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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6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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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他的方式溶化着我。我曾数次骑自行车去泪罗,像一个古代学子那样走走停停,怀抱着屈原的书,行吟于江边山野、地头田埂,夜晚随便敲开一户农家投宿,体验那种古雅恬淡的生活。时间像宁静的江水那样,慢慢地流淌着。我对屈子祠和汨罗书院曾经存在过的文化生活很着迷。因为那样的殿堂完全围绕屈原的精神空间而展开,有一种心灵的幻想,思想的氛围变幻莫测。因为幻想存在,身处其中,能找到激情的安慰,视域被精神笼罩,能在瞬间感悟事物的真谛,辨别风吹过庭院的方向,预设自己的人生道路。我曾长久仰望屈子祠那座安放灵魂的建筑,墙檐上的琉璃瓦、大门上的泥塑,用怪诞的眼神与我对视,门环和墙面出现斑驳的痕迹,石阶和栅栏的棱角都已磨平,由此我想,一种仰望也能将一座建筑改变成另一种样子,就像曾经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他们看到了时间拿着錾子在祠庙深处工作。时间是一个勤劳的工作者,既能将精神打造出来,将灵魂磨出锋利的光芒,也能让一切变钝,甚至毁灭。时间能够改变一切。 
  由于这样的灵魂教场的存在,屈原走在绝途中的模糊的轮廓还有一些值得回忆的细节,拔地而起的时空中,凸现了隐藏在事物背后的灵魂的高山。人们重塑屈原,内心圣明,想象奔驰,情感炽热,灵魂惊狂,生命跃出了世俗的地平线,上升到了凡俗生命难以仰望到的高度。 
  重塑工作,实际上是灵魂的重造工作。也就是用浪漫主义的天性做着文化的加法和减法。像泥塑家那样,创造艺术。亏虚的地方补足,盈溢的地方减弱,根据事物的规律涂描着色,总之,使它变得清高,变得有质感,让它具备一件伟大艺术品所应该具有的一切品质,以求最终钓:合社会公众的需求。所以“屈原”这两个字,与其说是代表一个单一的人,不如说是两千多年以来一代又一代的文化人反复扪·造的一个文化品牌,是一个民族道德思想的集成体。人们在膜拜他的叫·候,实际上是在膜拜一个民族的神魂。 
  这样的屈原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屈原了。 
  鲍鹏山先生认为屈原影响中国历史。不在于他的思想也不在于他的事迹.而是因为他的失败。“是个人对防史的失败,个性对利:会的失败,理想对现实的失败。”(《J田原,无路可走》)屈原与孔、盂在社会底层挣扎不问,他的贵族血统和白壁般的心灵,决定他无法与世俗苟合,高贵的普性,在人间的倾轧中,被秒L恨和嫉妒的利剑搅得粉碎,灵魂的尊严无法阻挡庸俗社会的进攻。屈原的故事是阳春白雪的故事,他的痛苦是高层知识分子的痛苦,是上层知识分子的集体失意,其主题是失宠于帝王,落魄于官场。屈原是这一部分知识分子的精神代表,是他们用来抗拒堕落、战胜自我的—“种话语武器,是梦中的一朵睡莲。——个民族需要无数成功的英雄温暖大地,但更需要一个失败的英雄,抚慰人的灵魂。 
  设若一个。人能在一条河流中作相对久远的航行,这个人一定是屈原,这条江无疑是汨罗江。“永远”与成功和失败无关。万物在一条河流边相聚,只有灵魂代表着生生不息的意志。祠内有一副对联“衷郢失孤忠,三百篇中独宗变雅开新路;怀沙沉此地,二千年后惟有滩声似旧时”,道出了事物的变与不变的关系。流水是变化的,而河流永恒。祠中还有一件屈原的塑像,一副形容憔悴、忧郁难解的样子,仿佛有谁牵了他的手,就能向楚国的都城飞去。在那里,我知道阳光很久以前曾照在祠堂的天井里,某一天黄昏阳光撤退到后山的森林中,将法饼一样的太阳举起来晃两晃就睡觉了,从此再没有醒来。接下来祠门落锁关闭,灯光顺着汨罗江一路亮过去,全天下的孩子都在读书,但他们并不读《离骚》,而是读外语。 
  这样的夜晚,时代在夜晚静默,但时钟前进着。 
   
  五 
   
  在屈原没有到过的长沙,曾经也有他的祠堂存在,人们还将他和贾谊的种位共祀在一个祠堂里,祠称屈贾祠,长沙称屈贾之乡。这使我相信,不管汨罗江水怎么变化,总能使一些同病相怜的人,因为某种机缘得以聚合在一起。 
  一个人走在绝途,到了终极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赶来,回头一看,那个人是贾谊,这对屈原、对活着的人都是一种安慰,他们的灵魂不再那么孤独。 
  屈原贾谊的灵魂合流,这是漫长的时空中,人们对他们精神共性的一种确认。 
  屈原投汨罗江后一百余年,贾谊特地到屈原投江的地方吊祭,并按照那个时代的怀旧力‘式将《吊屈原赋》抄在纸上,投入水中,让被怀念的人能够感受到生者的温情。我不知道屈原的灵魂感悟到那篇文章没有,按照宗教的理论,一定是感悟到了。当然,世问有一个人是真的知道屈原的灵魂是否读到了那篇文章,这个人是司马迁。 
