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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早 by 桔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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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骂自己手贱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伞往李昭棠头上遮,直到过了四个街口,前面那个才放缓了脚步,慢慢停下,沉声道:“才说了一辈子,又说什么要离开的鬼话,江楼,你……你想气死我!” 
江楼心中一暖,郁闷全消,上前拉住李昭棠的手,却被一把甩开,江楼不甘心,再拉,又被甩,还拉,仍被甩,反反复复数个回合,那个板着一张脸的别扭家伙终于安安生生地与他手指交扣,江楼眼珠子一转,想起自己上大学时,宿舍长对付闹脾气的野蛮女友的办法是大庭广众之下当街热吻,在一片口哨声叫好声起哄声中那女孩羞得抬不起头来,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宿舍长身边——当然第二天宿舍长身上脸上多出几道猫爪印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江楼抚着下巴,情趣呀!不晓得古人们会不会吃这一套,不怀好意地盯着李昭棠僵硬的棺材脸,正想发起偷袭时,突然被一把揪住衣襟,李昭棠阴沉沉的面孔渐渐放大,停在距他半寸处,气息相触,暖意融融。 
江楼很应景地想起某电影台词……当时他的脸距离我只有零点零一五米,八分之一柱香后……李昭棠光洁饱满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他脑门子上。 
这一记头槌砸醒了沉浸在浪漫遐思中的人,江楼低叫一声,揉着被砸疼的地方抗议,小王爷得意万分地笑——自打六岁之后便被勒令停用的招式重出江湖,威风不减当年,看江楼一脸懊恼便知道这种无赖招术最能以毒攻毒,只是……容易招来更无赖的后续手段,江楼一把揽住他的腰,低喃了声:“臭小鬼。”便重重地吻了上来…… 



两个人晃晃荡荡嬉闹着回了王府,都是衣衫半湿发丝带水,在管家李忠一迭声的催促下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在饭桌上仍不忘你打我一下、我捅你一下地逗个没完,肉麻得让服侍在侧的小厮丫头们面红耳赤,头都不敢抬,当事人却浑然不觉,正所谓无知者无畏,皮厚者生存。 
一室的旖旎温柔浓如春意,直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刺入其中,脉脉柔情,瞬间消散—— 
“圣旨到——” 



“靖王府江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府门客江楼,擅观星象,通晓天机,封礼部侍郎,赐黄金千两,仆婢十人,骏马十匹,府邸一处,命尔即刻上任,不得有误,钦此。” 



满脸皱纹的老公公使了好几个眼色,江楼仍然像块木头似地毫无反应,一边的李昭棠手握成拳,声音低哑黯然,道:“还不领旨谢恩!?” 
够腐败,不过也够麻烦,江楼思忖片刻,抬头问:“我可不可以只领赏不当差?” 
大内总管郭公公一脸要昏过去的表情,尖声道:“此话怎讲?!” 
李昭棠怔了半晌,挤出一个笑容,道:“你可知君命难违?抗旨不遵乃是死罪。” 
江楼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顿时觉得两人之间产生了无法跨越的距离——你也希望我离开吗?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只有你一人能让我不加防备,而今,你也要,将我推向那迷雾重重的官场吗? 
李昭棠偏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只觉心中一阵阵抽痛,不肯舍,却不能不舍,江楼应该知道,谁才是执掌生杀予夺的人。 
郭公公皱着眉头,道:“江大人,领旨吧,别难为老奴了,圣上怪罪下来,靖王爷怕也要受牵连的。” 
江楼胸口一窒,口中泛上淡淡的苦味,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叩下头去:“臣……领旨谢恩。” 
郭公公吁了口气,笑道:“江大人毕竟是聪明人,奴才恭喜王爷,恭喜江大人。” 
李昭棠虚应地笑笑,道:“江侍郎少不更事,以后,还得郭公公多照顾了,小满,带郭公公到帐房领赏。” 
老头子眉开眼笑,拱手道:“多谢王爷!” 
李昭棠挥挥手,心中已是疲累至极,江楼经过他身侧时,脚步停了一停,低声道:“我会回来找你。” 
李昭棠脸一热,浅浅地嗯了一声,故意忽略对方失望的神情,硬是将一句冲到口边的“我等你。”咽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直到江楼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颓然坐下,执起酒壶,仰头一阵猛灌。 



