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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慢慢来_龙应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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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站在医生身旁,仰头,从一个新的角度看着妈妈。 



  “石医师,你在干什么?” 



  医生的手指伸进妈妈体内,安安睁大着眼睛。 



  “我在摸宝宝的头,看他长得好不好。” 



  妈妈的肚子圆滚滚的。听说里面有个小孩,等着出来和安安玩汽车。 



  ‘石医师,你现在在摸什么?” 



  主治大夫很和蔼地对安安笑了一下,“子宫呀!子宫就是宝宝在妈妈肚里的睡袋。你以前也在里面睡过。” 



  “石医师,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小灯。你看,妈妈肚子里黑黑的,我用小灯照一照,就可以看见里面了。” 



  妈妈斜躺在那儿,听着一老一幼的对话,想起安安爱看的一本书——《人体的奥秘》。安安把手指放在图片上,嘴里喃喃自语——“吃的东西从这里进去——这是嘴巴——然后溜下来,这是食道——然后在这里拌一拌,里面有酸酸的味道,这是胃……在这里,哎呀!臭死了,这是大肠,拌一拌,变成大便了!出来了!” 



  今天,他又上了一堂奥秘人体的实习课。 



 



         ※        ※         ※ 



 



  医生把一种像浆糊似的黏液涂在妈妈光溜溜的肚子上,然后用个什么东西磨那浆糊。荧光幕上出现模糊的影子。 



  医生在量胎儿头的尺寸。 



  “石医师,您看得出是男是女吗?”妈妈问。 



  医生笑笑,有点奸诈的样子,说: 



  “我只看得出是个婴儿,看得出他没有两个头、六只脚。至于是男是女——您一定得知道吗?” 



  妈妈无所谓地摇摇头。 



  “对嘛!”石医师把超音波关掉,“人对这个世界已经掠取无度,您不觉得保留一点天机、一点对自然的惊讶,比较美好吗?” 



  妈妈有点诧异地、仔细端详着这个名气很大的德国医生;他显然向来不告诉产妇胎儿的性别。石医师大约有五十岁,一头鬈曲的黑发下有一双特别柔和的眼睛。 



  “不要忘记吃每天的维他命……”医生一边嘱咐,一边记录检查结果。 



  “石医师,”妈妈突兀地插话,“您为人堕胎吗?” 



  医生愣了——下,摇头.“不,绝不。” 



  “为什么?”妈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我爱生!我只负责把生命迎接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不切断任何生命。”石医师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妈妈迟疑地问,“我产后,您是否肯为我结扎呢?” 



  医生柔和的眼睛笑着,“如果您绝对坚持的话,我当然会做,但是,亲爱的安德烈斯的妈妈,我会花整个下午的时间试图说服您不要结扎——” 



  “为什么?我只要两个孩子。生了老二之后,我就三十八岁了,年龄也不小了。为什么不结扎?”妈妈真的诧异了。她回忆起美国人办的台安医院,在怀安安时,护士就例行公事似地问她产后要不要顺便结扎。 



  “因为,”石医师好整以暇地说,“结扎是无法挽回的。您想想看,人生无常,万一孩子出了事,您若想再生,结扎了就不可能了,那多可惜!您可以吃避孕药,或者装避孕装置,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让男人结扎,因为男人结扎,不但手术简单,而且随时可以挽回……” 



  “像您这样的女性,”石医师正视着妈妈,“为什么不多生几个?” 



  妈妈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我我我——我已经三十八岁了——” 



  “三十八岁算什么!”医生很诚恳地说着,“您有能力抚养孩子,您有时间和智慧培养孩子……您这样的妇女不多生几个孩子,谁该生呢?” 



  “唉!”石医师似笑非笑地继续说,“你们这些解放了的女性最难缠!” 



  “您自己有几个孩子?”妈妈不服气地问。 



  医生笑笑:“五个!” 



  “哦——”妈妈没有声音了。 



 



 



  一个阳光懒懒的下午,妈妈和几个三姑六婆在艾瑞卡家中喝咖啡。艾瑞卡的儿子已经读研究生了,周末回家来,像圣诞老公公驮着一大袋脏衣服,丢给妈妈洗。有写不出来的专题报告,艾瑞卡就到邻居家去为儿子求救——邻居中反正有的是经济学博士、心理学博士、医学博士、文学博士。 



  “要男人去结扎?”艾瑞卡差点打翻了咖啡,“当年我不能吃药,因为我对药物过敏,然后装了避孕环,阴道又不断地发炎,只好哀求我丈夫去结扎——你想他肯吗?” 



  三姑六婆全瞪大了眼睛,齐声问:“不肯?” 



  艾瑞卡摇摇头:“他宁可砍头!” 



