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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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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容见她每次落座时膝盖也不打弯,与椅子距离还很高就“咚”地一声跌坐下去,便说:“您看,您‘咚’地一下就坐了下去,而且坐了几次都没出问题,说明您身子骨还很好。可是您不能离椅子这么高的时候就往下跌坐,这样跌坐下去很危险的。” 
  妈就说她的腿硬了,打不了弯了。 
  然后又对胡容说:“小月势力眼,她对我和张洁的态度不一样。我叫她扶我起来,她就是不扶。” 
  胡容说:“您别想那么多,别怪她。是张洁不让她扶您,为的是让您多多锻炼锻炼。” 
  妈说:“我只是跟你讲讲。” 
  胡容又帮助她起来坐下、起来坐下地锻炼了一会儿。 
  这时妈突然对胡容说:“我要走了,我活不了几天了。我累了。张洁也累了。她太累了。她要是三四十岁还好说,她也是到了关键的年龄了。像你,不是也得了那么重的病吗?以后有什么事,你们两个人可以多商量商量。唐棣用不着操心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张洁。” 
  好像她那时就知道我要大病一场(她去世后不久,我就查出丙型肝炎),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为了我能安心治病,免得我再为她去四处奔波、求医、找药、为她受累,她毅然绝然地决定走了。 
  胡容一听她这样说就慌了。忙问她:“您哪儿累?” 
  妈又说不出。 
  胡容又问:“您的腿累吗?” 
  妈说不累。 
  胡容又问:“您这样起来、坐下累,是不是?” 
  妈也说不是。可她还是说,她累了。 
  胡容着急地劝导她:“您怎么能这样说,您得好好活下去。您手术做得这么好,还得活好长时间呢。” 
  妈说:“是啊,谁不愿好好活着、活得长,可是我不行了,力不从心了。我这样张洁多着急,她也累了,我帮不了她的忙,还给她添乱。” 
  胡容说:“这是她当女儿应尽的责任。咱们不是还要一起到美国去吗,我去看女儿,您去看唐棣。” 
  妈说:“不啦,不行啦。去过了,也看过了。我的腿硬了。” 
  不论胡容说什么,似乎都拉不住、留不住妈了,妈突然就像修练到了四大皆空的境地。 
  可是过了一会妈又要求胡容帮她练习从椅子上起立坐下的动作。 
  胡容让她休息一会再练。 
  她说:“我要练,不然张洁又着急了。张洁对我很好,可是她的脾气让人受不了。” 
  妈在美国的时候也对唐棣说过:“你妈是很孝顺,可是她的脾气太犟、太急,我受不了。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心情太坏了。” 
  确实像妈自己说的那样,她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心里什么都清楚。 
  曾几何时,我难道不是一个老是笑嗬嗬的傻姑娘? 
  不论与多么刁钻、阴暗、狷介的人相处,都能相安无事。倒不是我有多么宽宏大度,而是天生成的没心没肺、浑然一片、轻信于人。不论谁坑害了我、甚至卖了我,不要说以牙还牙,就是觉悟也难。偶尔品出些滋味,也是转眼就忘,从不知道记恨。 
  曾经有个长我许多、清华五二届的追求者,对我的评价即是“浑然一片”。在我林林总总的候选人中,那是母亲看中的两个中的一个,另一位是中学时代一个姓付的同学。 
  这两个人都是品行极好、忠厚老诚的知识分子,后来全都当了高级工程师。其中一个下落不明。提起他,妈老是痛惜他说:“恐怕早死了,他得的一定是肝癌。”另一个在五七年的整风反右中遭了大难,从此心灰意懒,最后丢弃了他的学业,跟着儿子到日本去了,自食其力地在一家公司看大门。说,“即便如此,老死他乡,我也不会回去了。” 
  我在婚嫁方面,从没有听过妈的话,这当然是她这辈子最伤心劳神的事。 
  可我就是听了妈的话选择其中的一个,我就能幸福吗? 
  婚姻可能是人生最难、或许根本就是无法破释的谜。 
  记得有个中学时代的女友问我:“你为什么老是笑,你真是那么无忧无虑吗?” 
  是的,那时候我只会笑。甚至十几年前我也笑得不少,即使在所谓生活作风不好而饱受世人耻笑的时候;即使在穷困潦倒,贫血得晕倒在地、衣衫补了又补的时候…… 
  就是这几年我的脾气才坏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不得不抛却幻想,面对人生的种种缺憾,可又无法回避这缺憾的伤害…… 
  觉得自己对人人都有一份应尽的责任,既要尽孝道、又要尽妇道,以及朋友之道。还要挣钱养家,又件件都想做好。结果不但没有本事将这包揽天下的角色演好,反而累得七窍生烟、六欲全无…… 
  但是又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把这神圣的角色死心塌地、任劳任怨地扮演下去,便只好自哀自怜、心生怨气…… 
  我被做人的重担压迫得失去了耐性。 

