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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雪(第一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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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和尚一见高兴,笑道“好,好,你怎么才赶了来?”一拨拉身边的张家兄弟,给王木让出一个座来。 
王木冲店中人行了礼,金和尚不等他坐稳,已等不及地问道:“快说、快说,那姓骆的小兄弟怎么样了?冲没冲出去,这些天我光想这件事了,让我好不牵肠挂肚!” 
旁人想来也都关切于此,只是不象金和尚那么情急。连沈放夫妇二人不由也都把王木盯着,想听他说出一个“平安”来。 
王木想也冻得很了,斟了碗酒喝了还不够,连喝了三碗,才用袖子擦擦口角,笑道:“那天的江水可真不热乎。”十月的长江,他能不怕抽筋的泅泳自如,也实是好水性。 
见众人都等着,他才开口道:“那小哥儿没事儿。那日、我不一时便泅到了南岸,找处干芦苇藏了身子,看那岸上。他们却一声不吭,动也不动。那姓骆的哥儿低了头,慢慢玩他那根马鞭子,六飞卫却都丝毫不敢大意,严守不动,三大鬼也如临大敌。这可苦了我了,身上全湿的,冷得直抖。好一会儿见你们船也到岸了,他们这边还没动静。我就牙根打颤在想,把这干芦苇点着烤火有多好,越想越冷——也只能干想想吧。看着那骆小哥儿,我忽一拍脑袋,想真把这芦苇点着了,缇骑一惊,他多半便也冲得出去了。那金子在他手里不管怎么我觉比在那些王八蛋手里好。我去掏火,偏偏在水里全泡湿了。六飞卫忽有一人低声道:‘他在等天黑’,我才明白过来,骆小哥儿想来在等天黑,他那剑法,黑夜中只怕更是难躲。缇骑不敢用箭,只为怕他冲入人群,反而碍事。骆小哥儿忽抬头看看日影,那太阳照在他脸上,真……真……”他拙于言辞,不知说什么好。 
“我听他忽然说:‘你们让条路,让我把这金子送给完颜亮,过几天想转了,说不定掳个金国公主回来、送给你们秦丞相,算是投桃报李,如何?’ 
                  我想这人十分胡闹,多半说得出做得到,要真那样,秦丞相乐子就大了。” 
一干人中,金主尚最欣赏骆姓少年为人,不由拍腿大笑。 
王木说道:“我看见三大鬼这时已潜至骆小哥儿身后,似准备有所动作。六飞卫阴沉着脸不吭声,却一挥手,那一圈子人马慢慢用刀剑护住自己向前挤去。六飞卫分明不惜一战,骆小哥儿虽然剑术惊人,但那么多人刀慢慢拢上去,只怕……只怕……”众人都知凶险,神情一紧,都看向王木的脸想知凶吉。王木那张木然的脸上却忽然泛起种奇异的神色,想是那天后来的事也让他诧异不止。 
“骆小哥儿见人逼进了,忽然吹了一声口哨,那声音就像塞北放马的人一样的,刺耳穿空,又十分燎亮,江边也传来一声呼啸,却是他那头骆驼远远地跑来,停在人群后面,我这是第一次听见骆骆叫,那声音真心真一下把人都叫愣住,像——像木叶满天,流沙无垠……骆小哥儿忽一笑,说:‘你们要,就给你们好了。’他人已下了车,拍了拍拉车的那两匹马的脖子,那牲口象听得懂他的话,拉了车就缓缓向六飞卫方向行去。六飞卫见情状古怪,不知何意,便凝神对待。我却看见那马眼中神色怪异。骆小哥儿忽叫道:‘凭哪儿钻出的三个鬼,也敢拦我去路?’他不冲六飞卫,身形忽然拨起,向那三大鬼跃去。这边、那车刚行至一铁骑身前,那人伸手要拉,骆小哥儿就一声啸叫,那马就惊了,想来他可能刚才拍那马脖子时就做了什么手脚,在它脖子上刺进了什么,那两头牲口直向前冲,看它俩那个疲惫的样儿,谁也没想到它们疯起来这么吓人,众铁骑一惊之下,无人敢拦,齐都躲闪,还是六飞卫中一人忽飞身而起,一刀就斩断一匹马头,但那牲口冲劲极大,加上还有一头,还是狂冲不已,当时场面纷乱,一眨眼工夫,那马车了就直冲进江里去了,万两黄金也跟在里面。这变化太大,谁也没想那少年这么舍得。他忽一声长笑,趁乱一跃而起,随手一剑斩了一名铁骑的人头,眨眼间已跟三大鬼一人交了一招,他太快,连三大鬼对他也形不成合战之势,就这么三招近后,他一个跟头翻出数丈,就落在等在圈外面的骆驼身上,但那骆驼被缇骑隔在了江边,那些缇骑纷纷暗器打出,数十张强弓齐射,他们久经驯练,把去路马上全封住了,那姓骆的小哥儿绝对无处可逃。” 
王木的脸色忽变得又讶异又兴奋:“没想那小哥儿一扳骆驼,一人一驼一跃数丈,直投进江中,这回连三大鬼也没想到——” 
众人都大吃一惊,金和尚张口结舌道“绝不可能!” 