  资该死后又过了近百年,司马迁将屈原和贸谊这两个不同时代也没有学术传承关系的人合在——篇传记中来写.在《史记》中像这样的合传法,除《刺客列传》、《游侠列传》外,独此一例。 
  在中国历史上,人格高尚的文化人,对于生死都抱以超验的态度。他们害怕的不是死,而是精神的孤独,是灵魂的孤绝无助,要使不同时代的文化人所割裂的神魂,恢复完整的常态,需要无数具有光明心境的先知不停地修补。 
  祠庙,对于逝去的人来说,是一个灵魂的驿站,灵魂孤独的人在这里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祠庙,又像是一首可以感动命运之神的抒情诗篇,由一个叫时间的人不断地朗诵着,听到它的人能获得宁静。 
  在长沙,除了屈子祠、屈贾祠之外,还有——个专门用来祭祀贾谊的祠堂,叫做贾太傅祠,如今前两个都已经在绝途中消失了,后——个还存在。 
  文化建筑的基本形态,取决于人的精神需求以及上帝对神祗世界的解读能力。。人们在神祗面前沐浴净身,然后再将精神或灵魂的东西涂在建筑上,创造出一种有生命的物质。人们团聚在神祗的屋檐下,用来自天凶的声音,判断善恶,安抚寂寞的心灵。 
  我不知道处在漫长的文化阅读空间的人们,是否考虑过神灵住在这样的建筑中,寂不寂寞的问题。贾谊的神魂是甭也想越过万水千山回到他的故乡洛阳去看看。我曾经在洛阳的街头徘徊,那里的。人对贾谊已经很陌生。南宋诗人刘克庄曾写过一首诗:“贾生废宅草芊芊,路出长沙—怅然。今日洛阳归不得,招魂合在楚江边。”“(《湖南道中》)有一种同破家亡的怅然。当时贾谊的故乡洛阳已被金国占领,连他的魂魄要回归故乡都很困难。因此,在无数的时空中,屈原和贾谊的灵魂仍然是寂寞的。 
  诗人里尔克说,诗歌是寂寞的产物。当你具有寂寞之心的时候,就能听到来自身体四周的声音,听到风的语言,看到冬天的景物在寒冷中牛存的姿态,关注到弱小生命的存在。 
  这些年,我每当寂寞的时候,也就近到长沙屈子祠的遗址或者到古濯锦坊太傅祠一带走走。每每黄昏的时候去,那个时候,万物怀有归附之心,就像神的服饰那样闭合着。 
  一天黄昏,我去太傅祠宅周围转转,见一个卖野生动物的男子提着穿山甲、猫头鹰在祠宅不远处的餐馆前面转悠。猫头鹰就是贾谊讲的鹏鸟,太史公讲的鹏鸟,那个男子要是知道猫头鹰与贾谊之间的故事,断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如今利欲已将生死掩盖了、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应该反思的。 
  又有一天黄昏,我想起屈原和贾谊,走到太傅祠。那时祠堂的门已关了,旁边有一个酒家,打出一道令人垂涎的菜旗——太傅鱼(要是再挂一面松醪酒的酒旗更妙,松醪酒为太傅宅中的一种古酒)。因为酒家在楼头,临窗而坐可以看到雨雪斜阳洒在太傅祠瓦顶上和庭院中的样子。我想,那些瓦都是一些很有使命感的瓦,年复一年,用自己的身躯遮挡来自天空的一切.让贾谊的灵魂免受炎暑和风寒之苦。庭院中的小花小草努力地向上生长,它们将头抬起来,抬起来,仿佛要看清墙外的世界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它们实在是一些可怜的植物,不像那面菜旗可以挂在高处眺望风景,也不像岳麓山的森林那样,可以往城里鸟瞰,它们的命运与贾谊的命运实在是相差无几。 
  那时,我想万物都在做着同样的挣扎。他们在为自身的存在而斗争,他们的故事,都是一条绝途上的故事,没有谁可以逃脱得掉,时间的前进不因万物的意志而心动。春天,我去看屈原喜爱的兰花,到了冬天,那朵兰花不知所踪。而某天早晨我刚刚买来一盆盆景,中午的时候,盆景已经从阳台上掉了下去,万物都在绝途上瞬间即逝。 
  这个世界,除了绝途,谁能创造第二条道路?! 
  江堤,1961年11月出生。2003年 7月21日凌晨4点在湘雅医院去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人,散文作家。 1985年毕业于湖南大学,1990年到岳麓书院从事古代书院遗址及相关文物研究。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报》特别开设“书院内外”专栏,刊发其考察笔记。 
  1987年发起中国新乡土诗歌运动,创立新乡土诗派。已出版《新乡土蘸诗派诗选》等流派选集4部,个人诗集9部。诗集收入新中国五十年“文艺湘军百家丛书”,作品入选《新中国五十年诗选》。近年来,从事文化散文写作,是多种报刊的专栏作家或主笔,在《长沙晚报》开设的“湖湘文化遗址随笔”专栏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评比一等奖。 
  已出版文化散文集《山间庭院》及文物文化随笔集《中国古代书院》、《诗说岳麓书院》多种。 
  评论者普遍认为江堤是一位才智型作家,具有诗人、作家、学者的三重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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