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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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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素素悠悠醒转,叫道:“无忌,无忌!”俞莲舟闭目打坐,调匀气息,再从怀中取出一枚“太乙夺命丹”服下,惨白的脸色渐转红润,睁开眼,低声道:“好厉害的掌力!”
  张翠山听师兄一开口说话,知道性命已然无碍,这才放心,但仍是不敢跟他言语。俞莲舟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无影无踪了吧?”殷素素哭道:“二伯,怎——怎么是好?”俞莲舟道:“你放心,无忌没事,这人武功高得很,决不会伤害小孩。”殷素素道:“可是——可是他掳了无忌无忌去啦。”俞莲舟点了点头,伸手扶住张翠山肩头,闭目沉思。
  隔了好一会,俞莲舟睁开眼来,说道:“我想不出那人是何门派,咱们上山去问师父。”殷素素大急,说道:“二伯,怎生想个法儿,先行夺回无忌才是,那人是何门派,不妨日后再问。”俞莲舟摇了摇头。张翠山道:“素妹,眼下二哥身受重伤,那人武功又如此高强,咱们便是寻到了他,也是无可奈何。”殷素素急道:“难道便如此罢了不成?”张翠山道:“咱们不用去寻他,他自会来寻咱们。”殷素素原是个聪明女子,只因爱子被掳,这才惊惶失措,这时一怔之下,已然明白。那元兵武功如此深湛,连俞莲舟也被他一掌震伤,自然是假扮的。他打伤俞莲舟后,若要取他夫妇二人性命,可说是易如反掌,但只将无忌掳去,其用意是在逼问谢逊的下落。
  当下张翠山将师兄抱上马背,自己拉着马缰,三骑马缓缓而行。到了安陆,找一家小客店歇了,张翠山吩咐店伴送来饭菜后,就此闭户不出,生怕遇上元兵,又生事端。他三人在途中杀死这十余个元兵后,大队元兵过得数日便会来大举残杀劫掠,报复泄忿,附近百姓不知将有多少遭殃,但当时他三人遇上这等不平之事,在势又不能袖手不顾。这正是亡国之惨,莽莽神州,无人能免此劫难。
  俞莲舟潜运内力,在周身穴道中流转疗伤,张翠山坐在一旁守护。殷素素倚在椅上,又那里睡得着?到得中夜,俞莲舟站起身来,在室中缓缓走了三转,舒展筋骨,说道:“五弟,我一生之中,除了恩师之外,从未遇到这样的高手。”
  当时张翠山长矛随手一撞,便将那人撞晕,那人自是装假,其时三人谁也没留心他的身形相貌,此刻回想起来,那人依稀似是满腮虬髯,和寻常元兵也没什么分别。殷素素终是记挂爱儿,道:“他掳去无忌,定是逼问我义兄的下落,不知无忌肯不肯说。”张翠山昂然道:“无忌倘若说了出来,还能是我们孩儿吗?”殷素素道:“对!他是定不会说的。”突然之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翠山忙问:“怎么啦?”殷素素哽咽道:“无忌不说,那恶贼——那恶贼会逼他打他,说不定还会用——用毒刑。”
  张翠山和俞莲舟同时叹了口气道:“玉不琢,不成器,让他经历些艰难困苦,未必没有好处。”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爱子此时不免宛转呻吟,正在忍受极大的痛楚,心中自是不胜悲愤怜惜。然而倘若他这时正是平平安安的睡着呢?那一定是已将谢逊的下落说了出来,如此负恩无义,却比挨受毒刑又坏得多。张翠山心想:“宁可他即刻死了,也胜于做一个无义小人。”转眼望了妻子一眼,只见她目光中流露出哀苦乞怜的神色来,蓦地一惊:“那恶贼若果以无忌的性命相胁,说不定素妹便要屈服。”说道:“二哥,你好些了么?”