王木摇摇头道:“是呀,我见他骑在骆驼上,顺江而下。三大鬼顺着岸边追下去了。” 
金和尚看看王木,像是以为他疯了,:“你说、你说那骆驼会游泳?”众人想那骆驼虽号称沙漠之舟,但生长在西北沙浮中,绝不可能会游泳。 
见众人都把自己望着,王木只有点头更加肯定地道:“我也不信,在扬的人也不信,那些铁骑张着嘴巴都忘记放箭了,那骆驼栽浮栽沉,真的不怕水,等他们想起放箭时,已漂得远了。”众人想着发生的事,不觉对这少年一阵神往。 
王木苦笑道“铁骑都下令封了渡口,第二天我才得上船渡江,追到这会儿才追上。” 

众人便就吃饭,吃饭时,还不由议论不已。一时饭罢,杜焦二老对望一眼,对大伙儿说:“兄弟们,咱们这下算到地儿了。”站起身冲秦稳一抱拳:“就不劳秦兄远送”。 
秦稳神色微讶,却只点点头。 
杜淮山‘哼’了声道:“兄弟这次渡江本就是为秦兄这批镖货而来,现在白货换成了黄货,秦兄也送到了地方,刚才这顿饭小弟会账,算是答谢秦兄,至于这两辆车嘛,兄弟就要带走了。” 
众人万没想至此奇峰突起,镖银不是已在骆寒手中葬送江底了吗?缇骑此时只怕正在打捞呢,难道那金子还在?而且就在外面这两辆小车上?金和尚跳起身来。直冲店外,奔向那小车,一把撕开一床铺盖,却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雪地之上,落下根根金条,原来金子全巧妙的暗藏在这行李之中,秦稳当时失镖不算失,他们早就算准这一失了,知道缇骑定不会放过,这镖走的便就是一半明镖一半暗镖,由那姓骆的小哥儿吸引开缇骑之注意力,好让秦稳护着这镖货稳稳过江,他与那姓骆的哥儿串通演了一出好戏!金和尚目瞪口呆,指着秦稳直说不出话来。 
沈放二人也一愣,没想到还有此一变。 
那边杜淮山此时才算见到了真金白银,似是极为欣慰,一笑道:“兄弟差点也被秦兄瞒过了,想那骆小哥儿一剑惊人,只怕耿苍怀耿大侠也把精力全集在了他身上,还有缇骑也是如此。直到那日我们老哥俩儿听金和尚说出‘忙了半天,一根银毛都没看见’心里才一动,觉得这事儿可能另有蹊跷,及见了生性爆烈的秦兄这次这么忍辱负重、居然任由自己招牌砸掉还并无怨气就更觉出不对,一路上,我就叫张家兄弟推这小车,秦兄虽说说笑笑,可是看得很紧呀,我就料着一半了,今再听到木头的话,心中才有八成把握。秦兄稳如泰山四字果然不是虚言,连缇骑也被你老兄骗过了,这镖也险些就这么从我老哥儿俩儿鼻子底下溜过去,嘿嘿,高明,高明。” 
沈放在一边已听呆了,他全想不起会有这些江湖诡诈。三娘子冲他笑道“我说得没错吧,杜淮山焦泗隐果然是两头老狐狸。” 
沈放点头,见杜、焦二人却在那里微微含笑,张家三兄弟就把那金子一块块捡起,——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金子弄到手自然得意。此时秦稳这边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又在他们地头,绝难与他们力拼,何况这酒店看来也有古怪,原来他们是早就计算好了。 
没想秦稳不惊不怒,反看了那小伙子一眼,淡淡道:“大牛子,他们也该到了。”那小伙子便向外一望,说:“是”,众人向外望去,不一会儿果见一干人走来,正是那日镖队散伙时已各奔前程的众伙计,原来他们也约在此地相会! 
杜淮山一楞,眼看双方都是早有谋算,接下来该是一场龙拼虎斗了。杜淮山脸一沉,道:“秦兄,钱财本身外物,何况你我生为汉民,难不成你真的要象那姓骆的小哥儿说的把这金子送去给金狗们吗?” 
秦稳微微摇头。 
焦泗隐这时却见对方人多,声势已盛,便轻轻一拍手,店主人就掀帘而出,焦泗隐一挥手道:“击梆!” 
那店主人就拿起个梆子走出门外,站在雪地中打得一片响。那声音远远传了去,不一会儿只听四下里十村八店,处处都是一片梆子声响,把这淮上之地响成一片肃杀。杜淮山淡然道:“这是易先生的闻梆起舞,秦兄自信走得出这方圆十里吗?” 
沈放听得一奇,问三娘“什么叫闻梆起武?” 
三娘子答道“据传淮北之地现有一位易先生,因边民久受金兵之苦,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儿,只要梆子一响,一方有难,八方救应,金兵若来,如入刀丛火海。加上这些村子民风极悍,在易公子令下,即使力有不敌,都拼了焚家烧村,与金人同归于尽。这些年来,连金人也不敢擅来了,算是保住了一方平安。这杜淮二人便义军中的人物了,他说的想来就是这个。” 
沈放听得心中一奋,原来淮上还有如此人物! 
秦稳却面色不动,一挥手“放下”,那些赶来的伙计一个个走到桌边,解下身上包裹,打开放在桌子。那包裹正是那日分手时从秦稳手里领的,只听哗啦啦一片响,却见满桌金光灿烂,有珠宝、有金条,一共十几包全在桌上,怕不有三四千两。秦稳看着金子,却似目中有泪,半晌说道:“很好,很好,一个人也没少,一两金子也没动,足见你们都不是见利忘义的孩子。” 
这一包包金子都数目不小,这些伙计散后重聚,一人不少,一文未动,真也确属难得。 
秦稳又冲那小伙儿点点头,那小伙儿走到两辆独轮车边,不顾金和尚眼神,把上面的铺盖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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