  海蒂也摇摇头:“我那一位也不肯。” 



  苏珊勇敢地下结论: 



  “男人对自己缺乏信心,他必须依赖‘那个’东西来肯定自己。” 



  三姑六婆喝口咖啡,心有所感地点点头。 



 



  在当天的晚餐桌上,妈妈对爸爸特别殷勤,不但给爸爸准备了白葡萄酒和大虾,而且禁止安安爬在爸爸肩头吃饭。 



  吃过饭,爸爸正要推开椅子起身,被妈妈一把按住,她很严肃地说: 



  “你坐下。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什么事?”爸爸脸色也变了。他一看妈妈表情就知道有什么灾祸要降临。他坐下。 



  妈妈小心地把石医师的话重述一遍,然后开始早就准备了一下午的说辞:“所以最理想的办法,是男人去结扎……” 



  爸爸脸色舒缓过来,说:“好,我去嘛!” 



  “男人结扎手术非常简单,几分钟就好,又不痛苦——”妈妈继续背诵。 



  “好嘛,我去结扎嘛!” 



  “而且,结扎并不影响男人的能力,你不要有什么心理障碍,有信心的男人——” 



  妈妈突然停下来,定定地看着爸爸,“你刚刚说什么?” 



  爸爸耸耸肩:“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去结扎嘛!怎么这么罗嗦。” 



  他推开椅子,到客厅去找儿子玩。客厅响起父子俩追打的笑声。 



  妈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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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

t。xt。小。说。天。堂

 



一个无聊的下午,安安说,妈妈,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妈妈说,好,你是个婴儿的时候,吃奶像打仗一样,小小两个巴掌,紧紧抓着妈妈的乳房,嘴巴拼命地吸奶,好像整个人悬在乳房上,怕一松手就要掉到海里去了。不到一分钟,就把奶吸得光光的,再去抢另外一只奶…… 



  那个时候,你一天到晚黏在妈妈胸上。 



  后来呢? 



  后来,你会爬了,妈妈在哪个房间,你就爬到哪个房间,像只小狗。妈妈一离开你的视线,你就哭。 



  后来呢? 



  后来,你会走了,每天就让妈妈牵着手,走出前门,穿过街,到对面找弗瑞弟玩。 



  门铃响起来,在角落里玩汽车的华飞一边冲向门,一边嚷着:“飞飞开,飞飞开!” 



  六岁的弗瑞弟站在门口:“安安,赶快来,我妈在院子里发现了个蚂蚁窝……” 



  “蚂蚁?哦?”飞飞圆睁着眼睛。 



  弗瑞弟和安安已经冲上了街。两个人都赤着脚。妈妈来不及叫“过街之前要先看左右”,近三岁的飞飞也赶到了马路边。妈妈在后头喊:“停!” 



  飞飞在路缘紧急煞车。 



  “有没有车?” 



  飞飞头向左转,向右转。 



  “没有。” 



  “跑!” 



  长着一头鬈毛的小皮球蹦蹦过了街。 



  妈妈走进厨房。她今天要烤一个香蕉蛋糕。栗子树青翠的叶子轻轻刮着玻璃窗,妈妈有点吃惊:这小树长这么高了吗?刚搬来的时候,比窗子还低呢!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把晃动的叶影映在桌面。三支香蕉、两杯面粉、一个鸡蛋——— 



  后来,安安就自己会过街了。这条街是个单行道,车不多,每半个小时有辆大巴士喘着气通过。飞飞爱那巴士的声音。有一次,妈妈在厨房里读着报纸,喝着咖啡,耳里不经意地听着巴士轰轰的声音由远渐近,然后,停了下来,就在厨房外边。妈妈啜一口咖啡,看一行字,突然跳了起来,转了几个弯,冲出门外,果不其然,一岁半的飞飞,个子还没一只狗儿的高度,立在街心,挡着大巴士,仰脸咕噜咕噜吸着奶瓶,眼睛看着高高坐着的司机。 



  后来,大概是安安离开幼稚园没几天的时候吧,他和弗瑞弟勾肩搭背地出现在妈妈面前:“妈妈,我们可不可以自己去游戏场?” 



  妈妈呆住了。那个有沙堆、滑梯的游戏场离家也只不过四百公尺吧?可是,孩子自己去?种种可怕的布局浮现在做母亲的脑里:性变态的男人会强奸小男孩、小女孩,会杀人弃尸;亡命之徒会绑架小孩、会撕票;主人没看好的狗会咬人,把肠子都拖出来;夏天的虎头蜂会叮人,叮死人…… 



  “妈妈,可不可以?”有点不耐烦了,哥儿俩睨着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妈妈离开书桌,单脚跪在安安面前,这样两个人的眼睛就可以平视了。妈妈握着孩子的手,慢慢地说: 



  “你知道你只能走后面那条人行步道?” 



  安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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