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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杀-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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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戚少商……
他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莫名的熟悉,习惯的亲近,对于他而言这个人确实是不同的,但,他到底有多重要?
“不要有任何你在十秒钟之内不能抛弃的东西。”
苍老的声音冷静而威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他一生都须要格守的誓言。
违反了,只有死。
他猛的睁开眼,有火焰,在瞳孔深处,幽幽地跳。
几乎是同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不自主地一震,目光移向旁边墙上的投币电话。
叮零零……叮零零……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铃声持续地回响着,很伶仃,也很碜人。
犹豫了两秒,顾惜朝半挑了眉,拿起了话筒。
短暂的沙沙声之后,传来一声黯淡的微叹,“除了晚晴,你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吗?”欧洲口音,稍嫌暗弱,令人印象深刻倦怠鼻音,“Gavin,什么时候起,你变得有好奇心了?”
“是你。”眉头扬了起来,顾惜朝心头突地一跳,迅速探到窗前,阳光猛烈地射入眼帘,明晃晃一片,依稀只看到戚少商那辆白色丰田的车门正砰地关上。
他吁了一口气,口气不由得冷了下来,“黄金麟,我看你一定是不想回英国了。”
“不,恰恰相反,我答应了晚晴要带你回去。”
“出了一点意外,护照被扣了,要走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是吗?”话筒里熟悉的笑语瞬间变得阴沉,“那么Gavin,请告诉我,你昨晚跟那个戚SIR,去了哪?”
顾惜朝斜靠在墙上的身体微微一僵。他不是傻瓜,自然听得出来那平静语音下的咬牙切齿。从小一起长大,对于黄金麟所有夸张的,温柔的,黯然的调笑;所有凶悍的,残暴的,变态的眼神……他都不陌生,而这是第一次,这个声音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别碰他。”
“晚了,Gavin。”黄金麟的声音在话筒里掠起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叹息,“我不能让你再见他。”
摔掉电话。他感到冷汗流进了眼睛,一阵刺痛,闭了闭眼,脚下已经无意识地向外急速移动。

阳光很好,蓝色二色的医护人士轻悄而快捷地走过,前面花坛里两朵狮子头黄菊花开得正艳。
一声极为沉闷的冲击声,刚慢滑上弯道的白色丰田被炸上了天,又在强烈的火光里变成一团张牙舞瓜的火红俯冲下来,撞上前面的救护车——
轰!!!
火苗窜过地面,瞬间蔓延开去,两辆车在一片惊呼声里雄雄燃烧。
顾惜朝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能量在精神世界里爆炸开——
火光映红了整个记忆。
他呆呆地站在冲天的大火里,零碎的片段闪过脑海。
剑光幢幢,烟花涌动。
一个人在娟娟红灯下说,“我会跟你在一起。”
春江花月夜,暗藏杀机的脸……
黄沙里的废墟,他身上飞蓬出来的血光,触目惊心的红……
肌肉纤维似乎在不受控制地燃烧,疼痛而沉重,却渐渐麻木,似乎已成了一层僵硬的炭,在燃烧他的身体。眼晴里是滚滚的浓烟和火花,空气中有血的腥味,耳朵里充斥了风的呼啸和自己的呼吸声——他的头脑凝滞着,无法思索与眼前无关的一切,整个心脏胸肺里都沉沉回响着一个名字:
戚少商!戚少商!戚少商!!
我们会在一起?
那个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什么的人,不见了。
看见的,消失了——
一种覆灭的宿命在他眼底燃起一道惨烈的虹。迷迷糊糊地低喃一声,人已向那团火光扑了过去。
旁里却冲出一个人将他拦腰一抱,在更大的爆炸声响起时把他扑倒在地上。
巨大的气浪将两人抛出几米远,顾惜朝脑中一片晕沉,抱住他那人却还将他紧紧地锢在自己双臂里。他咬牙猛力一挣,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眼。
一双被血光烧得通红的眼——
警笛尖利地鸣叫起来。 