           ※        ※         ※ 

  我自做自受地选择了这种生活,并且没有本事解脱不说,还把这种生活强加给妈,让她成为这种生活的受害者。 
  在生人面前还能做个谦谦君子,忍而不发。在妈面前却忍不下去、也不忍了。 
  知道不论跟谁都得进入角色,只有跟自己妈才不必着意“关系”,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畅所欲言。干脆说,母亲就是每个人的出气筒。 
  只要妈多说我几句,或是不听我的安排,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来说去,就来火了。即使为了她好,也做得穷凶恶极。 
  其实八十高龄的妈并没有给我多大负担,很少需要我的照顾,尤其我在先生那边克尽妇道的时候,她不但自己做饭,还要张罗我们的日子……更不要说她前前后后带大了我、又带大了唐棣,我们两代人都是她千辛万苦、东刨一口食,西捡一块布养大的。只是到了最后关头,才让我尽了一点所谓的孝道,最后还不落忍地匆匆结束了这种依赖我的、前后不过两个多月的日子。 
  妈从来没有累过我,倒是我把她累了一辈子,是我把妈累死了。 
  就在一九九一年五月初我出访三周,知道妈舍不得花钱吃水果,特地把买水果的钱留给小阿姨,让她必须定时去给妈买水果。回家一看,妈还是把这笔买水果的钱收回了。 
  见我急了眼,她分辩说她天天都按我的要求吃水果了。 
  我打开冰箱一看,那是水果吗?都是些烂橘子! 
  五月,在中国这种不注重保鲜技术的地方,是吃橘子的季节吗?那些橘子干得成橘子渣,而且越吃越上火,妈的便结就会更严重。我大发脾气,把那一兜橘子“哐”地一声扔到了墙角,还把妈的手杖摔断了。 
  我说:“妈,我真是累死了。您要是疼我,就让我少操些心,我让您吃什么您就吃什么,我就会少磨几次嘴皮子、少受许多累是不是?您看,为了这样的事,我们三天两头就得吵一次。” 
  一见我发了火,妈就摩挲着我的头和我的脸说:“好孩子,别生气了,妈改,妈一定改。” 
  可是过不了几天,她又不听招呼了。我又得大发一次脾气不可。 
  我知道妈是为了给我省钱,哪怕省一分也好。她总觉得为我省一分钱是一分钱,她省一分,我可不就少挣一分、少累一分吗? 
  我急扯白脸他说:“妈,您再省,我也发不了财。您就是不吃、不喝。一个钱不花,钱也剩不下。”她完全不懂我的劝导,更不肯和我合作。她就是不明白,我的钱怎么也得花光,如其在别处花光,不如让她花光。可她就是不开窍。 
  再不我就给她磕头、下跪,求她吃,求她喝。那种磕头、那种下跪,是好受的吗? 
  我不但不感恩于妈,甚至把妈这份苦心、爱心,当做是农民的固执。有时为了达到我的目的,甚至说出让妈伤心至极的话:“您的脾气可太拧了,怎么劝都不行,怪不得人家和您离婚,谁和您在一起也受不了。” 

           ※        ※         ※ 

  这期间妈还问了问做过放疗的胡容,放疗疼不疼?胡容说,什么感觉也没有。 
  其实放疗的副作用还是很大的。比如恶心、低烧、脱发、消瘦、食欲减退等等。虽然我为妈准备了预防这些副作用的药,但效果不会很大,她一定还会感到痛苦,先生说,即使妈能闯过手术关,也不见得闯过放疗关,毕竟是八十岁的老人了。但是妈对胡容说的这些话,胡容也是在妈去世以后才对我说。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那天在我家门口告别的时候,几次都忍不住要对我说了,可是看我累成那个样子实在太可怜了,她不忍心再说这些令我大恸、大受惊吓的话。同时又觉得妈那些话不过说说而已,妈看上去虽然不好,但也不至像她说的那样,说走就走了,哪儿想到果然就成了真。 
  我为你好、你为她好、她为她好……结果是事与愿违。 
  这就是命! 

           ※        ※         ※ 

  吃过午饭不久,妈说要上厕所。我没有扶她,还是要求她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是我眼前突然一暗,就像落下了一道沉甸甸的黑幕,一件意想不到、让我感到毁灭的事情发生了。 
  妈不但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反而从沙发上出溜到地下,如鱼得水地在地上爬了起来,她这样做的时候,似乎已进入无意识状态,有一种大撒手的解脱,和魂游己远的渺然。 
  那瞬间,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有一切都完了、再怎么努力都不行了的直觉。 
  我的头一下就瞢了。 
  接着是气极败坏,甚至是愤怒。 
  那不是一般的气愤。 
  妈这样做,简直是对我的爱的背叛; 
  是对我自她生病以来,唯恐丧失她而饱受煎熬、担惊受怕的背叛;是对我们共同的苦难、艰辛的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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