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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务虚笔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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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的疯狂更是无可遏制,无法描绘。因为那独一无二的方式无以替代。 
  “哦……”在那疯狂中他说,“你原谅我吗?” 
  “我喜欢,我喜欢你的诚实。” 
  “你饶恕我了?” 
  “是的,哦,是的,”在那极度的欢乐中她说,“我喜欢你这么野蛮。” 
  甚至无从记忆。只能推想在那一刻,在宇宙全部的轰响里,应该包含他们的呼喊…… 
  116 
  但在另一种时间,L的恋人会有另一种情绪。另一种情绪,会使她对诗人L的坦白有另一种想法。 
  无法使恋人们的狂欢之夜无限延长。激流奔涌过重山峻岭,冲进开阔地带变得舒缓平稳的时候,另一种情绪势必到来。所有的海誓山盟都仅具现在性,并不能保障未来。与其认为这是海誓山盟的悲哀,不如看清这是海誓山盟的起源。对于别人的情绪,我们无从把握,我们害怕在别人变化了的情绪里受到伤害,所以我们祈灵于海誓山盟。海誓山盟是掩耳盗铃式的恐惧。海誓山盟证明孤独的绝对。这并不怪谁,这是我们的处境。就像童年那个秋天的夜晚我抱着一只破足球回家的时候。因此我们一天天学会防备,学会把握自己。要坦露还是要隐藏,自己可要慎重。还有一个词,“自重”,说的好像也是这个意思。但诗人,他宁可毁掉自己。他不仅要坦露的肉体他更要坦露的心魂,此人执迷于真象。 
  但另一种情绪,会是一样地真切、强烈、不可遏制。不一样的是,它要超过坦露本身去看坦露的内容,便又在那内容里看见别人的不可把握,看见因此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看见了孤独的绝对。 
  另一种情绪随时可能产生,甚至并不听由自己把握。具体而言,是诗人和他的恋人在一间借来的小屋里同居了很久之后,是诗人L终于得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之时。诗人说:“也许我们不妨结婚吧?”他的恋人说:“为什么?”那时女人忽然有了另一种情绪,便跨越过诗人的坦露去看那坦露的内容:那个如梦如幻的小姑娘是谁?在酷热的夏夜他一遍遍地给她写信的那个少女,她是谁?那个“不要说四十岁,八十岁也埋没不掉她脸上的童话”的女人,是谁?那些纷纷走进诗人梦里的她们,都是谁?她们曾经在哪儿?现在她们到哪儿去了?有一天她们会不会回来? 
  接着是阳光明媚的礼拜日早晨,他们一起去看那套两居室的住房,一路上女人一声不响。诗人像一只亢奋的雄鸟,唧卿咕咕地描绘着筑巢的蓝图,女人在自己变化了的情绪里忽然又发现出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与许许多多的那些女人的区别是什么?在他心上,在他的欲望里,和在他实际的生活中,我与她们的区别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区别? 
  一座灰色的三层楼房,座落在一片芜杂的楼区里。这儿的楼都是三层,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姿态,像似一条条停泊的也许再不能起航的船。每个窗口都招展开斑驳灿烂的被单、衬衫、尿布、老人的羊皮袄以及女人的花裤衩,仿佛一支难民船队。走进去,走廊昏暗狭窄,两旁等距离排开一个个家门,除去一个锁着的寂无声息,其余的门中都传出礼拜日早晨独有的欢闹。那一个锁着的,就将是他们的家了。 
  诗人大步走在前面。 
  女人忽然想起以往,他们在借来的小屋里同居,在众目睽睽下同居,她问他:“家是什么?”他的指尖在两个人赤裸的身体之间的月光里走一个往返,说:“家就是你和我,没有别的,就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和地点。”“那么爱情呢,是什么?”他的指尖再次在两个赤裸的胸脯之间的寂静里走一个来回,说:“爱情就是从这儿到这儿互相敞开,完全畅通。”“那为什么就是你和我?”“因为恰恰是这样,恰恰是你和我。” 
  其余的门里不断地有人出来,或提着拖把、或攥着手纸。或端着尿盆从他们面前走过,一路向他们行“注目礼”,甚至在拐进卫生间两手向腰中摸索裤带时还回头再把这对新邻审视一回。诗人颤抖着好久不能把钥匙插进锁孔。他的恋人轻声说:“可为什么,恰恰是这样?”“你说什么、”L没听懂她的话,一心一意开那把老锁。 
  两间房,中间一个门相通,还有一个阳台。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是公用的,其他无可挑剔。门窗无损,墙也结实,屋顶没有漏雨的迹象。诗人里里外外地巡视,吹着口哨,盘算着应该怎样把这个家布置得不同凡响。她呢,她大概地看了一下,就走上阳台。 
  她从那儿向四周的楼群张望。 
  诗人在屋里说墙壁应该粉刷成什么什么颜色的,大概是说一间要冷色的,一间要桔黄色的。“喂,你说呢?” 
