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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魇-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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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茍、哆、咠都是续书,十种〃旧本〃剔去三项后,咶、讻两种与史湘云无关,也先搁过一边再说。
  剩下啕、咮、哖、呰、呙这五项,内中呰看似可信性最高──〃三六桥百十回红楼梦真本〃。周汝昌也非常重视,因为〃所述情节,与近今研究者推考所得的结果,颇有吻合之点〃。当是指下列数点:茍蒙古王府本第三回有条批:〃后百十回黛玉之泪,总不能出此二语。〃周汝昌认为证实全书一百十回──八十回本加〃后卅回〃。[我在〃三详红楼梦〃里解释过,此处的〃百十〃与〃千百〃、〃万千〃同是约计,并不能推翻第二十五回畸笏批的〃全部百回〃与第二回戚本、蒙本总批〃以百回之大文……〃]啕〃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回目似指宝玉湘云偕老,而回前总批说:〃金玉姻缘已定,又写一金麒麟,是间色法也,何颦儿为其所惑?〃周汝昌曲解总批为中间还隔着金玉姻缘,将来湘云的事黛玉不必管。[前面说过,〃白首双星〃是从早本保留下来的回目,结局已改,因此冲突,批者代为遮盖辩护。]咮 俞平伯把十二钗册子上关于凤姐的〃拆字格〃预言拆成〃冷来休〃,主休弃。此外太虚幻境关于妙玉的曲文分明预言堕落风尘。畸笏又一再提起〃抄没、狱神庙诸事〃、〃狱神庙回有茜雪红玉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红玉后有宝玉大得力处〃似都符合此本情节。
  贾芸红玉的恋爱是一七六○本新添的,伏下抄没时与抄没后他们俩是两员大将,一个〃仗义探庵〃,一个在狱神庙援助宝玉。三六桥本兼有一七六○以来与第一个早本的情节,当是根据早本续书,兼采脂批内的线索。续书人看过庚本,从第二十一回回前总批上知道有〃后卅回〃,因此在八十回后凑足三十回。他看到庚本畸笏关于〃抄没、狱神庙诸事〃的批语,迳将狱神庙当作监狱。此人应是曹雪芹亲友圈的外围人物,但是显然与畸笏没有接触。

五详红楼梦(5)
  儿玉达童教授述及此本时,因为言语不通,用笔谈,讲到探春,写了〃远嫁,杏元和番〃六字。末四字似是回目的一部份。〃杏元〃该是封号。番王例必要求尚主,才有面子,因此探春出国前封了杏元公主或郡主。第六十三回占花名酒令,探春抽到杏花,主得贵婿。众人说:〃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不成?〃原来这句顽话也是预言,而且探春作王妃也应当是番王妃,才合远嫁的预言。
  第六十三回来自极早的早本,当时元妃还是王妃,当然也就不会有元妃的封号。──元春封元妃非常特别,因为从前女子闺名不让外人知道,妃嫔封号用自己名字的史无前例。金废帝海陵王有个元妃,大概作者喜爱这名字。而且元春称元妃也更容易记忆,正如多浑虫之妻灯姑娘改称多姑娘。书中几百个人物,而人名使人过目不忘,不是没有原因的。但是元春改为贵妃后,起初只称贾妃,因此第十八回省亲一节清一色都是贾妃,只有宝玉觐见的一小段接连三个〃元妃〃,前几句刚提起宝玉的时候又有个〃元妃〃。
  书中宝玉的年龄减低好几次,最初只比元春小一岁,所以第二回叙述元春诞生后,各脂本都是〃次年又生一位公子〃。全抄本第二十五回是一七五四本初稿,宝玉还是十五岁,甲戌本此回是一七五四本定稿,已改十三岁(见〃二详红楼梦〃)。第十八回也是写这一年的事。庚本第十七、十八合回回末有〃正是〃二字,下缺诗联,是准备用诗联作结──一七五五年左右改写的标志;回前附叶没有书名,与第七十五回一样,两回都是一七五六年定稿(见〃三详〃)。宝玉觐见一段,先是贾政报告园中匾对都是宝玉拟的。
  元妃听了宝玉能题,便含笑说:〃进益了。〃贾政退出。贾妃见宝林二人益发比别姊妹不同,真是姣花软玉一般;因问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乃启无职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快引进来。小太监出去引宝玉进来,先行国礼毕,元妃命他近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尤氏凤姐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元妃等起身,命宝玉导引。
  此回只有这四次用〃元妃〃,都与宝玉有关。一提起钗黛,就又还原,仍用〃贾妃〃,而此处称宝钗黛玉为〃宝林二人〃,显然这一场没有宝玉,二宝不致混淆不清。看来早本此回宝玉已经十七八岁,与贾珍贾琏同等身分,男性外戚除了生父都不能觐见。〃携手拦入怀内〃等语,是对小孩的动作与口吻,当是一七五四本最后一次改小年龄后,一七五五年加的润色,感人至深。所有的〃元妃〃都是这次添写宝玉觐见时用的。因此迟至一七五五年才有〃元妃〃这名称,〃杏元和番〃则是第一个早本就有的,隔的年数太多,以至于〃元字〃封号犯重。
