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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黄锦的武艺可是能够与连老三比肩的宗师级高手。一身外门工夫出神入化,力气定然是极大的。
心中正爱佩服,突然间,黄锦脚下一滑,禁不住朝前一个趔趄。
原来,地上都是雪,工地上这么多双脚踩上去,早就踩得凝结成冰,却是滑得厉害。
吴节心中一紧,却见黄锦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喝,身形一矮,这才将身体稳住。
但一张脸已经涨得血红,额头上全是汗水沁出来。
就有几个工匠见黄锦险些摔倒,就要上前帮手。
一个管事的太监对着众人大喝一声:“不许过去,你们很闲吗?”
他冷笑着看着黄锦:“黄公公,你怎么还不走,这三十根木料不搬完,可没午饭。”
黄锦一也不说话,只朝那太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将木料一点一点地朝前挪着,直接挪到正中位置,找到平衡点,这才又慢慢直起身子。
正要走,突然间,那管事的太监一鞭子抽过来抽到黄锦背上。
黄锦身体一颤,但双手还是稳稳地扶着木料。
有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那太监一眼,好象是要将他的模样记住。
他表情虽然平静,但吴节却看得明白,黄锦的手指已经在木料上划出五道浅浅的痕迹。
“看什么看,哦,我倒忘记了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嘛,你犯了谋逆大罪,如今可是倒架的凤凰不如鸡。怎么着,还想将来回到司礼监整治咱家?呵呵,你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再说,咱干爹陈洪公公可不惧你。”
黄锦却不发怒,反长长地叹息一声:“我黄锦一把年纪了,本就没想过在这个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呆几年,陈洪只要肯等,最多两年就能等到。又何必做出这种事来呢?得罪了黄锦不要紧,反正我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可他参杂进海瑞一案做什么,文官们就是那么好得罪的吗?到时候陈洪人见人憎,又能多活几年?做人当三思,陈洪这个人啊,别说三思,只怕一思都没有啊!”
说完,就慢慢地朝前走去,反将那太监说得呆住了。
吴节看得眼睛一热,就大步追上去,扛住木料的另外一头:“黄公,我帮你。”
“干什么?”那太监不识的吴节,见他是六品外臣,自然不惧。大声呵斥。
黄锦觉得肩膀上一轻。回头见是吴节,微笑起来:“士贞你回来了,听说你在福建立下大功。万岁爷当真是龙目如炬,敢于破格使用你这个没有任何资历的新人。单说起这份识人之明,却是天底下的头一份儿。”
吴节朝他摆了摆头:“黄公你等等。”
就转头对那太监怒骂道:“黄公公纵然有天大的罪。却也是时候了万岁爷一辈子的老人。要责罚也论不到你这个小人。”
那太监正要骂,就看到先前同吴节说话的那个白胖太监匆匆地跑过来将他拉住,在旁边说了几句话。
那太监这才知道吴节的身份,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又不能用强,只得闭上嘴巴站在一旁。
吴节和黄锦将木料抬进工地,扔到一边,这才寻了个木料坐下说话。
吴节也顾不得同黄锦寒暄,急问:“黄公怎么搞成这样。你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一点陛下和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就成了谋逆了?”
黄锦叹息一声。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还不是因为替海瑞说了一句好话。惹得万岁爷大发雷霆,被牵累了。”
吴节:“黄公的为人一向沉稳。百言千当不如一默,这次怎么就替海瑞说话了?再说,海瑞海刚锋这人我也听说过,除了脾气坏一些,可大节上却把持得住,怎么就谋逆了?”
黄锦苦笑一声:“士贞说得是,咱家年纪大了,只想平平稳稳地将这几年混过去,然后就请个恩旨退下去荣养。可海瑞这事实在太大,弄不好会搞得政局动荡。咱家也是心中一急,忍不住就替海瑞说了几句好话。”
“什么实在太大,不就是上折子指着万岁的鼻子骂娘吗?”吴节却不以为然:“陛下在位四十来年,被人骂得还少吗?”
