袭上心头。
“咱们可不敢再冤枉人了! ”他痛心疾首,“到哪儿去找中国这么好的老百姓啊? 咱们可再失误不起了! ”
这个材料,他还要更仔细研读。这就更需要和水汇川谈谈,他在红烽乡本土长大,了解的情况更多。当年,他不是极力反对还按地主对待刘玉计吗? 原来事出有因,可惜,当时他完全听不进去。
电话打过去,人不在,他留下话,水汇川一回去,就让他到招待所来。
一个白天,不见水汇川的身影,金如民就把学习时记的笔记拿出来,认认真真复习起来,仿佛又坐在了课堂上,聆听教授专家们的讲授。“欣逢盛世”,他脑海里忽然跳出这几个字。
是啊,中国人千百年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