  他师兄弟自幼同门学艺,一句话一个眼色之间,往往便可心意相通。俞莲舟一瞧他夫妇二人的眼色,已明白张翠山的用意,知他是耽心那人逼问无忌无效,挟着他追来,殷素素未必能忍受眼睁睁的瞧着无忌被杀,当下说道:“好,咱们连夜赶路。”
  三人付了房饭钱,乘黑绕道,尽拣荒僻小路而行。三人最害怕的,倒不是那人追来下手杀了自己,而是怕他在自己眼前,将各种各样的惨酷的手段加在无忌身子。
  如此朝宿宵行,差幸一路无事。但殷素素心悬爱子,山中夜骑,又受了风露,忽然生起病来。张翠山雇了两辆骡车,让俞莲舟和殷素素分别乘坐,自己骑马在旁护送。这日过了襄阳,到太平店镇上一家客店投宿。
  张翠山安顿好了师兄,正要回房,忽然一条汉子抓开门帘,闯进房来。这汉子身穿青布短衫裤,手中提着一根马鞭,一身打扮便像个赶脚的车夫。他向俞莲舟和张翠山瞪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身便走。张翠山知他不怀好意,心下恼他无礼,眼见那汉子摔下的门帘荡向身前,左手抓住门帘暗运内劲,向外一送。那门帘的下摆飞了起来,拍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背心。那汉子身子一晃,跌了个狗吃屎,爬起身来,喝道:“武当派的小贼,死到临头,还在逞凶!”口中这般说,脚下却是不敢停留,迳往外走,但见他步履踉跄,适才吃门帘这么一击,受创竟是不轻。
  俞莲舟瞧在眼里,并不说话。到得傍晚,张翠山道:“二哥,咱们动身吧!”俞莲舟道:“不,今晚不走,明天一早再走。”张翠山微一转念,已明白了他的心意,登时豪气勃发,说道:“不错!此处离本山已不过两日之程。咱师兄弟再不济,也不能堕了师门的威风。在武当山脚下,兀自朝宿晚行的赶夜路避人,那算什么话?”俞莲舟微笑道:“反正行藏已露,且瞧瞧武当派的子弟如何死到临头。”
  当下两人一齐走到张翠山房中,并肩坐在坑上,闭目打坐。这一晚纸窗之外,屋顶之上,总有七八个人来来去去的窥伺,但尽是心惮武当派的威名,不敢进房滋扰。殷素素昏昏沉沉的睡着,俞张二人也不去理会屋外的敌人。
  次日用过早饭后动身。俞莲舟虽然坐在骡车之中,却叫车夫去了车厢的四壁,四边空荡荡,便于观看。只走出太平店镇甸数里,便有三乘马自东方追了上来,跟在骡车之后,相距十余丈,不即不离的跟着。再走数里,只见前面道上有四个和骑者候在道边,待俞莲舟一行人过去,四乘马便跟着后面。数里之后,又有四乘马加入,前后已共有十一人。赶车的惊慌起来,悄声对张翠山道:“客官,这些人路道不正,遮莫是强人?须得小心在意。”张翠山道:“不用怕,不是来抢钱的。”
  在中午打尖之处,又多了六个人。这些人打扮各各不同,有的衣饰富丽,有的却似贩夫走卒,但人人身上均带兵刃。一干人只声不出,听不出口音,但大都身材瘦小皮色黝黑,似乎来自南方。到得午后,已增到二十一人。有几个大胆的纵马逼近,到距骡车两三丈处,这才勒马不前。俞莲舟在车中只管闭目养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
  傍晚时分,迎面两乘马奔了下来。但见当先一匹马上骑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第二骑的乘客却是个艳装少妇。那老者空着两手,少妇左手中提着一对双刀。两骑马在道路当中一拦,挡住了去路。
  张翠山强忍怒气,在马背上抱拳说道:“武当山俞二张五这厢有礼,不敢请问老爷子尊姓大名。”那老者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问道:“金毛狮王谢逊在那里?你只须说了出来,咱们决不跟武当弟子为难。”张翠山道:“此事在下不敢作主,须得先向恩师请示。”那老者道:“俞二受伤,张五落单。你孤身一人,不是咱们这许多的敌手。”说着伸手腰间,取出一对判官笔来。只见那判官笔的笔尖铸作蛇头之形。张翠山外号叫作“银钩铁划”,双手兵刃之中,有一件便是判官笔,因此武林中使判官笔的点穴名家,他无一不知,一见这对蛇头双笔,心中一惊。
  他当年曾听师父说过,高丽有一派使判官笔的,笔头铸作蛇形,其招数和点穴手法,和中土的大不相同,大抵是取毒蛇的阴柔毒辣之性,招术滑溜狠恶,这一派美其名曰“神龙派”派中出名的高手只记得姓泉,名字叫什么却连师父也不知道。于是抱拳说道:“前辈是高丽神龙派的么?不知和泉老爷子是如何称呼?”那老人微微一惊,心想:“你也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却恁地见识广博,知道我的来历。”原来这老者便是高丽神龙派的掌门人,名叫泉建男,是岭南“三江帮”帮主卑词厚礼,从高丽聘请而来。他到中土已有数年,却从未出过手,想不到“三江帮”行事隐秘,但他一露面便给张翠山识破,于是蛇头双笔一摆,道:“老夫便是泉建男。”张翠山道:“高丽神龙派跟中土武林向无交往,不知武当派如何得罪了泉老英雄。还请明示。”泉建男又是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筋肉一动,说道:“老夫和阁下无冤无仇,咱们高丽人也知道中原有个武当派,武当七侠是行侠仗义的好男子。老夫只问阁下一句话,金毛狮王谢逊躲在那里。”
  他这番话虽然不算无礼,但词锋咄咄逼人,同时判官笔这么一摆,跟在骡车之后的人众便四下分散,团团围了上来,显是若不明言谢逊的下落,便只动武一途。张翠山道:“若是在下不愿说呢?”泉建男道:“张五侠武艺超群,咱们人数虽多,自量也留你不住。但俞二侠身上负伤,尊夫人正在病中,咱们有此良机,只好乘人之危,要将两位留下。张五侠自己请便吧。”他的中国话咬字不准,声音尖锐,听来加倍刺耳。
  张五侠听他说得这般无耻,“乘人之危”四个字自己先说了出来,说道:“好,既是如此,在下便领教领教高丽武学的高招。若是泉老英雄让得在下一招半式,那便如何?”泉建男笑道:“若是我输了,大伙儿便一拥而上。咱们可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那一套。倘若武当派人多,你们也可倚多为胜啊。从前隋阳帝、唐太宗、唐高宗侵我高丽,那一次不是以数十万大军攻我数万兵马。自来相斗,都是人多的占便宜。”
  张翠山心知今日之事,多说无益,只有凭手上功夫以决胜负,若是能将他擒住,作为要胁,当可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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