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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3部-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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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金发赶忙说:“听说您来作报告,我正要找您汇报请示.自从您上次亲自到芳草地去了一趟,给一心正经过日子的庄稼人壮了胆,再没有人敢闹违犯国家政策的事儿。广大群众,都念道您好… … ,
  “秦家那个媳妇呢?〃 
  “唉,硬分出去,让高大泉给拉进社了。”
  一这总小足仅久乙甘吧?,!
  “县长,我跟您说,那是高大泉临时使的手腕儿,堵您和秦家父子的嘴。往长远说,离婚是肯定的了。”
  “为什么呢?〃 
  “您想呀!两口子,两口子,变成两个锅吃饭、两条炕上睡觉,那还叫啥两口子?又都年轻轻的,能熬多久?我看,那媳妇早晚得跟东方红社的光棍汉配对儿… … ”
  谷新民一听,皱起眉头,马上追问:“有这种迹象吗?〃 张金发变得聪明了。他想,尽管这是个可以给高大泉抹黑的机会,要是说太实了,准得再闹一鼻子灰。可是,这机会,他又舍不得错过去。他心里转了几个弯,只好回答:“这、这个事儿,眼下虽说看出一点眉目,不抓着对儿,不好指破,更没法儿处置。”
  谷新民说:“这种伤天害理、不人道的行为,党纪国法都是不能。允许的。我把这个监督的任务交给你啦。你要警惕一些,发现了什么动向,可以直接找我报告。”
  张金发连忙点头:“好吧,好吧。我一定照您的指示办,绝不能让这种坏事得逞。您就放心吧。”
  谷新民抽了日烟,又问:“最近有新闻记者到你们那里去了吗?〃 
  张金发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敢贸然回答,想观察一下县长的脸色再对一号回话,可借,香烟的云雾把谷新民那张脸给笼罩得模糊不清。
  谷新民见对方迟疑,又叮问一句:“省里有人到你们那儿去了没有?〃 
  张金发这回听清了,说:“没、没听说呀!〃 
  “嗯.这是怎么回事?' ' 
  “如今,村里有啥事情,高大泉他们都瞒着我。”
  “不要闹矛盾,你要主动团结他。共产党员必须有这种修养。” 
  “我是团结他了,团结不上呀… … ”
  “你知道谁叫大海这个名字吗?〃 
  “大海?〃 
  “对,大小的大,海洋的海。”
  “噢,有一个。”
  “哪来的?〃 
  “他,不叫大海,叫海头。就是朱占奎的儿子! 〃 
  “他是搞什么工作的?〃 
  “今年刚上小学。”
  “我问的是能写文章的人。”
  张金发苦想了一下,说:“啊,能编编写写的人,倒是有几个。秦富的儿子秦文庆,周忠的女儿周丽平… … ”
  谷新民摇摇头:“他们没这个水平。”
  张金发忽然又想起一个:“对了,还有一个水平高、又能写的,小学校的姜老饰… … ”
  “小学教师?是从本地选拔的人,还是从城市里派下来的?〃 “北京的。”
  “那倒可能。他叫什么名字?〃 
  “叫姜波。”
  谷新民沉思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姜者,江也;波者,涛也;江水涛涛之归大海也… … ”
  张金发以为有学问的县长在念洋文,一个字也没听懂。他很想弄明白,县长问这么一大串话到底儿是什么意思,好按意思办事儿。可惜县长转了话题。
  谷新民问起芳草地春耕的准备情况,群众的生活情况,有什么要求和反映。
  张金发除了知道他那社的事,别的很少知道;他那社的事,倒是大可向县长宣扬一下的,可惜从冯少怀到沈义仁,都再三叮嘱,对谷新民、王友清也不能讲实话,所以不好讲。他不讲什么,说“不知道”,又怕会失去县长的欢心.于是,他只好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瞎诌起来。
  其实,这会儿,张金发就是念唱本一子,谷新民也不一定能听出来。他说“正找”张金发,就是要问当中间关于写文章人的那几句话,以前和以后的问题,只不过顺口而来,消磨时间而已。因为他这会儿,心里也是极为烦乱的。
  县长谷新民同样是一个被生活摆布的人。