次日天还未亮,李昭棠便忍着困倦爬起来,呵欠连连地沐浴更衣,然后在老管家惊疑交加的目光注视下破天荒地骑马飞驰而去。 
朱雀门下,朝臣陆续进宫,李昭棠耐着性子候了半晌,却听到江侍郎夜里着凉请假不上朝的消息,当下也没了心思,假称头疼,告假退了出去,在宫门外翻身上马,扬尘而去,一路疾驰回府。 
从那以后,他便日日托病不上早朝,往日风流浪荡的习性恢复了十之八九,常常呼朋引伴地流连于秦楼楚馆舞榭歌台,以他俊俏迷人的容貌以及高贵潇洒的气质,自然惹了不少清倌头牌放下身段只求一夕缠绵,李昭棠却总是兴致时好时坏,和诗抚琴调情对酒样样专精,唯独对美人自荐枕席兴趣平平,像是本能地排斥着什么似地,只是逢场作戏,始终也无法全身投入。每夜沾着一身香气回府后,总是从头到脚洗个干净,然后对着光茫跃动的烛火独坐半晌,才上床歇息。一床锦被,半幅遮身半幅闲,每每翻侧许久才能入梦——日日笙歌也麻痹不了心中被挖走一块的疼痛,白日纵情声色,夜里辗转难眠——非关情欲,只是寂寞。 
京城里的诸多玩乐已经挑不起他的兴趣,小满有几次试探着询问何时动身回荆州,李昭棠总是不言不语怅然若失,小满察言观色,也猜出了八九分,只叹情丝缕缕,虽然想思不相见,也已把主子牢牢拴在了京城。 
浑浑噩噩地半个月过去,桃花谢了干净,塘里芙蕖初绽,新生小皇子过满月,天子设赏花会大宴群臣,才算两人别后的第一次相见。 
当时李昭棠已带了三分醉意,脸上挂着虚浮的笑容,目光穿过推杯过盏的文武百官们,定在江楼身上,再也挪不开。 
江楼正含笑与人招呼,随和而温雅,游刃有余地与文官武将们谈笑风生,如明珠一般周身光茫耀眼,李昭棠泛着血丝的双眼有些酸涩,黯然垂下眼帘,端起琉璃盏没头没脑地猛灌,借以浇熄胸中越燃越旺的痛楚与不甘。 
……他不再是我的了!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他已经被别人抢走了!他看不见我!他没有想过我!他不会再来找我!他骗我! 
快要撕裂胸腔的锐痛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呜咽,一向冷漠自持的小王爷趁人不注意离开席间,跌跌撞撞地冲到无人经过的宫墙下,对着墙脚呕吐起来,又酸又苦的感觉像针一样蜇刺着喉咙,眼泪顺着面颊滑下,他胡乱地抓起袖口抹去,低喃道:“我没有喜欢他……我根本不喜欢他……嗝……我再也不会喜欢他……” 
絮叨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李昭棠掏出帕子擦净了脸,一双桃花眼肿得像烂掉的桃子,正在庆幸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没被人看到时,某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棠,你喝醉了。” 
李昭棠不敢回头,一拳捶在墙上,吼道:“滚!” 
身后半晌无言,正当李昭棠以为那人已离去时,温暖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江楼摇了摇头,轻声说:“你瘦了,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呢?” 
“不用你管!”李昭棠一闪身避开,叫道,“江侍郎官场得意,快活得很,本王在这京城也待腻了,过几日动身回荆州,先向江侍郎辞行了。” 
江楼低叹了一声,道:“小棠,你转过来,看着我说话。” 
李昭棠梗着脖子动也不动,刻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本王不成?!” 
他一张嘴还是像刀子一样锋利,江楼皱了皱眉,正想扳住他的肩给硬转过来,身后传来低沉粗哑的声音:“江大人,酒宴已散,小人奉命护送江大人回府。” 
李昭棠讶然回头,正对上江楼深邃漆黑的眸子,不由得胸口一窒,心跳得飞快,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却仍是板着一张脸死硬到底,江楼无奈地一拱手,道:“王爷保重,微臣告辞了。” 
说罢,便跟着两个铁塔般的护卫转身离去,留下满腹狐疑的小王爷,在墙边若有所思。 



带着一身酒气回府,换衣服时前襟掉出个小小的纸团,李昭棠俯身拈起,想来是江楼趁他不备塞进去的,他顿时一颗心又躁动起来,小心翼翼的展开压平,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是匆忙间撕下的一纸书页,空白处用酱油潦草地画了两个小人儿,一个正把另一个按在膝上打屁股,他不禁脸上一热,脱口低咒道:“禽兽!” 
再细看那张纸,分明是从《郑风》中撕下,嗔怨缠绵,诉尽相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笑意渐渐从唇边敛去,修长的手指无意思地摩挲着那纸书页,李昭棠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楼台轩榭,陷入沉思。 



——花开早·青青子衿·完—— 



花开早·忽见陌头杨柳色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今夜月白风清,花香馥郁,不适合杀人也不适合放火,倒是个幽会兼偷情的好日子,江楼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厚实的卷宗,大学时选修过的宏微观经济学早随着代谢物排得连个渣儿都不剩,只凭着模糊不清的印象以及开餐馆积累起来的经验,在国库调配的出入帐细则上批批注注,一边审帐一边暗叹世事无常——如果早知道自己会穿越时空变成下水道男儿,说什么他也要拼了老命地研究光学电学量子学,飞机手机计算机,再顺手带些成品半成品什么的,还怕不飞黄腾达名留青史?可是,天杀的,他学的居然是中国古代史这种不占任何优势的东西——想想看,无论正史野史你背得再熟,能熟得过当事人吗?一想到这,江楼就十分郁闷。 
更郁闷的是泄露天机的下场不仅没给他带来诸葛再世的神誉,反而让那个山羊胡皇帝以“护国”之名软禁起来——生怕他为人所用,颠覆朝廷。 
这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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