死的是人不是戚少商。
开白色丰田里的人,是替戚少商送孟有威的劳|穴光——还有,小孟……戚少商的眼光干涩的转过去,救护车已经烧成了骨架。
尘烟满天,汇积成一个无边际的黑洞,堵在嗓子里。血,流不动。泪,流不出。
世界变成了一片死寂。
戚少商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四肢冰凉,满脸冷汗,一只手仍死死抓住身边那个人的臂膀——怀抱内的余温仍在,灵魂深处的心悸也仍在。那一瞬间,这个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连自己的生死都忘怀。
生死。又是生死,总是,生死……
他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喉头挣扎半晌,才发出了一声低吼,似头负伤的野兽。
手臂那么用力,隐忍而可怕的力量几乎要压碎自己全身的骨骼,疼痛到无法呼吸,震颤着的冰冷的手,将自己的血液也凝滞。
两个人的影子映在艳阳高照下的熊熊火光里,拉得扭曲而漫长……
一阵狂奔而出的脚步在他们身边骤然停下,“戚Sir,证人醒了。”
“你说,什么?”戚少商蓦然抬头,手臂慢慢松开,从顾惜朝肩头滑落。
阮明正吞咽了一下,咬了咬上唇,强忍住眼泪:“码头枪击案的那个目击证人,冯乱虎,他醒了。”
醒了——
戚少商的眼角猛地一跳,无端端觉得阳光更冷了,连握在自己掌心里的另一只手都抖了一下,像沉入了冰冷的海洋……
18、
“你讲咩?失忆?变白痴?!有咩搞错,又不是八点档的剧集。”
穆鸠平夸张的大吼炸响在病房里。
主治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我们已经替病人做过脑部扫描,估计有两种原因,一是脑部其部位对记忆层的有意封闭,例如受过强烈刺激后的失忆;第二是因为生物电无法传输到该记忆层,这是因为脑部受创后的部分失忆和全部失忆——不管怎么样,情况都不算乐观,能否恢复则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不是吧?”穆鸠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甘点算?这小子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还怎么指证凶手?”
“喂!”阮明正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角,焦虑地朝戚少商看了一眼。
空气和时间似乎都凝固在戚少商的眼神里,他的脸上一片骇人的平静,缓缓扭头看向病床上紧紧闭目、瑟瑟颤抖的年轻而苍白的面孔,似乎正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头儿,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
“别吵,你们看着他,让我想想。”戚少商抬手打断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几缕光线,在黑暗的走廊显得稀有的美丽。浸在黑暗里的男人,低头,沉思,静止。
光,如同流水,包围在他身边。
手臂已经包扎过了,额头几丝血色,显得他的脸越发的白。
想到那猛然扑过去的身影,戚少商胸口就是一窒。
“伤口没事了吧。”
顾惜朝抬起头来,漆黑眼眸深不见底,“只是皮外伤,”他的眉梢似乎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复又回归了青郁的平静,“情况怎么样?”
“证人神志有些迷糊,现在还没法作笔录。”戚少商的眼光闪了一下,“医生说恢复不难,但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你们会在医院重点设防吧,那——你也得留下了?”
戚少商看着他,幽幽的,勉力一笑,“我倒不担心这个,毕竟我们放出了风声,对方并不知道证人还活着。几个兄弟守着就行,等今晚医生检查完,明天把他送到警局去就安全了。”戚少商的语调很平静、很柔和,可无论如何勉强,都掩不去内里鲜血淋漓的痛,和疲倦,“Sorry,今晚无论如何我得留在这里。”
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瞳孔里荡漾起一抹难以言明的色泽,顾惜朝微一点头:“Take care。”
刚转过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又吸了回去,有力的手臂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其说是抱拥,倒更像是任性的禁锢,把自己重重地环绕。后背有些不防地扣到身后的白色墙壁上,浑身都起了一种乍寒还暖的惊栗。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孩子气的低低呢喃就在耳边萦绕,顾惜朝沉默着,沉默着,终于伸手抚上了身前那竭力压抑着起伏的脊背。
“恩……”他低声应着,忽然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情绪。酷寒中温暖,惆怅里温柔。
戚少商松开手臂,看他沉静地转身,忍不住在后面追了一句:“嗨,你说的那个童话城堡,现在这个季节去怎么样?”
白色的背影一凝,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回头。
戚少商渐渐舒展眉心:“等过几天,我就申请长假,你说过要给我做导游的。”
阳光从玻璃长廊的顶棚洒落下来,明亮芬芳,满室庭静,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看着那方才在自己怀抱中停留过的身影慢慢走远,戚少商微微垂了眼,眸色逐渐变成不可探知的深邃,静默了一会,才推开门走回了病房。看到床上那个梗着脖子一脸茫然的冯乱虎和一旁抓狂的老八,脸色渐渐如刀锋般冷峭。走开几步,站到窗前,他取出手机,迅速地摁了一串号码。
“喂,铁Sir,是我,少商。”他深深呼吸了一下,一口气说下去:“我想安排一次行动……对,没错,就在医院……我知道……我现在不需要休息,等这次行动结束后我会把证件和配枪交到你面前……我有把握……多谢,师兄。”
“头儿”穆鸠平瞪大了眼睛:“你该不是想在这里……就在这里诱捕凶手吧?”
戚少商没有答话,伸手慢慢覆向腰际的配枪,弯曲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出触目惊心的青白。

香港的深秋,风仍粘稠,带到肌肤上却已有了淡淡的凉意,且一阵紧过一阵,刮得人心底生凉。
今天晚上,会有台风吧。
顾惜朝在艳阳高照的午后轻轻关上车门,抬头看了看太阳,下意识地皱眉。
香港的生活环境,不自言,跟惯常生活的欧洲是差得远了,但是——大抵是因为在乎了一个人,才会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才会对他生活的地方也有类似容忍的感觉。这里的树,这里的天,这里街道上乱七八糟的气味,这里的人像炮弹一样冲出来的连篇粤语,都熟悉而陌生,和那个人的容颜一起,在心里荡起一层层回音。
巴伐利亚的雪堡吗?他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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