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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桃李园曲径-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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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回吧!人家让咱们退出会场是关心照顾哩!” 
  文星和利伶梅苍白的脸上滚落着两行泪水;更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哪!哪敢回家?人,人家又没有放咱们的假。” 
  郑崇德听得,顿时眼花缭乱有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唉!那只好在这儿束手待毙了。”崇德少气无力地说。 
  “咱们是不是到屋里暖暖嘞?”伶梅指指对面的一所教员室说。 
  “不可,不可,如果屋内有什么变化,还会给咱们又戴顶搞破坏的帽子。”文星谨言慎语。 
  崇德、伶梅,默然点头赞成。 
  他们三人,一个抱着头蹲在地上,直愣着眸子瞅着阳光下的脓雹雪,渐渐溶化而湿透了他的新鞋底。一个仰面朝天,依着树身叹息着。文星活像男性,将双臂背在身后,直挺挺地站在利伶梅左侧,目不转睛地瞅着发出呼喊的方向,竖着两耳单听是否要给他们传来什么不幸的声音。 
  正值午时,郭宛伶呼叫着急急向他们跑来。 
   “老师们,您们快回吧,会散了。” 
   “下午我们来不?”崇德随口问了句。 
   “来来,千万不敢误了。”宛伶跑近他们悄声说。 
   “我们来干啥?”崇德又问。 
   “叫你干啥就干啥!” 
   她说她这个一般成员哪能弄清干啥?宛伶说着速速离开了他们。一阵又跑回来凑近文星的耳朵说:“你的剪贴画要不是我给你放过去;非做了清除的对象。因为尽是些花花草草,红男绿女,哼!肯定会给你定个资产阶级的爱美观点。” 
   冀文星这时才发觉自己要送女友的剪贴画没了。 
   “嗷!丢在了会场的凳子上。” 
   冀文星一下握住宛伶的双手:“你,你……”她,只是用簌簌的泪水感谢恩友。 
   以后的下午,以后的第二天,以后的每次会议,都是先让他们进入会场,再当众将他们撵出来。倒也好,既不让他们参加批斗别人,也没让别人批斗他们。领导定他们是编外人,群众笑他们是逍遥派,知己者逗他们是外国记者和顾问讨论组。他们尽管是受排斥的,但是他们乐观的性格,总是伴随着他们乐乐陶陶。 
  乐观也带来了忧伤。 
   领导看不惯他们乐胜往常,就冲着他们说:“喂!别那么同气相求,结党营私啊!各走各的吧!”。 
  宛伶想让他们三个做些营生,但领导又怕他们搞什么破坏。因而,他们每逢被撵出会场时,只好各寻一个角落去忧伤。文星,独坐树林一哭就是半天。她在宛伶和群众的关注下,又几次摆脱了死神。虽然每回都忍受着心灵上的刺痛,可是思想上的恶念一去不复返了。因为她念通了这本经:死是愚蠢的,死神不会解救自己。 
  这日,又是一个春风刮脸,冷气逼人的气候。 
  郑崇德他们三个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拉开距离慢步行进。究竟到哪儿?干啥去?谁也不知道谁,谁也不敢和谁交谈一句,因为觉察有监督者。学友三正在闭着嘴、板着脸、呆着双目捉摸自己的去向,只听得背后喊声惊心。 
  “文星与伶梅别走!”这是领导的声音。 
  她俩同时停住脚步,紧接着又听得:“你俩到这儿来。” 
  冀文星和利伶梅顺他手指的方向急急步至办公室,小学生似地久立在地中央。领导言之从今天起,让他俩回革命队伍里来。要求她们必须有真正的革命行动和表现。 
  “今天;就是考验你们的时侯;看你们敢不敢揭发一个最坏的干部?” 
  “究竟要我们揭发谁?得看我们对人家是否了解。否则,哪能给人家瞎说。”文星大胆道。 
   “你们了解不了解都得揭。况且,你们可能更了解。谁要爱面子,谁就是和革命对着干。” 
  利伶梅悄悄拽了下文星的衣角,叫她快住嘴,冀文星再没敢吭声,领导摆了下手叫她们到会场去。 
  会场上,真有股逼人的寒气。 
  讲台上坐着几位学校领导,整个会场上尽是女同志。伶梅拉了文星坐在会场的最后,向文星低语:“为啥尽女人?男性哪去了?” 
  “也许有集体任务吧。” 
  利伶梅又暗暗捏了一下文星的大腿根;用更低的声音说:“不可能,是不是和咱们一样被排除出去了?嘿嘿,光留咱们这半边天,队伍就更纯洁了。” 
  “别瞎扯!快听!” 
  领导开始讲话了,他说;今天的革命任务全放在半边天身上了。谁和那个坏干部有关系;请向他大胆揭发,决不连累女方。 
  全场鸦雀无声,都刷地放下了脸,呼呼出粗气。 
   领导更讲得来劲了。 
  “别怕;别怕;更别害臊。只要讲出心里话;就是你们积极的革命行动。” 
   会场的前边蓦地站起两个女同志。 
   “你们指的是什么关系?人与人之间都有人情关系呀!” 
   “不不!不是说人情,是指那,那个关系……”领导嘟嘟喃喃。 
   “哪个?” 
   “哪个关系?” 