  几年前,他曾经雄心勃勃,要干一番事业。他要把这个县搞成什么样子,不仅目标明确,而且措施具体。可是后来,一场又一场的波折,把他那个目标弄得飘忽不定,自己对它也变得仿徨摇摆。至于措施,更如同橡皮筋做成的松紧带一样,使点劲拉,就长;放松一点劲,就短;松松拉拉,既不能随心地实践,也难收满意的效果。如今他忙碌工作,只不过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尽力维护他所担心害怕的肌体,不使它化脓破裂罢了。中央的互助合作决议下达,目标应当说是明确的。但是,理论与本县的实际,这个少见的复杂多变、变化多端的实际联系起来,间题多得很,看法多得很,分歧也多得很.可是梁海山越来越主观自信,甚至发生了审问他的警卫员等等许多显得过于狭隘的作法。其中最为伤害谷新民自尊心的是两件事。一件事情是,围绕着执行国家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发生的。这段时间里,梁海山到下边摸到一些有关粮食的问题,接着省里、专区来了人,又提出征购棉花、扩种棉花的任务,来适应国家的计划经济。谷新民认为,国家可以有计划,但是要求农民也适应计划经济的要求,只能视为幻想。农民就是农民,他们祖祖辈辈形成的特点和习惯,不可能改变,连种什么,收多少,都要纳入国家的表册里,起码尚非其时,那需等到所有农村都变成国营农场、农民都领取工资之日。梁海山却认为农民应当引导,能够引导,而且说很快就能奏效!那一天,县委讨论了一夜,梁海山提出四条处理和落实的办法:第一,加强集市管理;第二,扩大供销社的业务;第三.动员群众售棉;第四,借机会,在全县范围内大力发展棉田的种植亩数。尽管谷新民从理论到实际,提出许多有理有据的不同意见,结果,因为梁海山听不进去,别的县委又多数支持他。最后还是形成厂决议。紧接着县委又重新分工,各自奔向基点区去贯彻。谷新民的点是天门区,梁海山的点是春水区。既已分工,各负其责,按统一决定的规格做就是了。梁海山仍对谷新民胸怀戒心。当然县委书记是抓全盘工作的,可以互通情况,可是没有两夜,便派警卫员小苏送指示信来,立刻就要工作贯彻的进度表。这未免对同志太不够信任了。另一件使谷新民不悦的事情,是省报上发表的这篇文章。见到报纸,他就问区干部,全都否认知道这件事;刚才他亲自给县委宣传部的通讯干事打了电话,也说不晓得来源。这就证明,不是来了新闻记者,就是谁指示人写的;写天门区的情况,发表在省报,公诸于全省这样大的事件,向在天门区蹲点的县委副书记、县长隐满,这又作何解释?谷新民苦苦地想:如果在处理庄重、严肃的公事上,都自觉和不自觉地把个人之间的非原则的东西夹杂进去,以后全县的工作如何开展?县委团结又如何保证?
  这一切,有修养的谷新民,不仅不会对村级干部张金发流露分毫,也不会对区级干部王友清吐出半点,就是对他不满的对象梁海山,也不想有所表示。这因为他们是县级领导干部,谷新民又是个上下皆知的有学问、有修养的老同志,不能不顾全大局。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萌动起一个从来没有的念头:“我应当要求调离工作。”这种念头,对于谷新民是痛苦的。他是在奇峰山麓、彩霞河两岸拚过命,流过血的革命者。在过去那艰难困苦的日月里,这块土地上的乡亲们,曾经用金黄的粮食哺育他,曾经用生命保护他;尤其重要的是,许多乡亲们曾经亲手把自己的子女交给他,那些优秀的中华儿女,有许多在他身边献出了生命。如此种种,谷新民因为遇上一些困难和阻碍,就丢下这块土地和这块上地上的乡亲们吗?
  那一年,当他在广播里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不久又接受了县长委任状的时候,就在日记中写下誓言,要彻底改变这块卜地的贫困,要帮助这里的乡亲们过上富足的、美满的、自由的日月。如今,他竟然要自食其言,要逃走少可是,不如此又到哪里去别寻他路呢?
  谷新民痛苦极了。他几次感到那痛苦的泪水要涌出来,但是他强忍下了。
  张金发还在那儿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瞎划拉着他的工作汇报。
  当谷新民偶尔地从张金发听到一句“今年一定要保证社员丰衣足食,超额交送公粮”的声音,他的思绪又被牵了回来。他打断张金发的话,十分严肃地说:“你是村长,不能两眼只盯着一个小社,得关心广大群众的生活和生产。我国是一个有四五亿农民的国家。加入正在试验着的农业社的农民,如同沧海之一粟。不把这样多数单干者的衣食住行解决,中国就不能改变面貌;不把他们的生产粮棉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工业建设和发展的五年计划,就将是废纸一张!明白吗?〃 
  张金发说;“您讲得太对了,太对了!我们竟赛社,就是给多数人做样子,让他看看的。我们还利用一切条件,向群众宣传抓粮、抓钱的道理,鼓励他们大胆地干。”
  “你自己也要大胆地干。”
  “谷县长,跟您说吧,我眼下抬手迈脚都艰难,人家跟总我拧着劲儿呀萝”
  “干革命还能没有困难和挫折吗?哪一级也如此! 〃 张金发看谷新民一眼,点点头,故意表示亲密地压着声说:“这一点,您不说,我也有察觉。困难再多再大,咱倒也不怕。就是,终了,总得有个谁是谁非的胜败结果吧?〃 
  谷新民又那样微微一笑说:“我如今,只事耕耘,而不问收获。。  。 
  只要我们认为自己的理论是对的,就要咬紧牙关,挺起胸膛,不回头地实践下去。我们管辖下的群众,生活水平提高了,囤里的粮食满了,身_上的衣服暖了,这就是结果。是历史宣判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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