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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伏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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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命呀!杀了呀!〃
  〃我压着我来!〃
  〃我屁股压着我肚子来!杀了呀……〃
  二傻子田锅由梯地的坡头滚了下去,像野羊一样哗哗地锳过了溪水,一头扎进了幽深的老林子,枯树枝嘎巴嘎巴地响了很久。
  杨天白把斧子扔回木工房就回家了。
  〃好样的,天白!〃
  〃你爹是上中农,咱怕谁?!〃
  同道的族里人与他搭腔,他理也不理。脸是少见的阴沉,似乎已崩溃于强烈的打击。回到宅院,见母亲在灶间做饭,猪圈里是起粪的堂兄,他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想静下来装下镐把,怎么也装不对付,索性抡起来砸烂了窗沿下的咸菜缸,还撒不了气,就把镐头和镐把扔到院墙外面的地里去了。 
  三个人之间两天无语,哑着。
  田锅的老实爹拎了半斤桃酥给菊豆赔不是,吭吭地讲不出什么,就骂儿子,骂顺了舌头,便夸天白的孝敬,夸菊豆的贞洁,夸天青那侄子的厚道,最后连死人也夸了。说杨金山真是顶精明有福气的庄户把式呀!
  〃这鸡子吃得肥哩!〃
  来不及夸圈里的猪,他就给菊豆请出去了,走出半里地还在点头哈腰,似乎儿子得罪了山山岭岭,他就必须给草草木木赔上一万个不是加两万个小心。 
  人人都活得有些不行了。
  二傻子田锅傻得更加不堪,终于做出了开天辟地的事,让洪水峪全村为之羞愧。他把菜缸里挟咸萝卜用的六道木筷子伸到了不该伸的难以想象的地方,在直肠上过于陶醉地穿了一个洞。腹膜感染差点儿弄死他,由县医院回来半年才恢复了活气,并且似乎比过去机灵了不少。他不懂羞惭,因而老是甜蜜地笑着。下贱人逗他辱他,他还是笑着,很幸福。
  〃哥这儿有根筷子,田锅你用不哩?〃
  〃我用你娘那窟窿……〃
  笑得就更甜蜜而聪明了,仿佛万物为他所用,想用什么就能用到什么。世界对他是仁慈的。以后人们听说,他爱上队里那头三岁的漂亮的小草驴儿了。
  杨天青在洪水峪平淡的骚乱中度过了四十岁生日。他修大寨田时卖呆力让垒石砸伤了脚,躺在厢房的土炕上养伤,回想了一生中诸多难忘的往事。他心平气和,原谅了一切从而也原谅了自己。人世是公平的,老天爷照料了他,让他得到了能够得到的一切。他没有什么抱怨的了。
  菊豆过来给他敷药,见他目光呆呆地盯着熏黑的屋顶,就心有灵犀地红了眼圈。
  〃天白指鸡骂狗的,不听就罢了。〃
  〃我儿是好儿子,听他骂也舒心哩!〃
  〃哪天我把事情说给他。〃
  〃那是要他的命,随他吧。〃
  〃苦了你……〃
  天青抓住她的手,愣愣地往怀里拉,俩人就拥合了。儿子的眼悠悠地悬在了一处,天青狠心地不看不想,以嘴抚平她眼窝的深沟。冷得久惯了,菊豆有些惊惶。天青颤巍巍地往低处扳她,终于促她跳了起来。
  〃几年冷也冷了,看毁了咱俩!〃
  〃天白轧地哩,回不来。〃
  〃他半腰闯回来的时候少?〃
  〃闯回来就说给他。菊豆哎,咱俩都老啦,老得不行啦……我那菊豆!〃
  〃做就捡个时辰……〃
  风韵犹存的王菊豆从厢房里撤出来,做饭洗衣时通红着脸,感到了多日不见的快活,像是复归了往昔的岁月。自己的男人忘不掉自己,她骄傲地踏实了。
  冬季一个日子,在大寨田里给梯地垒墙的杨天白打短歇时没有喝队里烧的热豆汤,借口回家寻块干粮就匆匆地走开了。路上他一直想着母亲近来的脸色,及堂兄可疑的宁静,刚踏入村巷便吹起了哨子,大口吐痰,让鞋底在青石板上磕得重些。
  院子无人。屋里无人。圈里灶间里没有,柴垛秫秸垛后边也没有。天白的头发嗖嗖地竖了起来,像老鼠一样乱停乱窜。他从案板上操起一把菜刀,撩开北屋的炕席,又撩开厢房的炕席,寻找必须砍杀的东西。他心里万分冷静,如果堂兄果真做下了,又让他抓住了,他就剁了他!像切瓜一样剁了他。
  他想杀了母亲!