确实,嘉靖皇帝从登基为帝之后就没少被臣子们骂过。先是杨廷和与杨慎父子为大礼议一事,带着百官将嘉靖骂得昏天黑地。
然后是内阁首辅夏言为嘉靖皇帝不理朝政,整天躲在西苑打醮斋戒而骂娘。
现在又是海瑞上折子挖苦他“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除了这三起大事之外,每年皇帝接到的类似的折子不知道有多少。当初他还发过几出怒,用廷杖打死过几个人。
可越是打死人,官员们越来劲,上折子骂人的更多,颇有争先恐后来讨打的趋势。
而且,官员们一被嘉靖打过屁股,就能赢取刚直忠臣的美誉,立时就名动天下。
这样好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惟恐落于人后。
嘉靖也发现了这一点,知道这些家伙是借自己的获取名声,自然不肯遂了他们的愿。
到以后,但凡遇到进柬的折子都留中不发,来个装聋做哑。
可万万没想到,海瑞的折子却让他如此大动肝火。
黄锦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士贞却不知道,海瑞之所以上这个折子,其实另有原因。而且,他这个折子一上,满朝大哗,颇有对陛下兴师问罪的意思。如果这么乱下去,只要有心人从中挑唆,立即就是一场大乱。”
吴节吃了一惊:“我还是弄不明白,还请教。”
黄锦:“朝廷已经半年没发俸禄了,手上掌握着实权的官员还好,也不将每月区区几两银子看在眼里。可如御吏台、国子监、钦天监、理藩院这种清贵衙门的官员,日常又没有别的入项,什么冰、炭敬更是一文没有,每月可指望这那点俸禄银子养家,立即就开始挨饿了。海瑞这人乃是户部主事,这位置油水充足。可他在位上却是一毫不取,半年没领俸禄,家里也断了炊。于是,海瑞就上折子骂陛下是昏君。海瑞名声实在太响,他这一闹,别人也跟着鼓噪起来。”
黄锦苦笑之色更浓:“这些清贵们做事不成,却掌握着朝野舆论。这事一闹起来,就有人喊出要让裕王提前接位,而陛下则进位太上皇一心玄修的话来。”
吴节骇然变色:“这是有人想借机害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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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讨薪
这案子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简单,吴节只微一沉吟就想明白其中关节。
这两年东南军事因为有了厘金制度,免去了一大笔军费开支。按说,国家财政因为能够喘一口气才对。
可因为户部往年的积欠实在太多,一旦手头松动,官员们自然想着尽快将自己任内遗留的亏空尽快弥补下来。
而以前的财政赤字实在太多,补不胜补,节余下的部分撒出去,连个涟漪都没起,就消失不见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在没有实行纸钞制度的古代,国家一旦财政恶化,根本就没办法用大量印刷钞票,发行国债来度过难过。而且,古人也不习惯背着大量债务过日子的习惯。
一有钱,第一时间就想着还债,却没想到,在现代社会,又有哪个国家不欠债务?
美国强大吧,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可欠下的债务平摊在每个人头上,达三万美圆之巨。人家不一样过得上好,遇到难关是,印钞机一开,借就是了。子吃卯粮,滚雪球一样滚下去就是。
日本的经济发达吧,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可欠下的国债却是gdp的两倍,也没见他们崩溃。
至于天朝的四万亿……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
减少了一大笔好军费开支之后,其实,明朝的财政并没能因此松一口气。
而且,以前每年几百万两的军费也多是亏空和拆借而来的。没有这笔支出,也不过是少借一点罢了。
可皇帝并不知道啊,心中却琢磨着,朕今天少了这一笔军费,等于一下子多出了五百万两银子可用。好,干脆搞两个国家工程。修宫观。户部。拿钱来。
于是,国库一下子被掏空了。
而在京官员的薪水也没钱可发。
正好海瑞一上书,这下子好了。被有心人利用串联,一时间,上折子骂皇帝的声音不绝于耳。喊出让皇帝去当太上皇的话来。
这分明就是景王一系搞得鬼。
要知道古来的皇帝对权力一物看得极紧,在皇权面前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可讲,只要有人对自己的皇帝位置发出挑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果这事不好好处理,以嘉靖的性子,只怕裕王要糟。
这事在真实的历史上也发生过,海瑞上书可是明朝历史上的一次著名事件。不过,这也不过是他海大人的个人行为,惹恼了皇帝。被关在天牢里,知道嘉靖死后才被放了出来。
可这一次因为景王在京,竟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变成了要让嘉靖退位的檄文。
黄锦听吴节这么说。点了点头:“应该是了。正因为这事实在太乱,让人心中戒惧。我这才忍不住帮海瑞说了几句好话,尽量将此大事化小,却不想触怒了万岁,被拿下来了。”
他面上带着一丝焦急:“士贞,事情紧急,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裕王府的人?”
吴节心中一震,久久沉默。
黄锦摇头:“我真是老糊涂了,本不该问这种问题的……为国家计算,士贞,你可有法子平息此事?”
吴节苦笑:“黄公,吴节离开京城大半年,刚回来不到一天,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又说了几句话,吴节突然想起一事:“黄公,这个陈洪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当初吴节同他也颇谈得来。怎么突然对黄公你下起了死手,还有,这次回西苑,里里外外都换成了他的人不说,对吴节也非常不客气。”
黄锦面上微微变色:“我怀疑这个黄锦同景王有了勾结。”
吴节:“不会吧,陈洪好好的东厂都督做着。而裕王将来接位乃是众望所归,他怎么反去烧景王这口冷灶,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他还年轻,最好是什么也不做。黄公你年事已高,将来的掌印太监还不是他的?”
黄锦摇头:“他这辈子是做不成掌印太监的,而这人权力欲极大,搞不好会挺而走险。”
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