   “男女,男女呗!” 
   “你们,你们是逼我们自己欺负自己吗?你们的清队办法太‘高明’了吧?亏你们是领导。” 
  领导不但不检点自己,反而怒了。 
  “你们还为坏分子辩护?说明你们和他真有密切关系。不然,谁还像你们这么着急呢?” 
  两位贫下中农女儿气白了脸,为了不再对牛弹琴,憋气躲出了会场。 
  会场上,真正显示出半边天的威力。都大胆地交头接耳叽叽咕咕,一个个忿然作色,痛恨和反对的情绪本来该对准坏分子,而此刻却反映在对领导的不满。一阵乱哄哄过后,低头的,绷脸的,紧紧咬着嘴唇的。领导对她们再动员,再做思想工作,也没有一个出大气的。 
  活泼而幽默性格的利伶梅,憋不住咳嗽了一声,却引来了祸端,领导闻声而一眼扫见了她和文星。 
  “啊!那儿;那儿的文星和伶梅快讲讲你们受了坏分子的哪些委屈?” 
  文星的一颗心顿时乱跳不止,她恨领导策划的恶作剧,更恨那个坏蛋干部,送她归程也同众姐妹一样受到了牵连。冀文星并非恨人恨事,而是恨:天地间苦难的红尘世界,红尘间烦乱的男女之情。 
  人间啊!既然叫人间,就应该有人的享受,人的自由。可是人间,却又有那么多嫉妒,那么多谋害,那么多清规戒律,致使出现了那么多为别人操闲心的人,而闲言者又促成了人间的悲剧。 
  文星可恨红颜招是非。 
  文星可怜丑容受孤苦。 
  文星仇视这诽谤、纷纭杂沓的非人间之地。 
  她觉得在这个境界里,最上策的就是能忍辱负重,更得有个大大的肚子:能撑得炮船,能装得冤气,还能自己溶解、清除。在这非人之境生存,不宜与彼交锋。文星想到这里,慢慢站起身说:“我们没有什么委屈。你们应该去考问那个干部;难道他忘记伤害了谁吗?” 
  女友们听了不约而同赞成道:“对!对!叫他说吧,我们等你们的传票。” 
  领导的恶作剧被摧毁了。 
  领导怒了! 
  “你们,你们俩在破坏革命,滚出去!” 
  文星立刻遵命,伶梅紧紧跟随,但是伶梅被喝住了:“喂!你的心里话要对谁说去?计划找坏蛋攻守同盟吗?” 
  利伶梅听得气炸了,把死已丢在了脑后。哪里还怯惧什么领导?她一头撞在领导的腰窝间,一气将他顶出门外。 
  “你今天是代表谁说话嘞?我要以死来反抗你们这样的做法。你,你们给人胡说八道。”伶梅喊着就往墙上碰。 
  危急之际,宛伶抢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头。 
  “你愿死得卑鄙龌龊吗?真乃庸夫!” 
  文星抱着伶梅抽泣,全体女同事都在同情,都在为她辩护。可是领导还照常摆着官架子搞逼供:“散会不等于了事,不愿在会上说,可写书面材料送到我们的办公室。” 
  官忙事务去了,顾不得无名小卒的人命。惟有女友们仍然团团围在伶梅的周围,直到伶梅的思想情绪完全好转过来,她们才三三两两地逐渐离去。 
  郭宛伶和冀文星各挽着利伶梅的一条胳膊慢慢走至大门前,三人的目光同时停在“要干净彻底地清除革命队伍中的不纯分子!”的标语上。良久,又同时看着女友们没精打采的背影,叹息着苦笑起来。 
  从此之后,文星被调到一个更艰苦的单人岗位——彩云庄小学校。 
  伶梅虽是旧人员的后代,但是贫农的女儿,所以照顾在松村小学。文星送她至十里外的松荫下,促膝谈心,回味无穷。 
  “我的友妹,今天是你和段瑜结合的喜日,比炼钢炉前拜花堂要高兴得多哪!希望你们在这同岗位上,同心协力。并盼明年的现在,我给你的孩子去做满月。” 
  “好姐姐,我只小你一岁,三十多的人了,我的生育是无希望了。” 
  “不不!四十多;五十多;只要咱们那贴身的朋友不走,就有希望。”文星说天地间自然万象。人的生理构造更奇特。她说她有个大娘半生不育,五十五岁那年突然抱了个白胖胖的男娃儿。人们传开了喜话:‘五十五,还要生个门蹲虎。’可伶梅才三十有一呗。” 
  “借您的金口玉言。姐姐,再见!” 
  学友俩虽然笑哈哈地紧握双手,但是热泪滂沱。 
  郑崇德是个文武双全的教师,说写就写,说算就算,说起劳动来又是学校试验田里的好劳力和上好的技术员,领导不愿砍掉这棵结枣树,在监督下利用着他。      
十一     
  彩云庄,坐于东山腰。山势不低,远远望去,住户的房屋一家高过一家。给人们的印象是:破砖烂瓦的矮屋和土塄子、黑洞子;不但高高低低,而且东一家西一户地占着半个山坡。如果在早晚观之,美如胜景:在霞光的烘托下,屋顶彩云冉冉,成荫的杨柳松柏如给每户门前搭了篷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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