  庚本第六十三回芳官改名一节末尾分段,看得出此节是后加的,原稿本中间插入两页,末了忘加指示,令抄手〃续下页〃。但是回内怡红夜宴并没改写过,因此还留着两个漏网之鱼的〃王妃〃。席上行占花名酒令,袭人拈到〃桃红又是一年春〃,麝月拈到〃开到荼蘼花事了〃,预言袭人别嫁,最后只剩下一个麝月。第一个早本内元春是王妃,看来当时已有第六十三回,结局已有麝月独留,袭人别嫁──湘云达到了与她同嫁一人的愿望,而仍旧不能相聚。
  三六桥本的续书人如果仅只知道早本情节,遵循着补撰,就不会用杏元封号,犯了元妃的讳。换一个字还不容易?显然〃杏元和番〃这一回是直接从第一个早本上抄来的。续书人手中有这本子。
  三六桥本虽然是续书,有部份早本保留在内,仍旧是极珍贵的。既然四○初叶还在日本,只要在战火中无恙,日本也有研究红楼梦的,一经唤起广大的注意,也许不久就会有消息了。但是周汝昌提了一声〃或云在上海〃。倘在上海,那就不大有希望了,恐怕又像南京的靖本一样,昙花一现,又遗失了,似是隐匿起来,避免〃收归国有〃。
  〃旧本〃之四──南京刻本──写宝玉作看街兵,住〃堆子〃中。看街兵制度始于乾隆元年,上谕废除京师的巡检官:〃……外城街巷孔多,虑藏奸匪,各树栅栏,以司启闭,……其栅栏仍照旧交与都察院五城及步兵统领,酌派兵役看守。〃(〃东华录〃)。我在报上看见台湾鹿港古迹的照片,也有拦街的木栅,设门,不过没附有小屋,大概因为气候暖,不像北方,看守人至少要个木棚遮蔽风雪。中土已经湮灭了的,有时候在边远地区还可以找到。
  乾隆六十年杨米人〃都门竹枝词〃有:〃赶车终日不知愁,堆子框呵往下浏〃;〃堆子日斜争泼水,红尘也有暂停时。〃看街兵夜间打更,白天洒水净尘,指挥交通。京中大街中高旁低,居中行走限官员轿马,所以框喝叫骡车靠边走,一靠边就直往下溜。
  〃旧本〃之二写宝玉〃沦为击柝之流〃。之三写宝玉湘云暮年,〃夫妇在都中拾煤球('渣'误?)为活〃,〃流落饥寒,至栖于街卒木棚中〃。周汝昌按:〃栖于街卒木棚中,为'沦为击柝之流'一语之正解,可见非谓宝玉本人充当看街兵,实即穷得无住处耳。〃这推测得十分合理。
  嘉庆九年,御史书君兴奏:煤铺煤缺,和土作块。似是煤球之始,那么乾隆年间著书时还没有煤球。宝玉湘云只是在垃圾堆里捡出烧剩的煤核,有人收买,跟现在一样。但是〃街卒木棚〃是个时代的标志,使咮成为可靠的原本。
  关于此本内容的记载,只说〃荣宁衰替〃,没提抄家。老了才赤贫,显然不是为了抄家──八十回内看得出,绝对不会等宝玉老了才抄家。
  一七五四本前,贾家本来没抄家。但是百回〃红楼梦〃中两府获罪,荣府在原址苦撑了一个时期之后,也还是〃子孙流散〃,宝玉不到三十岁已经出了家──一七五四本第二十五回初稿(全抄本),宝玉十五岁〃尘缘已满大半了〃,见〃二详〃──咮写宝玉老了才一贫如洗,显然贾家并未获罪,所以落到这田地尚需时日。没抄家,也没获罪,宝玉湘云白头偕老──这分明就是第一个早本。
  〃荣宁衰替〃──第一个早本其实还没有宁府。董康转述他亡母幼年看的书的内容,自然记不清楚了。不幸关于咮的两条记载都非常模糊,王伯沆引濮文的话,所举的出处,也把书名记错了。
  端方本──呙──前八十回同程本,不过加了两段秽亵的文字。写宝玉湘云先奸后(续)娶,大概是被〃醉眠芍药裀〃引起了遐想。〃八十回以后,黛玉逝世,宝钗完婚情节亦同,此后甚不相类矣。〃想必娶宝钗也有掉包等情。此本改写程本,但是有一特色:
  宝玉完婚后,家计日落,流荡益甚;逾年宝钗以娩难亡,宝玉更放纵,至贫不能自存。欲谋为拜堂阿,以年长格于例,至充拨什库以糊口。适湘云新寡,穷无所归,遂为宝玉胶续。

五详红楼梦(6)
  〃家计日落〃仍旧是第七十二回林之孝向贾琏说的〃家道艰难〃,需要紧缩,不过这是几年后,又更不如前了。照理续书没有不写抄没的,因为书中抄家的暗示太明显,而此本删去程本的抄家,代以什么事都没发生,又并不改成好下场,这样写是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只能是这一部份来自第一个早本。宝玉穷到无法度日,已经〃年长〃,等到老了捡煤渣,〃流落饥寒〃,也正吻合。端方本采用这败落的方式,当是因为归罪于宝玉。这是个年代较晚的抄本,迟至一九一○年左右还存在,作风接近晚清的夸张的讽刺性小说,把宝玉湘云写成最不堪的 一种名士派。但是此处写败家子宝玉只用〃放纵〃二字,轻飘而含糊得奇怪,与第三十六回王夫人口中的〃放纵〃遥相呼应──王夫人解释袭人暂不收房的原因:〃……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总(纵)有放纵的事,到(倒)能听他的劝。〃──后回宝玉的罪名不过是〃放纵〃,看来也是第一个早本的原文。当然原本不会有〃拜堂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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