  他想起北屋后山墙的菜窖,脑袋咣咣地裂起来。窖口捂着盖子,不像有人。捂得这么严紧,不可能有人。去年芦花鸡就让他误封在里面,被烂菜的霉气熏死了。想到死鸡,他提刀的手有些打软。挪开木盖子他看到了扶梯,看到了几束萝卜和一团浓浓的黑。他回去以刀换了把手电,下决心钻了进去。
  只迈了三节梯格他就靠在那儿不动了。昏黄的光柱照射着土豆堆,和土豆堆旁的几条麻袋。娘和堂兄并着头,丑恶地缩着身子像是承着天大的冤屈和愤怒,要给人世一个黑暗的放纵的反抗。两人已不醒人事,但醒着的听到了合二为一的光滑的呼吸声。
  杨天白以悲愤的心情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情,他为他四十四岁的母亲穿上了裤子。把她背到北屋的炕上以后,他已经不准备去背另一个了。
  他闭紧了院门,考虑要不要把窖口堵上。想了想终于没有做,懒得做,因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他苦笑着傻子了似的看着菜刀的亮刃儿,想用脖子好好地在上面试一下。
  纯净的空气使王菊豆睁了眼,又闭上了。意识尚未清醒,嘴唇喃喃地要说什么,几个让天白不忍听的字眼儿便随着口涎一块儿流了出来。
  〃天青,我憋闷呀……要死啦……〃
  母亲求助的手在席子上抓来抓去,勾起了残破的苇片,咔咔的像是喉骨断裂的声音。天白看得愣了神儿。母亲发丝上粘了菜窖的蛛网,像一朵凋谢的白花儿。
  他打湿了毛巾,为母亲拂去脸上的尘土,擦得很仔细。那只手还在枕头旁边抓来抓去,像挠着一颗心,要挠得它滴出鲜淋淋的血来。
  〃天青,我那苦命的冤家哎……〃
  〃闭嘴吧!娘!……你闭嘴吧!〃
  杨天白再也支撑不住,跳起来朝菜窖跑去。杨天青给撂到厢房的破苇席上,嘴巴仍旧死鱼似的张着半圆,里面似乎含着不及吐出的千言万语或一句半句的呻吟,又像叼着不解的惊讶。他惊讶为什么在他寻找生命欢乐的关键时刻,总是受到不公正的突然袭击和捉弄。他想用菜窖的木头盖子把自己和女人隔离于上面阳光明媚的世界,却没有想到压迫他的力量无孔不入,一氧化碳的浊气把持续的羞辱和报复推到了极点。他无法理解。他因为无法理解而发出丑陋的无声的惊呼。直到杨天白往他头上泼了两瓢泉水,又用最刻毒的语言诅咒他的时候,他的大嘴才缓慢合拢,咬紧了。 
  〃王八蛋!〃
  他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滚到膝盖和胳膊肘下面的山药蛋已经消失,而裤腰带分明系得很紧,在不熟悉的地方结了不熟悉的疙瘩,他的神智便再度模糊,永远不打算睁眼了。他失去了观察任何物体和情景的欲望,温暖的菊豆在心窝里伴着他,他已经别无所求。 


                    十一
 杨天白没有上工。他自己凑合着做了晚饭,只给自己和母亲盛上。母亲吃不下,也羞于吃,却指了指厢房。天白不搭理,她又胆怯地哀求地朝那边指了指。天白死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浑身打冷战。
  〃顾了你自己吧!这家有我没他!〃
  黑洞洞的小厢房里鸦雀无声。
  第二天收工回来,杨天白看到堂兄那畜生离开灶间,手里颤巍巍地端着一碗粥。他冷笑着从旁边走过。恶毒地啐了一口唾沫,摔摔打打地丢着农具。那畜生就不敢动了。
  〃天白,活儿累不?〃
  〃累死牲口累不死人!〃
  〃我脚伤好了,明儿个上工……〃
  〃哪个拦着你!〃
  〃弟,你哥……〃
  〃狗日的有脸填嘴!心肠哩!〃
  杨天青把粥碗搁回灶间,古怪地笑着,迷迷瞪瞪地走到猪圈,打个愣儿又走向鸡窝,终于大吃一惊似的仓皇地逃进了厢房,咕通一声,像是绊倒了顶门杠。安静了。片刻之后是女人几乎听不见的啜泣,像几只饿鼠在暗处里磨牙。冤家脸上的苦笑和儿子脸上的快意深深地杀着她了。却大羞而无言。
  杨天白不肯退让,局面终于闹到不分食就不过的地步。杨天青分到了一口水缸和一口小号铁锅,外加两只破碗和一些别的器具,过起了独立门户的日子。他盘了一口泥灶,火旺却倒烟,在村巷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他连续不断的咳嗽声,那种死去活来的味道让人听了怪难受。人们不知道这条光棍儿安安稳稳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处事那么仁义,不像是与亲戚闹纠纷的人。分食也好,光棍子图的不就是无牵无挂的自在日月么?但是人们又看到这体魄健壮的汉子与往日不大相同,神情木然,地里的活儿做得很不利索,打歇时不论旁人如何谈笑,总躲个静地界儿远远地看山,找一件总也找不着的景致。便说,这可怜的光棍儿显然是熬坏了,不行了。
  那干净的寡妇也有些蹊跷。村巷里总也见不到她,碾子和园子里也少见。逢了妇女的会或大队里演电影,别想找到她,一概是不去,借口腰疼和心疼。心口疼是娘儿们常落的疾患,但人们却叨咕,说这俏寡妇像是也守得乏了,不行了。族里沾亲的妇人去拜望她,发现她脸皮子变薄,蒙了一层又一层褪不掉的害羞,听话接话时溜溜儿地躲旁人的眼。许多乡亲忆起了二傻子编的那张纸,其中几个精明的想得更为深入,再看女人和女人的侄子时便用了异样的眼光,值得研究的东西不由地丰富起来。人们背地里多了一件事,饮食和睡眠也就有些滋味,不再乏乏得打不起精神来了。
  四个月之后,王菊豆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史家营附近的四马台,在亲妹子家一住不回,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护送了她的杨天白返村时像尊凶神,逼退了一切猜疑、询问、安抚的目光。不足十八岁的后生走路鼻子眼儿朝天,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人们就叹息小崽子的草莽,说是比老金山的怪性子更不招人待见,整日杀声杀气的迟早有哪条软命得断在他的手心,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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