  “哦,不错,”她应道。 
  诗人站在屋子中央又说家具,好像是说除了写字台其余的东西都应该吊到墙上去,向空中发展。“要让地面尽量地宽阔,是不是?” 
  “行,可以,”她说。 
  诗人好像是躺在了里间屋的地上,说床也不必要,把地上都铺上草垫到处都可以睡,电视固定在屋顶上屏幕朝下。“怎么样你看,啊?你怎么了?” 
  诗人走上阳台,走到恋人身旁。 
  “你干嘛呢?” 
  她说;“你随便选定一个窗口看。” 
  “怎么?什么意思?” 
  “随便一个窗口,里面肯定有一个故事。你不知道那儿正在发生着什么,但肯定正在发生着什么。你不可能知道是什么事,但那件事,非常具体。” 
  诗人逐一地看那些窗口。 
  “你再看那些树。” 
  诗人看那些树,再扭转头询问般地看他的恋人。 
  “所有那些树,”她说,“树叶肯定有一个具体的数目,但是没人知道到底是多少。永远没人知道,但有一个数字非常真实。” 
  说罢,她转身走开。 
  诗人跟进屋里,见她坐在墙根下,抱拢双膝一声不响。 
  “怎么了,你?” 
  “我们也许,”她说,“并不是爱情。” 
  他走近她。但她走进里间,关上门。 
  她在里间说:“你能告诉我吗,我与许许多多那些女人的区别是什么?” 
  他还在外间:“哪些女人?” 
  “所有你喜欢的那些。和她们在一起,你也会感到快乐和兴奋的那些。让你幻想的那些,让你幻想和她们做爱的那些。” 
  他推开里间的门,看她:“你没有宽恕我。” 
  “不是这个意思。” 
  他走进来,走近她:“你说过你原谅我了,你说你理解。” 
  她走开,走出去:“不。我只是忽然不明白,我与她们的区别是什么。” 
  诗人回答不出。 
  她在外间:“你需要我,你也需要她们。你否认吗?” 
  他在里间:“我不否认,但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爱你,这你知道。” 
  “我知道吗?可怎么证明?用什么来证明?” 
  “我想这不需要证明。” 
  “但这可以证明。我是性的实现,而她们只是性的幻想,对吗?” 
  他站在里间的门旁:“可我爱你,我们除了性更重要的是爱。” 
  “那,你对她们为什么不是爱?因为你对她们的幻想不能实现,是吗?” 
  “我不会与我不爱的人有性关系。” 
  “你可以与你爱的人有性关系?” 
  “当然。这是问题吗?”他走近她。 
  “这不是问题。可这正是我与她们区别,也许还是唯一的区别。爱与不爱,请问,还有什么别的区别吗?”她走开,又走进里屋。 
  很久,两个人都再没有说什么。在我的印象里,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太阳升到了很高的位置。 
  她在里间:“是不是说,爱情就是,性的实现?是实现性的一条稳妥的途径?” 
  她在里间走来走去:“是不是说,你的爱情仅仅由性的实现来证明?” 
  她在里间,在窗前停下:“还是说爱情仅仅是,受保护的性权利,或者受限制的性权利?” 
  她离开窗前,走到门边:“如果你的幻想能够实现,我和她们的区别还有什么呢?” 
  他在外间,面壁喊道:“可我并不想实现,这才是区别。我只要你一个,这就是证明。” 
  “幻想如果是幻想,”她说,“就不会是不想实现,而仅仅是不能实现,或者尚未实现。” 
  诗人糊涂了。我想,这很可能就是诗人常常对自己的追问和回答,实际上诗人的每次的追问也都是结束于这样的糊涂之中。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诗人问,“爱情是什么?” 
  “我曾经知道,”她摇摇头说,“但现在忘了。” 
  “那么曾经,对你来说,我与许许多多的那些男人的区别是什么?” 
  “看见他们就想起你,看见你就忘记了他们。” 
  在我的迷茫里或在我的羞愧中,诗人走向阳台走得很慢,他的恋人从里间走到外间背墙而立,看着他。在我的印象中,或在写作之夜,诗人站在阳台上伏在栏杆上,他的恋人慢慢坐下坐在外间屋的墙根下抱拢双膝,直到落日西沉,直到暮霭四起,直到苍茫之中灰色的楼群如同一望无际的荒岗…… 
  117 
  L的恋人离开了L。——这就是“看见你,就忘记了他们”吗? 
  离开,那过程必定很复杂,但结果总是很简单。 
  就像一棵树,在暴风中挣扎,在岁月中挣扎,但如果折断那只是霎那间的事,“咔嚓”一下简单得让人伤心。或者它焚毁,或者名被伐倒,结束都太简单。结束总是太简单,也许全部的痛苦仅在于此。 
  她给他留下一封信。只记住其中一句就够了:“你从来就 
  不是爱我,我现在已经不再爱你。” 
  (我有时猜想,画家Z想起死来便不知所措,必也是因为害怕这简单。千般万般都不免结束于一秒,这太滑稽,至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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